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采春听到母亲说两家要做亲时,脸先是一红,然后心里又是一阵乐,“这呆瓜终于开窍了。”
张二那几天心情也颇好,早早地把活干完回到家里,本打算骑车去刘采春家里,可被张世祥拦了下来,说姑娘快出嫁前还是少去,这样少闲话,张二对此只得作罢。
订亲的日子逐渐到了,张世祥带着张二办了三金,又到裁缝铺里裁了两身好衣服,一套给张二,一套给刘采春。张二生平参加过大大小小近百个婚礼,可到自己的订亲宴上却羞涩的厉害。刘采春的七大姑八大姨们来了十几号人,个个围着张二问东问西,好在刘采春解围,这才脱开身来。
刘采春拉着张二也没去别处,就在家背后的小山丘上一起看风景。院里的人太多,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话可讲,也没什么秘密可说,可这里不同,春风微拂,天色高远,悄悄话载着风飞进云里。
“你喜欢我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就是默认了?”
“嗯。”
“果然是呆瓜,一点都没变。”
“你觉得城里怎么样?”
“城里?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想以后赚点钱了带你去城里生活,城里的教育还好,孩子长大了也不用像我们一样一直呆在这穷山沟里。”
“那得好多钱吧?”
“钱总能挣的来的,我看长顺爸开的那个砖厂就挺赚钱的,投资也不大,有个七八千再贷几千块就够了。”
“七八千?那可得好几年赚。”
“要是跟长顺合开就省钱多了。”
“嗯,那以后你成了老板,我不就是老板娘了?”
“对,以后你就是张老板娘,刘老板娘,采春老板娘,反正只要是老板后面带娘的都是你。”
“看来你也不呆吗,这点倒很聪明。噗!”
刘采春听得张二的话,心里不禁一热。果然自己的眼光不错,张二不仅人老实,就连想法也多,他跟其他人不一样,淳朴中带着一丝向上,一份对未来的向往,像去城里生活,自己长这么大都没有敢想,可他偏偏想到了。最重要的是他还想着带自己一块去。
刘采春越想越高兴,一时间竟是忘了答话,只抬头望着天上的云,那云像会法术,每一个都会变,一会是张二,一会是自己。
人是复杂且简单的动物。复杂到别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得揣摩千次,琢磨半天,但却又很简单,尤其是女人,往往一个男人的承诺就能将她的心牢牢拴住,若没有一场倾盆大雨,这份燃烧的火苗便永不止息。
张二在刘采春家待到天黑方才跟着张世祥等人离开,虽然以前常常待在刘采春家里,甚至还过过夜,却都不及这次思绪激动。张二一路上想着刘采春,又想起日后结婚的情景,心里不禁一阵欢喜。
“老二?老二?大事不好了!”张二刚从巷子里拐进去,就听到黄毛的铁头在喊他。
“慌什么?咋了?慢慢说。”
“长顺哥,长顺哥出事了。”
“长顺咋了?出啥事了?”
“好像是砖窑塌了,长顺整个人埋在了下面,现在就在镇里的那个医院里。”
“爸,二叔你们先回,我去看看。”张二放下手中的东西,骑着车子便朝医院奔去。
医院里充斥着福尔马林的腥臭味。张二刚从医院进去,就碰到匆匆赶来的燕子。
“长顺呢?”
“长顺在哪?”
两人不约而同的问道,随即又问了院里的护士,护士用手指了指,两人便朝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病室里。长顺静静地躺在床板上,脸上缠满了白色的纱布,两个手背上各挂着一瓶药液。燕子看到长顺猩红的双眼,没忍住,“哇”地一声便是哭了出来,张二不想被这伤感的一幕所感染,慢慢的走到门外,刚扶着门框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家属呢?谁是病人家属?”医生拿着单子问道。
“我,我!我是他兄弟,这是他媳妇,有什么事你跟我们说就行。”
“病人的心肌受损严重,胸腔两侧直接损坏,人,人可能保不住了。”
“是不是钱的问题?”张二便说便从口袋里掏钱,“大夫,只要你能治好他,多少钱我都给。”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砖窑塌下来能活着已是万幸,强大的冲击力足够使一个普通人当场丧命,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节哀吧!”
“对了,这是单子,完了签个字。”
张二颤颤惊惊地拿起笔,却怎么也写不出那两个字,他不想,也不敢去想,这个同自己一样年轻,一样大的青年就这么没了?他还有事业,还有家庭,他还有美好的未来啊!
“咳咳!”病房里长顺的咳嗽声传来,燕子跟张二急忙赶了进去。
“我给你倒杯水吧?”张二开口道。
“不用了,刚刚大夫的话我都听到了,燕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未出生的孩子,下辈子,下辈子一定一定好好偿还你。”
“不,不,我要下辈子,我就要这辈子。”燕子拉着长顺的手,脸上的珍珠同水般不停地倾泻而下。
“这辈子太短,下辈子,下下辈子,一定要好好活,做你近旁的草,头上的发,指尖的甲我也愿意。”
“燕子,我想吃苹果了。你下去给我买点吧?”
“嗯嗯。”
“老二,有件事得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