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谢芸垂下眼睛，看着重新回到自己手上的戒指。张谦还握着她的手，手指的温度透过指尖传递过来，让她想到了在好多年前的婚礼上，谢留也曾经握着她的手，把这枚戒指为她戴上。
微凉的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谢芸叹了口气，看向张谦的眼睛。对方也正在看她，目光认真而温柔，并不像以往那样总像含着不正经的笑。两人沉默了片刻，谢芸张了张嘴，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嘶哑：“谦儿，谢谢你……但是，没必要这样的。”
张谦低笑道：“说什么呢，你可别太给自己压力了，以为我是为了你给谢留那小子教训么，才不是！你忘了咱俩的赌约了么，我这是在探底呢。”
谢芸讶异道：：“探什么底？”
“看看你在他心里能有多少份量……”张谦说，“现在看来，份量还不算轻呐。”
谢芸心思一动，迟疑着问：“什么意思？”
“之前在打麻将的时候，我也问过他，愿意出多少钱换这戒指，他给了这个价。”张谦竖了三根手指，“如果不是我把这戒指押上了，他未必会跟我最后的那一手。谢留这个人，看起来永远冷静自持，总是能正确地计算出胜率，总是在最正确的时间做最正确的事，但是，最后那场赌，他是上头了。”
谢芸说：“那不能算是上头吧，刚才那盘最后一张开出来是三的几率确实很小啊，谁能料到你个莽夫运气那么好。”
“你说的什么话，我都亮牌了，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敢那么做吗？”张谦说，“你别忘了发牌的荷官是我的星星小宝贝儿啊，我不是说了嘛，她可是我的幸运星呢。”
“你……”谢芸微微瞪大了眼，“你出……”
最后一个字被封在了张谦抵在她唇间的手指上，他凑近了一些，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可别说出来哦小芸~”
“你也太奸诈了。”谢芸一把推开他。
“你可别诬赖我呀，前面我玩儿的可一直是清清白白的。”张谦说，“而且谢留也是意识到了的，最后那一局我那样高调地明牌，全押，问他跟不跟，都是在激他呢。”
谢芸说：“你以为谢留是三岁小孩儿啊，还激将法，瞧把你给能的，耍赖皮还骄傲上了。”
张谦淡定道：“事实证明效果还挺好的——激将法有没有用，还要看用没用在对的人身上。你看你带来那小孩儿不就聪明地没咬钩么？”
谢芸皱眉：“你说云磊？他懂什么，新手光环吧。”
“NONONO，”张谦竖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高深莫测道：“他不止懂，懂得还挺多的呢。”
谢芸愣了一下，脸色渐渐地有些沉下来了：“……你说清楚点儿。”
“说到这个，我可真得批评一下你了。”张谦的语气也沉了点儿，“要用人之前，做好背景调查工作，不是最基础的吗？”
“你查我身边的人？”谢芸皱眉。
“不都是为了你好嘛！你这死孩子好心当成驴肝肺！”张谦吸了口烟，悠悠地吐出来，“那你还要不要听我查出什么来了？”
“你说。”
“你身边那小子啊……出身还真有点不简单。”张谦慢慢说道，“他和谢留，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呢。”
“……”谢芸花了几秒钟来消化这个信息，然后问，“他比我还小挺多的呢，怎么就和谢留是兄弟了……谢留不是孤儿院出身的吗，又哪儿来的生父生母的消息呢？”
“这原本确实是挺难挖出来的，但谢留刚出道那会儿，他的生母曾经带着赵云磊找过他一次。”张谦说，“挺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估计谢留也不可能会跟你说。他生母也是个滥赌成性的人，当初生谢留还是个未婚的，估计也不知道父亲是谁，自己又养不起，就遗弃了他。赵云磊后来是她找了人结婚以后生的小孩儿，所以和谢留年龄上差的有点大。”
谢芸问：“那她找谢留干嘛？”
张谦说：“还能干嘛，要钱呗。”
看到谢芸一脸嫌恶的表情，他又继续补充道：“那阵子你们英华不是力捧谢留么，反正他一直红得很，我不知道谢留最后到底有没有见到他们，又或者还没过经纪人那关就被挡下来了。反正那对母子最后是没有要到钱，然后那位母亲就又开始赌了。”
谢芸说：“她要钱干嘛？”
张谦说：“还能干嘛，治病呗。”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个时候她大概是刚查出来自己得了什么病吧，又没要到钱，就只能赌了。”
谢芸说：“然后呢？然后赌的负债累累借了高利贷全家被追杀母亲病死父亲卷款逃跑只剩下赵云磊一个，然后他处心积虑接近我就是为了找谢留报复？”
张谦沉默了半晌，说：“你这想象力可以啊谢总，英华出品的那些电视剧不会都是您操刀亲自监制剧本的吧？”
谢芸：“……”
“赵云磊他妈妈没病死，现在还苟延残喘地在医院活着呢。”张谦说，“厉害的不是她，是她儿子。刚刚那个故事情节你只说对了一半——他妈妈确实是赌的负债累累借了高利贷，他父亲也确实带着家里剩下的存款偷偷跑路了。然后高利贷追上门来的时候怎么办呢，赵云磊就自己去赌场赌，靠着赌，不仅还完了欠款，还给他妈妈治病，成功让她苟延残喘至今。”
“他……”谢芸觉得这个情节比自己刚刚随口胡诌的还扯，“他那时候多大，能进赌场么……”
“……”连张谦都觉得有些无语了，“不是吧谢总，您的关注点可真的有点儿清奇啊，怪不得贵公司送去广电审核的片子能过那么多，您可真是一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呀。”
“……”谢芸说，“废话！”
“是不能进正经赌场，可地下黑赌场不多的是嘛，你以为他妈妈能带他接触哪些东西呢。”张谦说，“我也是挺佩服他的，这小子身上的经历如果谢总您深挖一挖没准又能拍一电视剧，能不能过审就难说了。他拿这戒指来换赌资可是熟练的很，估计以前没少干类似的事儿。谢总您知道那些在黑赌场里头付不起赌资的亡命徒们一般都赌什么吗？手，脚，身上的器官，如果是年轻水灵长得还好看的小男孩，自己本身就是可观的筹码了。“
“……“谢芸说，”张总，您别说那些不能过审的内容了。“
“所以这小子能全手全脚地长这么大真挺不容易的。“张谦说，”聪明，狡猾，是个人才。“
“能得您这句夸真是少见。“谢芸说，”那他接近我图什么呢？“
“是啊，图什么呢，这就要问问谢总您自己了。“张谦说，”最大可能就是图钱了吧，赵云磊他母亲现在还在医院病房躺着呢，还挺烧钱的，而赌博总归是个有风险的事情，不如来当个霸道总裁的小白脸，轻轻松松地靠脸赚钱？当然，也不排除谢总您刚才说的那一种可能，或许他就是对谢留当年的见死不救怀恨在心，通过接近你试图报复他。“
谢芸扶了扶额：“他自己说可以帮我赢你的赌的……“
张谦显出饶有兴致的样子来：“哦，是吗？所以他是你的恋爱顾问咯？“
“……“对于这个时髦的词儿谢芸犹豫了一下，点头道：”……算是吧。“
“那小芸你自己呢？“张谦问，”你自己，对赌赢这局的把握又有多大？“
谢芸低头不语。
“人心，是最不好赌的。“张谦慢慢地说，”特别，是赌谢留这种人的心。“
“哦，是么？我是哪种人了，居然能让张总您觉得难赌？“从两个人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谢芸只觉得头皮发麻，根本不想转身。而张谦却半点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感，反而泰然自若地扭头，朗声道：“哎哟谢老板什么话，我要是能把您琢磨透了，那还像话么。“
谢芸不想多搭理张谦的耍宝，满脑子都想着如何不留痕迹地逃离此地。谢留恐怕是此时全世界她最不想面对的人。
谢留也没有接张谦的话，只是看着谢芸，一字一句地道：“谢芸，你又，拿我打什么赌了？“
他含着冰碴儿的声音像是有实质一般地刺穿了她。谢芸慢慢地回身，不出所料地对上了谢留带着怒意的眼睛。
谢留是讨厌赌博的，她知道。而且，最讨厌的，是拿他来打赌。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今天如果不在这儿说清楚谢留恐怕是不会放过她，于是对张谦低声道：“你先去忙吧，我跟他说。“
张谦点了头，道：“说明白也好，那我不打搅您二位了。“说完便离开了。
谢留一直等到张谦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才再度开了口：
“谢芸，我能听听，你这次又和张谦，赌了什么关于我的事情呢？“顿了顿，”如果猜的没错的话，你这次坚持要离婚的事，和你的那个新欢，也和这个赌有关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