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一夜无梦,睡得很是安稳,从公主又到郡主,于她不过是名称的变化而已,灵伊说得对,不要忘了自己是谁,什么半夏,什么神女,她只是沈清欢,搏的不过是个逍遥自在。
忍冬伺候沈清欢洗漱后,想起她昨晚伤感的神色,小心地开口询问,“今日草原乌纥族使者将入皇城,神女想去看热闹吗?”
“乌纥族?”
“是,草原民族甚多,有些小族常常挑起战争。乌纥族在各族中站稽首且与我国是友邦,每年都会前来参加年终盛典。除了马匹粮草,也会进贡些奇异的小玩意儿。”
“哦?”沈清欢有些两眼发光,离年终庆典还有两天,她正愁没事可做,去见识见识草原风情也是不错的,
“那就准备一下,一会就出门吧。”
“是。”
“对了,叫上青黛和东翎。”沈清欢勾了勾嘴角,一个人着实太冷清,人多热闹,忍冬点头称是便退下了。
沈清欢拿起玉盘里的一支溜银喜鹊珠花比了比,又拿起云鬓花颜金步摇晃了晃,第一次想着穿戴什么好看些。
东翎如若去了,不知道南无月是否同去,沈清欢心里画着小九九,抬眼看了看铜镜里自己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便移开了视线。
收拾妥当,沈清欢急冲冲得到殿门口却没有发现南无月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暗淡,
又等了半天,沈清欢没想到忍冬最终带来的竟是东方,看着满脸沉静的男孩,她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你们。。。?”
“东翎有些累,想休息一阵。”
沈清欢心下疑惑,东翎突然自愿的沉睡,让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昨日自己匆忙地离开让东翎不开心了?想到此处,便有些担忧地看向东方,“小鱼儿没事吧?”
“下次见到他你自己去问。”东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眼眸闪过一丝异色,却依旧神色漠然,转身便上了马车,转头看见沈清欢依旧有些呆愣的神色,有些不耐烦,“不是去逛长街吗?还不走?”
沈清欢这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上了马车,心里暗暗决定下次一定好好给东翎解释一番,这个如此依赖自己的男孩,定也不会真生自己的气。
虽早已逛过几次长街,但却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盛况空前的闹市,各种服饰各种技艺似全汇聚到了皇城,人欢马叫、红飞翠舞。
看着沸沸扬扬的长街,沈清欢瞬间融入到了过节的氛围中,也算消去了些南无月没有跟随的遗憾心塞。
临到年终本就热闹非凡,今日街上更是随处可见身着异国服饰的人们,多了些卖艺逗乐的队伍,人群拥挤,接踵摩肩。
贩卖奇异小玩意儿的摊主大多头戴高顶卷檐的白色毡帽,兽毛革靴,一看就是草原来的人。
沈清欢紧紧拉着东方的手,有些气喘吁吁,“今日人真多。”
“因着有很多跟着乌纥族使团来的商队。”青黛不露声色地隔开拥挤的人潮,“神女,小心别走散了。”
“好,你也看着点忍冬,这人也太多了。”沈清欢抱怨着,一侧头便看见旁边一间装潢贵气却客人很少的商铺,想也没想便拉着东方进了店。
身边的东方虽沉默寡言,但四处打量的眼神怎么也掩不住兴奋,沈清欢不禁笑了笑,拉了拉他的手,“一会看见什么有趣的,姐姐给你买。”
“谁是你弟弟。”东方抬头瞥了一眼沈清欢,满脸的不屑,但嘴角的笑意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忍冬把手中才购的小食紧了紧,跟着沈清欢一行人进了商铺。
沈清欢进了店立刻被展台上玲琅满目的各种饰品吸引了注意,基本都是些手工制品,坚玉、珊瑚、琉璃,头饰、耳饰、项链,应有尽有。
拉着东方东瞅瞅西看看,沈清欢突然只觉手上一紧,回头便看见东方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展台。
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匕首,刀鞘上都镶着各类宝石,闪闪发光,甚是耀眼。
“客人可是看上了什么?”一个掌柜摸样的人来到她们面前,双手交握一副恭敬谦和的样子。
“东方,你看上了什么?”沈清欢低头看向两眼放光的男孩,只见他拿起了一把弯牙匕首,剑柄上镶满了各色宝石,流光溢彩,看起来很是华贵。
“小少爷好眼光,这是前几日从乌纥进的一批匕首,全是那的贵族高门用的,你看看这刀鞘,上面镶有猫眼、黄晶宝石还有黑曜石和粉玉髓,价值连城。这刀柄更是金丝楠木雕制,平日难得一见,要不是年终商队进京,怕是想买也买不到啊。”
沈清欢听闻挑了挑眉毛,匕首通体的宝石刺得她眯了眯眼,并未搭理口若悬河的掌柜,低头问了问东方,“为什么选这把匕首?”
“贵才配得起我的身份。”
“贵的就是好的?”
“对。”东方似乎有些不耐烦,抬头看了一眼沈清欢,“买不起就直说。”
哎,我这暴脾气,沈清欢眨了眨眼,见东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想是平日里也奢侈惯了,可他年纪还小,这价值观得掰正。
想到这,沈清欢瞬间便有了使命感,“贵的不见得就是好的,匕首这东西,实用更重要,你防身拿个通体镶着宝石的匕首出来,难道是想闪瞎别人的眼吗?”
见东方皱起眉头,眼里闪过一丝恼怒,沈清欢蹲下身,语重心长道,“追求贵,是一种态度,不是说错了。但你还小,成由勤俭败由奢,很多君子更是以俭德辟难,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则常足。”
沈清欢见东方慢慢冷静了下来,似在认真思考自己刚说的话,也不打扰他,抬头看向掌柜,“这乌纥族以射猎为业,随水草而生,那的贵族高门都是靠功绩论封,你说他们平时就用这华而不实的东西剥肉刮骨?”
“客人。。。这。。。”掌柜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沈清欢见状勾嘴笑了笑,“我不是来故意找茬,只想掌柜真心给我推荐些乌纥的奇珍。”
“这个、这个、这个。。。”掌柜见沈清欢没有继续刁难,后退一步,连忙指了指一旁高架上的一件银狐披风,“这是乌纥雪山上才猎得到的银狐,因是整张狐皮,所以做得小了些,但正好合小少爷身形,这毛皮优质没有一丝杂毛,极为珍贵,比这匕首还要贵一些,需五金,这。。。”
“就这个,忍冬给钱。”沈清欢抬手便换来的身后的忍冬,心中暗道出门时幸好让青黛备了些,要不她还真体会不到这挥金如土的感觉。
但还是有点肉痛,这商铺人少也是有道理的,真贵。
东方有些诧异地看向沈清欢,见她拿下披风系到了他肩上,有些不解,“你不是说。。。”
“买贵的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高贵,而是为了买给值得的人。”见东方脸上闪过一瞬的动容,沈清欢抬手抚了抚他乌黑的头发,见他第一次没有躲开,勾了勾嘴角。
“听了姑娘一番话,真是如醍醐灌顶一般。”
沈清欢正准备拉着东方继续逛逛,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一阵陌生沉稳的声音,如大提琴般浑厚舒缓。
不禁回头,只见一年轻男子,头戴绿松石鹰形冠顶,披散着微卷的黑发,棱角分明的脸上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眸子竟是灰色的,带着明显的异国气质。身着紧窄的黑色长袍,皮带束腰,精致的金属环扣上缀有扣针,包裹出强壮高大的身形。
沈清欢站在他身旁竟还未到他的胸口,这人怕是逼近两米的身高了吧,仰头望进男子灰色的眼眸中,有些呆愣地打了个招呼,“额。。。多谢夸奖。”
男子见状似有些惊讶,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尚燕女子大都含羞遮面,姑娘。。。”
“还没来得及羞涩,让你见笑了。”
男子见少女说完,却不见半分局促,不禁笑出了声,“在下呼延邪。”
“小女沈清欢,很高兴认识你。”沈清欢说完,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姿势。
男子皱眉迷茫地盯着她的手,沈清欢有些尴尬地想收回,却又觉得这样太过矫揉造作,便硬着头皮拉起男子的手握了握,见男子歪着头满眼惊诧,笑着解释道,“这是初次见面的问候礼仪。”
呼延邪微张着嘴,见少女眼眸清澈灵动,并无其他异色,也笑着点了点头,回头看向身后同样兽毛皮靴,龙眉豹颈,身形更壮些的男子,“阿缇,匕首给我。”
青黛不动神色地移到沈清欢和东方的身边,呼延邪接过匕首便走到东方面前蹲下,“这把匕首就当作礼物送与你。”话音刚落,手握剑柄一拉,只见寒光一闪,刀身毕露,轻窄而薄,仿佛一根优美的琴弦。
古雅的黄金剑柄上,缀饰着一颗拇指大小的血红宝石,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男子看着东方瞬间明亮的眼眸,接着说道,“剑身由乌金打造,再熔入玄铁,坚硬不易断口。”
东方微张着嘴,听着男子的话,眼睛却被雪亮银光的剑身夺去了视线,不自觉地抬手接过匕首。
青黛见状,默默松开早已蓄力的手掌。
“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沈清欢见东方爱不释手的样子,还是出言制止了。
“方才姑娘说得很有道理,再贵重的东西也要看赠与何人,在下是诚心与姑娘交友。”
“可。。。”
“姑娘放心,这样的匕首我不止一把。”
沈清欢见男子一脸真诚坚持的样子,也不在多说什么,低头便让东方向他道了谢。
“公子。。。”
“姑娘可叫我阿邪,不知可否唤姑娘清欢?”
“随意。”沈清欢抬手挥了挥,很是大气,“阿邪可是从乌纥来的?”
“正是,不知清欢可有什么推荐的地方?”
“今日长街人太多了,不如找个酒楼先坐坐?”
“甚好。”
与热闹的长街不同,丞相府内虽已装潢一新却还是透着一股阴暗。
萧岩端起桌上的白豆蔻熟水,言语淡漠,似无意,“贵妃把事办妥了吗?”
“昨日便把那人悄悄送进了仙瑶殿。”
“好,今日神女那边有什么动静?”
“淡竹回报,神女一早便出了皇宫,说是去逛长街。丞相,刘坤那边需要。。。。”见丞相微抬手,侍从连忙住口。
萧岩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只需一晚沈清欢便会知晓内幕,可今日便如无事人一般逛长街,他不禁有些诧异,思索了半饷才缓缓开口,
“刘坤那边先瞒着,贵妃定然已透露给太后此事,先静观其变。”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