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到的是家住NB县和顺庆府的赵家大房和四房。
大房来的是长子赵宽,四房来的是次子赵鹏。
因赵家在赵骥祖父那辈共有四房,大房在NB县,二房、三房在良州,四房在顺庆府,因人口众多,为了各房称呼不混,在叫法上便按房分开。
从NB县来的赵宽,赵骥兄弟便喊长房大叔,而从顺庆府来的赵鹏,便喊为四房二叔。依此类推,各房不乱。
赵宽送来的是两担糯米,春夏秋冬小孩衣服鞋帽各一套,一付长命金锁,两只带响铃银手镯,一对玉镯子,还有七巧板、九连环、木马竹凳、花布彩线等女孩儿玩物、针红之类,另有两套家中女孩穿过的旧衣等等,不一而足。
赵鹏送来的大抵也差不多,只将糯米换为三担白面,没有玉镯,另添了两套丝绸袍子。
赵骥令李东一一接过、登记,之后就送进内院,摆在厢房檐下。
米面之物就连着挑子搁在地上,金银玉器和衣服玩物,则放在几张铺着红绸的大桌上,安排专人清点照管。
刹那间,廊下琳琅满目,金玉耀眼,一片喜庆贵气。
赵羡在中门上接住赵宽和赵鹏,堂兄弟三人相互见礼,然后,赵宽赵鹏再到上房客厅与李氏相见。
丫头香儿抱着襁褓中的满月女婴,宽、鹏二人细细一看,见婴儿肤色红亮,五官端秀,一双肉嘟嘟的小手儿挥舞着,双眼如漆,滴溜乱转,似对身边的世界充满无尽的好奇,煞是可爱怜人。
二人不禁大加赞叹,直对赵羡和李氏贺喜。
赵羡和李氏喜得眉开眼笑。
马氏因身体不适,在屋卧床不出,只差丫头林儿到外面支应。
李氏倒也不以为意,还命赵骥抽空到马氏屋里探望。
马氏是老毛病了,只感胸闷心慌,四肢乏力。
赵骥禀明李氏,李氏命林儿回屋,好好照顾马氏。
而赵亮,则在前院后院跑进跑出,做些传答回话之类的事。
赵羡正陪着赵宽、赵鹏在上房客厅里喝茶,三房赵富、赵览前后脚到了,东西摆在廊下,人被李东带了上来。
与众人相见了,也坐在一起喝茶。
见三房长辈都到齐了,赵骥便带着赵亮来到上房,与四位叔叔相见,并磕头参拜。
慌得四人扶之不迭。
此时,前院已坐满了人,都是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
众人围着桌子坐着,喝茶吃瓜子,谈笑风声,人声鼎沸。
有不少人是借着贺喜之机,前来碰人谈事;或是挈儿带女,前来蹭吃蹭喝。
因此,随着来人的增多,院儿里嘈杂之声也大到无以复加。
寒喧作辑,见长夸幼,皆忙得不亦乐乎;又有成群的小孩儿绕院奔逐,呼朋引伴。
整个院子竟好比市场一般热闹,说话的人只得再提高声音,以压住喧闹。
赵骥和赵亮来到前院,赵亮大声道:“哥,我要回屋头去一下。”
赵骥问道:“啷个了,怕吵啊?”
赵亮道:“不是,今天是妹妹满月,我想去写首贺喜的诗。”
赵骥笑道:“要得,去好生写。”
赵亮回屋去了,李东走过来道:“四少爷诗兴又来了嗦?”
赵骥道:“这里也用不着他好大的事,他能写首诗来应今天的喜境,倒比跟着我东进西出地要强得多。”
正说着,王隆和王林、张氏一起走了进来。
赵骥和李东忙迎了上去。
王隆将一个高约四五寸的红绸盒子递给赵骥,赵骥感到盒子很沉,打开一看,竟是一尊亮光灿灿的金佛,吃了一惊,道:“王隆兄弟,这礼太贵重了吧!”
王隆道:“这是我们全家的一点心意,啥贵重不贵重的。俗话说‘男戴观音女戴佛’,这是我前两天专门到状元街金铺里打的,祝小妹妹平平安安,一生富贵吉祥!赵二哥,收下吧。”
王林和张氏也连请赵骥收下,又将手中的两匹绸缎、两顶帽沿上缀满银佛的绣花帽子,交与李东。
赵骥道:“你们太破费了!”
王林道:“赵二哥,我们家的家底你是知道的,我们并不是在你这儿打肿脸充胖子,而是要真心实意地表达一下,我们全家对你赵二哥和赵家的感激之情,请赵二哥千万收下,莫冷了我们的一片心。”
赵骥只得一一收下,命李东登记后,送到内院廊檐下展示。
他将王隆拉过一边,低声道:“你从禁闭室出来后,见过彭县长没?”
王隆嘿嘿一笑,道:“彭县长专门把我和孙大哥喊到道台衙门,狠狠地骂了一个多小时,骂得我和孙大哥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骥也笑道:“只要彭县长骂解气了就好了。”
王隆道:“我还要谢谢您哦。”
赵骥道:“谢我啥子,我的求情不一定管用,关键还是彭县长其实挺喜欢你的,要不哪是光骂一顿就能完事儿的。”
王隆道:“那天彭县长骂我时说,要不是看你龟儿是赵二爷的兄弟,老子早就喊你龟儿滚蛋了!你看,赵二哥,我能继续当警察,彭县长还不是看你的面子。”
赵骥道:“我哪有那么大面子,彭县长自有他各人的考虑,这事儿你可千万莫犯糊涂。”
王隆点头道:“我晓得,反正这次他饶了我。彭县长还安排我三月份到成都去受训。”
赵骥问受什么训?
王隆道:“川省警察局要在成都举办警察培训班,各县都要派人参加,良县派了四个人,其中一个是我。”
赵骥很高兴,认为这是彭玉石对王隆的裁培,告诫他不要辜负了彭玉石的一片美意。
王隆唯唯。
赵骥又带着王隆和王林、张氏,到上房来拜见赵羡和李氏,与赵家各房长辈也都见了。
退出后,王隆、王林留下张氏在内院帮着端茶倒水,他二人却来找李东,问有啥需要出力做事的地方。
李东知他们与赵家不隔外,因正准备开午饭,便派了两人搭桌配凳之类的事儿。
下午,大小姐赵玉莲一家人到了;没隔多久,李家湾蒋氏也到了;掌灯时分,三小姐赵玉菊一家人也终于到了。
至此,赵家的亲戚族人全部到齐。
晚上是正席,随着赵羡一声令下,前院后院席桌之间,人来人往,盘飞碗走,每一张桌子都摆上了丰盛的酒筵。
前院都是些往来朋友、街坊四邻、在外赵家人带来的长年等,共十余桌,喝酒划拳,大块朵颐,十分地尽兴闹热。
内院饭堂里坐着商会TR县长彭玉石所派来人、王氏兄弟等,坐了三桌。
堂屋里由赵羡带领赵宽、赵鹏、赵富、赵览及子侄辈等,坐了两桌;由李氏带领赵玉莲、赵玉菊、蒋氏、张氏等人,又坐了一桌。
晚宴开始,赵家院内觥触交错、笑语喧哗,众人高兴愉快地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羡要带着赵骥和赵亮挨桌敬酒,才发现赵亮竟然不在坐中。
赵骥想起自上午他说要回屋写诗以来,直到现在也没看见他的人影,怕引起赵羡不快,不便明说,便道:“我去看一看。”
赵骥径自来到赵亮屋里,见灯光下赵亮正皱眉蹙额咬着笔管,还在冥思苦想,地上已堆了近半人高的纸团。
见到赵骥,赵亮道:“哥,你来做啥?”
赵骥看着地上的废纸团,苦笑道:“你这是写诗呢,还是一整天都在揉纸团团耍哦?”
赵亮道:“我写了几十首,都不满意。现在想的这首,还差两句了。”
赵骥道:“你晓得现在什么时辰了,饿不饿?”
赵亮迟疑了一下,往窗外看了看,就掷笔挠头道:“不晓得啥时辰,总归是天黑了。你这一说,我还真是感到很饿了。”
赵骥拉起他道:“都快过戍时了,你一天没吃饭,能不饿吗?快跟我去堂屋,老汉儿等到我们一起去给客人敬酒哩。”
赵亮急道:“还有两句了,等我写出来再去吧。”
赵骥哪由他分说,拉着他来到堂屋。
赵羡早等得不耐烦,见赵亮终于来了,便命他端上酒杯,和赵骥一起跟着自己,先在堂屋里挨桌敬酒。
堂屋里三桌敬完,又来到饭堂里。
内院的酒敬完,赵羡不胜酒力,便命赵骥带着赵亮到外院去,代表自己逐桌给客人们敬酒。
赵骥怕赵亮空腹饮酒会醉,便暗中嘱咐他喝酒时只需用嘴唇添一添就行了。
赵亮却对他说的话如呆似傻,没任何反应,赵骥掐了他一把,他才如梦初醒,说还在想那两句诗。
酒筵一直持续到深夜方散,客人们告辞时,赵羡带着赵骥赵亮,站于院门口恭送。
赵富、赵览、赵玉菊因都住在良州,也辞去,其余亲族人等,便在赵家住下。
第二天,赵家开家宴,派人将赵富等良州亲族请回,讲亲论谱,大家重新相见,又欢宴热闹了一天,也是至深夜方才散去。
第三日,赵骥又在状元楼设宴,请彭玉石及商会同仁,答谢各位盛情高谊。
赵宽、赵鹏、赵玉莲、蒋氏等人又被留了几日,方才陆续告辞,各自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