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微微一笑,带动头顶珠环配饰叮铃作响:“上神莫不是猜疑漱玉。”她顿时大惊失色跪倒在地:“奴婢不知何处得罪了上神,上神既要责罚,随时可罚。何故寻来这样一个理由。
我不过是天极宫中一小小仙婢,身份低微,哪里就变成了东海公主。
上神恐折煞了奴婢。”
我轻轻将她扶起,“我尤记得你先前是在主衣殿中当值,也只是一个身份最低的仙婢。
你是怎么被派到天极宫中的?莫不是帝君闲来无事去了主衣殿一趟,对你赏识有加,专门将你要回天极宫的吧。”
她不以为意,愣了一愣道:“奴婢只是依照主司官的命令被调来的。”
我颔首,冷冷一笑:“我自小在神都长大,竟是还从未见过哪个殿中最低等的婢女,被调去位份极高像宸帝这样的神宫中能一来便做一等仙婢。倒是孤陋寡闻了。”
司命惊诧道:“小神掌管神都各项内务,倒确实不曾记得调过这位仙子来天极宫。”
漱玉盈盈一拜,对着寒渊磕头:“帝君,漱玉没有。”
寒渊面色藏在一片树枝阴影内,叫人看不清,琥珀色眸子凝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半晌不语。直到漱玉脸色微微发白,在这霜冷寒凉的夜中额间渗出丝丝密密汗珠,他冷冷吐出几字:“你如何证明?”
漱玉正色,也不畏惧,手放上膝紧紧捏住裙摆,仰面道:“帝君不信我?”
她这样的神情,带着失落,像是被弃的人。眼中带着盈盈水光,泪意朦胧。
夜游神接过话道:“依小神之见,不如请天极宫中主司官来问问。”
“主司官?”我笑道:“这掌管神都主司官不就在你面前,可还用去寻别的。”
夜游神摸过脑勺,讪讪一笑,“司命管的人多,小神只怕他有遗漏。”
“胡说。”司命斥他,对着寒渊拱手一拜:“帝君尽可相信,小神掌管神都事物这么多年来从未出过错,这位漱玉仙子确实并非经我管辖之下分派到天极宫。”
寒渊颔首:“漱玉,你可有话要说?”
漱玉跪倒在地,托腿上前,抓住寒渊长袍下摆悲泣道:“帝君天极宫新建,漱玉一手协理。我究竟是无能还是可掌事,帝君也看不出来吗?
只听取青月上神一面之词,说我是那东海尘霜公主我便就是吗?
神都难道就没有王法吗?”
寒渊缓缓蹲下,自高往下俯瞰着她,骨节分明的手钳起她的下巴,眉心满是不悦,“若你不是自然最好,若你是······”后边的话,他顿了须臾,毫不怜惜漱玉满脸泪水滚滚,滚进耳鬓与嘴角,齿冷道:“若你是她,自然是记得我曾说过若再次出现在我眼前会有怎样的后果。”
寒渊猝然发冷,将漱玉所有的失心慌乱尽收眼底,她抽泣呜咽道:“漱玉从十二山飞升成仙,后经挑选终入神都,所有一切皆有迹可寻,帝君一查便知。”
我“嗤”地笑了一声,见月光皎白撒在她身上,清水冷艳迷离之下,映得她一身冤屈仿佛是真。我笑吟吟抓过予霖带到漱玉面前道:“这人可认识。”
两人俱是毫无意外异口同声否认。我唏嘘嘲讽道:“西海府小公子怪不得找不到尘霜,确实是眼神不好,尘霜明明就在近前,却依旧说着不相识。”
予霖笑道:“青月上神好生爱说笑,难道你随意抓个人一说是,我就得承认吗?”
我略带歉意,转头问司命:“既然西海府公子不认识这仙婢,宸帝先前又说了将她赠与我,奈何本上神对她很是不喜。便想问一句司命星君,我可有权利将她遣去固守历山?”
司命踌躇一晌点头,口中道:“即是帝君送上神的仙婢,上神自然有权处置。只是历山这样困苦的地方……”他略微担忧看着跪在地上娇弱如花的漱玉,哭的一脸杏花带雨,实在让人心生怜悯,劝谏道:“小神只怕这漱玉仙子到了历山,抗不了多久。历山上还从未有过女子,上神是否要换个地方?”
我摇头,随意一笑:“明日可不就有了?凡事总有先例。”
漱玉一听历山已是吓得瑟瑟发抖,头磕在青石的地上“咚咚”作响。眼中泪水肆意,求寒渊道:“帝君,漱玉真的不是东海公主。求您别将我送到历山。”
“历山”像一个藏在神仙心中永远的禁忌,自我将“历山”这个地方脱口之时,四周的人均向漱玉投以同情,又在同一时刻不经意间往后退了一步,唯恐自己被牵涉其中,连带着自己也被我遣去历山。
夜游神亦是哀怜她道:“上神是否再思量片刻?”
我残忍一笑道:“即是要让她离着我远远的,找个让我看不着的地方,比如历山我就肯定不会去。思来想去也就这个地方最合适了。”
予霖倒吸一口凉气,看我的眼神带了一丝畏惧,手拧住庭中一枝树枝怨怼道:“世人都说神好静喜宁,心系苍生。居九重天上感念天下,慈悲和善。佛主亦没少在神都开坛说法,我却没想到今日所见瞠目结舌,青月上神竟如此歹毒,要为难一个小小仙婢。
历山是怎样的地方,庭中诸位难道不知?尸山血海,即便漱玉有灵气护体,不肖前年定被侵蚀。再说哪里灵气稀薄。”他指着我,驳斥道:“你这简直就是谋人性命。”
司命重重一挥,打下予霖指着我的手,训斥道:“大胆予霖,你竟敢如此放肆,做出无礼动作亵渎上神。”
我淡淡摆手,唇间嗜血,笑道:“无妨。他就要被关入无尽之海三万年,三万年后这小仙婢说不准连灵魂都被历山尸气所化,早些让他发泄发泄也好过之后他突然寻短见。”
漱玉听闻我言,全身上下似五雷轰顶,娇嫩的面上早已看不见柔华的五官和静心点缀过的妆容,只抓住寒渊哆嗦央浼道:“帝君,漱玉怕。求求您,不要……求求您,不要……”
寒渊面寒生雪,眉间微蹙,随身撇过她拽住自己的衣摆:“即是我讲你送给了碧青宫,你便不再是我天极宫的人。自然要听青月上神安排。”又不知他是否故意,念道:“历山虽苦,但不失为一个修行的好地方。越是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越是能磨炼一个人,望你往后好生修道。”
后边的话他说的一本正经,漱玉听的面无血色,不禁松了手,空空垂落在身子两侧,冷汗涔涔自鬓角滑倒下巴打在地上,在夜中晕成一片黑。
予霖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寒渊,果真是无血无肉,没有感情的人。如此折磨人,漱玉跟着你这么些日子替你筹建天极宫,没有辛劳也有苦劳,你居然一句帮衬的话也不说,反而还要落井下石,你这样的人谁做了你的门下谁都会后悔。”
我道:“西海府公子自顾不暇,还有时间去管一个小仙婢,你还真是大爱无私,管的可真是多。
本上神做了八万年的神,难道连处置一个仙婢的权利都没有了,还需要过问你一个小小西海府水君的儿子?”
我语带讽刺,他怒目而视,看我不顺道:“你们神都果真是欺人太甚。”
我抹了一抹冷笑:“这可是你要先让我来评的对错。
也是你说漱玉不是东海公主。
她乃我碧青宫中仙婢,我自有权利处置。
难不成今日予霖你除了想要替尘霜讨回公道,还要替这小仙婢一起讨个公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