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柄钢叉带着无形气劲,嗤一声刺破关逸胸前衣裳,那两人暗叫得手,不料眼前一花,一道黑影霍然急退,风声震响,带动阵阵浓烟,在空中画出一条渐行渐淡的黑线。
两人立定阵形,定睛看时,黑线尽头,只见关逸脸颊上紫血溢流,形状可怖。
关逸暗道好险,更不理会,右腿早挺膝前踏,踩定地面。立时含胸拨背,整个身子如满弓般紧绷,左脚在那荒草地上,自右至左划了一道,脚势弯曲奇崛,莫可名状;同时右掌缓缓下压,似在提气,左掌自左至右平平挥出,无声无息。
关逸神态肃穆,气度恢弘,俨然不问外事之状。虽是四肢齐动,各有分工,却宛然天成,全无半点凝滞生涩之感。
两人将关逸这行云流水般的解数看在眼中。
一来关逸应变奇速,以三炁炼形术秘法撤身后退,于千钧一发之际躲过钢叉,未等站稳,早已使开招数;二来这两人不曾料到关逸竟能毫发无伤地躲过这一击,惊愕之下,未能挟势追杀,被关逸抓住了这稍纵即逝之机。
若将普天星象映合人体四肢百骸,则关逸天灵为紫薇垣,左为西官白虎诸宿,右为东官苍龙诸宿。东西诸宿自天穹映于关逸左右,自左右映于地上。关逸左脚脚尖滑动,便如一道流星依次滑过苍龙七宿的星界一般。当关逸脚尖恰恰踩住苍龙七宿中的箕宿时,关逸右掌也恰恰压至丹田。
此时关逸以外门功夫迎合内息流转,内息自丹田穴贯冲膻中、结喉,分流而赴天灵、至阳、涌泉,周转而汇于左掌劳宫******外功夫相互呼应,分别暗合地脉、天星周会流转之势,以心驭气,以气合道,乃是天下第一等绝妙武功,实是关逸平生真才实学。至此关逸可谓尽出箱箧、无所藏私矣。
此时全身精神气力皆聚于左掌,十余年勤修苦练之功,非同小可。
顿时掌风大作,只如猛虎出山一般。那力道排云转日,猛增何止数倍。势如怒龙翻江,狂潮灌海,凛凛不可稍逆。隔着三丈远近,掌风平推而出,直往那两名怪客扑去,一路黑烟卷荡,秋草伏地,呼啸之威殊不可当。
那两人只觉掌力未至,掌风已是刮面如刀,都心惊肉跳,四肢酸麻,若不是内功已有相当修为,便是连动也动不得。
两人不敢直撄其锋,急忙分开往左右斜跳,身法凌厉奇崛,阵阵黑烟中形如山精鬼魅,越过了翟柢的尸身。
那两人各自发掌,将翟柢的尸身掠起,飞在空中。
只听得一声裂响,这两人长衣下摆为掌风所激,立时碎作数十片,漫天飞舞。两人一跳跳出二十步,满以为避过掌力了。不料未等落地,却见前方翟柢的尸身被掌力击中,骨骼劈啪作响,尽数被掌力击碎。胸口那柄单刀也被掌力所激,噗呲一声,从翟柢胸口跃出,带出一道血线,飞上半空。
那股掌力显是余威未尽。
两人又是一惊,只得凝力再跃。这两人默契非常,几乎同时想到:“这股掌力已经被翟柢尸身挡了一挡,劲道消去不少,合我二人之力,必能接住。”
于是又往各自斜后方一跃,两人刚好会合一处,就如演练了千百次一般。各出平生掌力,一阴一阳,相互交织溶融,要化解关逸惊涛骇浪般的一招。
两股掌力隔空相撞,只听得一声闷响,若云中雷鸣。余波所至,四面枯草被连根掀起,漫空黑雾也被掌风卷动,翻扬如沸。
两人喘息方定,却见黑烟中一道身影长啸而出,劈风荡气,声震林樾。那人拳脚落处,两人四柄钢叉皆被挑飞。
两人无计可施,不敢对敌,只得一退再退,又后跳二十步,堪堪站稳,一脸冷汗。
黑烟散尽,却见关逸犹然将庄绍负在背上,缓缓抬手,接住半空中落下的单刀。那单刀被掌力所激,从翟柢胸口跃出,此时方才落下。关逸横刀而立,脸上紫血未干,眉目间杀气纵横。
三人隔空对望,都不发一语,一时间风声凝固,冷寂怕人。
只听得哐啷啷数声,四柄钢叉次第坠落,打破寂静,两名怪客都是身子一凛。
关逸缓缓道:“好轻功。”
那两人齐声道:“好掌力!”
关逸一面暗暗喘息,调理内功,一面细细看他二人。见二人獐头鼠目,形貌粗疏,尤其是两双眉毛十分奇特。
那腰间挂着葫芦的,一双浓眉粗黑如墨锭,倒八字竖在额头上,一脸凶相;另一人眉毛稍浅,却细长如柳条,眉梢垂至颧骨,正八字挂在脸上,一脸苦相。
关逸问道:“两位是神霄派门下吗?前来拦我,是为报恩,是为求财?”
之前这两人各出阴阳掌力,融合一处,化掉关逸掌力余波。关逸心下讶异之余,暗暗猜测两人师承。
这两股阴阳掌力显是由同一门内力生发而出,不然纵使掌力分有阴阳,也只是相互拮抗而已,绝不能似这般和光同尘。
纵观道门诸般武学,唯神霄派不传之秘“鹤氅刀”,其内功有分化阴阳而混元二炁之能。
但“鹤氅刀”却是向来只由一人使出,功行同路而气分异体,因此艰危难成,其中高妙处人所不知。一旦练成之后,阴阳调转悉由人意,变幻莫测,威力无穷。
但天下间绝没有两人各出阴阳之炁、共使“鹤氅刀”的法门。
一则因为即便是“鹤氅刀”内功玄妙,但不同之人有不同体魄,血脉中气、五行盈亏因人而异,练出的阴阳二炁决计不能尽数溶融,二则纵有血肉同体的两人,苦心孤诣练成这项道门绝学,也难以在发掌之际心意相通、不差分毫。
阴阳二炁若有纤毫之不纯,溶融之时若有微末之不谐,不能随心运转、随意交融,这门“鹤氅刀”便不但没有惊才绝艳之威,反而会倒乱阴阳,授人以柄,那是万分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