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天性,本就是奔着好奇与热闹而去。
那是一家新开的糕点店,店门口鲜花拥簇,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原居民分外热情,虽然看着他们的脸,感觉格外模糊与陌生,可他们井然有序地给塞翁让出一条过道,塞翁连声谢过,他们微微一笑,似乎很腼腆。
在路途中,塞翁见到了只有童话里才有的糖果屋。他小时候读过《格林童话》里的《糖果屋》,讲述的是韩塞尔和格雷特兄妹,被狠毒的继母扔在大森林里,迷路的他们来到了女巫的糖果屋,因为拆了女巫的糖果屋来吃,而被抓住并差点被吃掉,但凭借机智与勇气,两人最终脱离魔掌的故事。
“哈!莫非这里还有吃人的巫婆?”塞翁揶揄,因为他真的看到了有人,正在拆着糖果屋,并忘情地吃了起来。
塞翁诧异,又觉得习以为常,入乡随俗,也有段时日。
他来到了人群涌动的地方。
“幻梦之神,自由至上!愿在天上的您,降临您的国度,愿人人都尊您的名为圣,愿您的指令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他人的债,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您的,直到永远。阿梦!”
一个女人在祷告。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穿着一件粉色长裙,站在小店门前,她的胸口处隐约有个标志,跟小镇的人一摸一样,是一个人形图腾,只是印记有些模糊。
此时,她说了些生疏的祷词,而后掌声鼎沸,人们相互祝福。
这更像是初入教会的典礼。
塞翁发现,原居民无忧无虑,他们不用因为生计而忙碌,一切似乎都是上天赐予,包括食物、房子、爱人……他们的脸上,无时无刻都洋溢着幸福。
典礼上人山人海,但人们严守秩序,皆无比虔诚。
忽然,有几只白鸽落在花圃上,它们行走灵动,并发出“咕咕”声,而在蛋糕店门口,那笼子里的白鸽,就似乎显得有些呆泄,缺乏些许生气,且那笼子也与其他地方的不一样,是铜质的。
仿佛所有商店,屋檐下的笼子都是铜制的,除却那些宫殿、别墅豪宅,其屋檐下笼子,为金、银制式,其作工也更为精美。
铜质笼子里的白鸽,引起了塞翁的注意,它没有其他金、银鸟笼的白鸽灵动,望着它就像望着镜像中的自己,可他没有多想,他只是个旅客。
在糕点店门口,有几处花圃,这些花圃看似与其他无异,但让人惊异的是,那花圃中传来阵阵面包的香味!
几只白鸽正在啄食那花圃,仿佛那花圃可以食用一般,或是说它就是一块花圃形状的面包,而那面包在啄食后,居然又生长出来,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周围的人毫不惊讶,仿佛这一切在情理之中。
“天啊!我是在作梦吗?”
塞翁惊呼,以为自己饿晕了,他不由这样为自己开解,还打了自己数个耳光,看自己是否在做梦。
脸,还真有些疼。
可这么一来,闻到面包的香味,塞翁腹中还真有些饥饿感,店门口处中央的巨型蛋糕,竟被那女老板像变魔术一样,分成无数块,送给在场的所有人,这其中也包括塞翁。
老板娘向着塞翁款款而来,微笑时如春风拂面,两朵梨涡顿显,明媚如桃。她亲自将蛋糕送到塞翁面前,还抚摸着他的手臂,随之熨贴在她的脸庞,动作非常亲昵,对他如同恋人。
美丽的老板娘,似乎认识塞翁,而且与他的关系不一般。
塞翁觉得莫名,震惊地看着美女离开,连道谢都已然忘记,在他退却后,女子走向两位长者,不知道交谈些什么。
那两位长者身穿白色金边的长衫,长衫上都绣着金色的人形图案,一人持着金色的权杖,一人手握镶金的大书,所有人对两位老人极为推崇,做着机械化的动作,像是某种宗教仪式。
那书与权杖,塞翁在迷宫时不止一次见到过!
长者异常机警,发觉有人窥视,朝着塞翁的方向以微笑,那笑似乎有种魔力,让他备受鼓舞,使其如同信徒一般。
这长者十分不简单。两人白发雪袍,周身隐隐流动着柔和的白光,犹如神权天降,让人视之后,俯首称臣!
只是回想那位漂亮的老板娘时候,塞翁似乎又有点印象,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究竟在哪见过呢?”塞翁呢喃。
事后,塞翁记不清自己是否吃了那块蛋糕,只是蛋糕已经消失在塞翁手中,而他明明没有吃,但饥饿感随之消失,整个人也随之精神许多。
这类似弗格伊德梦境现象,梦的运作、化妆,主要通过造梦、移置伪装、次级修正的过程把梦境的显相完全歪曲,压缩,使显象的梦被转化为简略的形式,梦的某些成分被略去,另—些只以残缺的梦境出现(很多人都做过残缺梦)。移置,即一个不重要的观念成小事,梦中却变成大事或占据置要地位。象征,即以具体的形式代替抽象的欲望。它显示了梦作为通往潜意识的真实线径;能形成的内容(变化、矛盾、原因)中反映逻辑关系,而是以改头换面的方式出现。次级修正,即把梦中的不合理加以系统化来掩盖真相,直到做梦的人接受现实(目标)。
塞翁仿佛做了一个梦。漫无目的地游荡,忘记了远方,找不到归宿,他看着这一尘不变的世界,不知自己是否依然存在。
当人只能用思考来感受自己活着的感觉,这世界也无足轻重,只剩下虚与实交迭的景,所见不再真切。
或是说,他在用思考证明自己的存在。
我思故我在,吾在固常思。又或是当思想走向绝境,久年岁月,执思成狂,人癫成疯魔,这世界亦将会崩毁。
塞翁愈显急躁,那些模糊的脸,从眉目到轮廓逐渐消失,直至面目全非,原居民都成了无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