沈清欢原本想带着他们去酒香,毕竟她去的次数最多的就是那了,可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太快暴露本性,偶尔矜持点,维护下自己的形象还是很重要的,便侧头告诉青黛去望江酒楼。
呼延邪低头看向身旁的少女,她头戴步摇,随着步调垂珠微动,很是辉耀生动,年岁不大,身形娇小,却一副长者姿态,人来人往中抬手小心护着男孩。
性格也不似他见过的尚燕女子,似多了些草原女子独有的活泼和张扬。
呼延邪眼神闪了闪,有些好奇,“刚才听闻清欢与掌柜的谈话,好似很了解乌纥族。”
“也不甚了解,只是想着乌纥毕竟也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必然俗善骑射。既站在草原各族之上,自然也更注重马背上的技艺,而不是穷工极巧的手艺。”
沈清欢一想到草原,便想到奔跑的牛羊,无边的草场,自己在现代虽已见过海洋,却还没亲眼目睹过草原风光,不禁有些心生向往。
呼延邪见少女抬头看向他时,眼眸里似住着星光,勾了勾嘴角,“清欢若想去草原看看,我愿当向导。”
“那就先谢谢了。”
谈话间,一行人便到了酒楼,沈清欢抬头看向那巨大的牌匾,想起她仅来过的一次还是和轩辕宸认亲那次,如今物是人非,当初的便宜哥哥如今不过是没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心里还是泛起一丝惆怅。
“几位客官随便坐,随便坐。”
见有客来访,立即就有小二来到他们身边点头哈腰,一副奉承的模样。
许是还未到饭点,此刻的酒楼客人并不多,沈清欢抬手指了指楼上,“在二楼找一个临江的雅间即可。”
“是是是,客官请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小二上了楼,还未被引到位置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半夏!”
沈清欢顺着声音一侧头,只见旁边的雅间内,屏风敞开,里面坐着自己认识的三人,王晏、段存远,而叫她的人正是崔瑞之。
正想着世界真小,又听到崔瑞之唤她的声音,“半夏!过来坐坐啊!”
王晏和段存远回头看见沈清欢,都起身向她行了个礼,沈清欢也走上前福了福身。
“半夏,没想到竟能在这遇见你。”崔瑞之有些兴奋地笑着,看见跟在她身后的两个陌生男子,神情一顿,有些迟疑地问道,“他们是?”
“这位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呼延邪和阿缇。”见呼延邪右手放于左胸,微颔首,沈清欢接着介绍,“这位是王晏,崔瑞之,还有。。。”
还未说完,便见段存远向着男子抱手一拜,“二王子。”
“段兄,许久未见。”
沈清欢微震,来回打量着面前寒暄回礼的众人,有些懵,没想到来个酒楼还遇见了熟人,而误打误撞认识的异族男子竟是个王子,不禁暗叹自己是否开了主角光环。
只是她不知道,今日光临的两处都是达官显贵聚集之地,一般的平民是逛不起的。
“王子今日未进皇宫吗?”
“想着皇宫无趣,接风宴也在傍晚,便出来逛逛,嘉峪关一见已过半年,段兄还是叫我阿邪吧。”
“好,阿邪。”
沈清欢见众人相谈甚欢,也不好打扰,吩咐青黛和忍冬在外等候,便拉着东方一同进了雅间。
才坐好,只听到呼延邪的声音,“这还要多谢清欢,如若不是她,我也见不到段兄。”
“清欢?”王晏和崔瑞之异口同声地轻言道,有些诧异地顺着呼延邪的视线,看向正盯着食盒目不转睛的少女,连段存远都直直地看了过来。
沈清欢拿起糕点的手一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名字不过是个称呼而已,沈清欢是我大名,小名叫半夏,大家随意叫就好。”
王晏微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招来小二添置了茶盏。
崔瑞之“唰”地打开折扇,满眼了然揶揄的神色,“也是,神女在外游历,多几个名字也是好的。”语毕,向沈清欢挑了挑眉,一副秘而不宣的样子。
“神女?”呼延邪有些诧异地看向面色窘迫的少女,见她的穿着打刚开始以为只是一般的贵女,却不想竟是神女。
他在草原虽不关心尚燕国事,但来时的路上已听过不少关于尚燕神女的传闻,说她虽出乡野却见闻广博,得到很多学识大家的赞赏,却不想竟是眼前这灵动,不拘小节的女子。
“不过是个称呼而已,阿邪不必在意。”
“世人不过为名利,神女真是豁达坦荡,晏甚是钦佩。”王晏听沈清欢如是说,脸上满是崇拜的模样,抬手便行了个礼。
沈清欢见状,连忙拍了拍手上糕点的残渣,手忙脚乱地回了个礼,有些自嘲道,“王公子谬赞了,小女子愧不敢当。”
“清欢的豁达博识我的确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负所言。”呼延邪看向谦虚的少女,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他却不知,沈清欢此刻除了在心里感谢在现代受到的二十几年素质教育以外,只想钻个地洞马上消失,本就是向先贤们借来的名声,还不如夸她美来得实在。
“不敢当,我。。。”
“你不过就是一个舞姬!能看上你,那是你几世修的福气!如今你还敢拿乔?!”一道愤怒沉闷的男声响起。
沈清欢言语一顿,众人皆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只见尽头的一个雅间屏风突然轰然倒地!
伴随着一声娇弱的痛呼,一个女子径直扑倒在屏风之上。她身着高腰襦裙,外搭绯袄,红紫帛拈成线系在在腰,紧束突出,是个异族女孩。
此刻她却害怕地浑身颤抖,嘴里喃喃念叨着,“我不是舞姬,我是跟着商队做小买卖的。。。我不是舞姬。。。我不是。。。”
众人侧头看着,却无一人上前搭理。
不一会,一个中年男子从她身后的雅间缓步走了出来,身着墨色的缎子衣袍,鹰鼻鹞眼,大腹便便,抬手指着倒在地上挣扎半天也没起身的女子,“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堂堂尚燕难道连你个小小的乌纥贱女都降不了?”
“大人息怒!这是酒楼还请。。。”一个店小二勾着身着慌忙上前想平息此事,却不想男子一把挥开了小二,双手叉腰,一副咄咄逼人的摸样,“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滚!”
此时酒楼客人虽没座无虚席,却也渐渐多了起来,喧闹的声音掩盖了男子的咆哮,只有临近的人们探头探脑打量着此处,
崔瑞之收起手里的象牙折扇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声如洪钟,倨傲无礼的中年男子,有些鄙夷地说道,“江州刺史徐立。”
沈清欢心下一惊,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蹙眉思考了一番便有了结论,这不就是品诗会上用来陷害李念儿的那把枪吗?太后的人暗地里压下了此事,但必定也是敲打了一番,如今这人却还不知收敛,心下不禁有些厌恶地撇撇嘴,人渣。
“王子,此人骄奢淫逸,仗着背后有氏族撑腰,飞扬跋扈惯了,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王晏看向一言不发的呼延邪,出口说道。
沈清欢见崔瑞之看了一眼便又坐下,心里很是诧异,按剧本,这时候不该来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吗?
再抬眼,见段存远也只是有些歉意地给呼延邪满上了茶,大家就好像没事一般端起喝了一口。
沈清欢见状有些憋闷,思索一番也了然了,氏族高门盘根错节,更别说牵扯了外族,谁会为了个卑微的乌纥女子大动干戈,一个不小心还会引火上身。
而另一边,一个身着暗绿长袍的男子急冲冲地上楼来,满脸陪笑地附到徐立耳边说了什么,有几个小厮端上几盘珍馐送进了他的房间。
几个侍女扶起满脸泪痕的异国女子似小声威胁了什么,便把她强硬地推到徐立身前。
徐立抬起一双吊眼,冷哼一声,一个巴掌便狠狠了扇过去!
清脆的声音响起,让一直瞩目的沈清欢身形一震,心里燃起熊熊烈火,女子抬手遮脸呜咽着也不敢哭出声。
徐立只瞥了一眼,甩袖便回了雅间,身后自有小二扶起屏风,女子也被推搡着进了雅间。
众人退下,一件欺凌事件便这样平息了,沈清欢见大家打量了一番便饮酒点菜,热闹依旧。
东方摸着匕首一副事不关己,眼前的四人也继续喝茶闲聊,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沈清欢不禁握紧了拳头,心里默念着不关自己的事,但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女子进房间时那左右顾盼,求助绝望的神色。
闭眼轻轻吐着气,沈清欢强压着怒火,片刻,睁开眼,把手中的茶杯“哐”地重重放到桌上,不禁低吼一声,“靠!”,忍不了了!
沉重的声音惊得段存远和阿延邪猛地抬眼看向满脸怒气的少女,有些惊诧。
只有东方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他自己便是被这多管闲事的沈清欢救下来的,此番倒也符合她的作风。
崔瑞之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一颤,手中的茶水一荡,溢出几滴便打湿了衣袍,他却宛若未觉,连王晏也皱眉不解看向少女,
“神。。。神女。。。”
沈清欢站起身,环视了一眼盯着自己的一双双惊疑的眼睛,言语霸气坚决,“你们先别跟来!”说完便拍了拍东方的肩膀,示意他呆在此处,下一刻便不管霎时鸦雀无声的氛围,独自走出了雅间。
开口让忍冬留下又侧头看了一眼站在屏风旁的青黛,沈清欢霸气地一挥手,语气像极了倨傲气粗的帮派头子,
“青黛!走!”话音刚落便抬腿走向刚才事发的雅间。
青黛在内心暗叹了口气,一副果然如此的眼神,只得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