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小小的人儿声音糯糯的，往后慢悠悠地退一步，避开筷子尖，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来，模样认真又可爱。
围着她的人都笑了，气氛一下子轻快起来。
老师站在一旁，正处理手机上刚录好的视频，一群小孩子围上去，踮着脚，争先恐后地瞄着。
“声音有点小，不大清楚，再录一遍吧。”老师摇了摇手机。
“好吧。”
一群孩子在略窄的厨房里又挤成一块，暖白的阳光渡进房间里，洒在棕橙的地板砖上，也几乎披在每个人的身上。
小女孩晃了晃头，盯着前方柔暖的阳光，眼中掠过一抹渴望，像是犹豫良久，小心翼翼地向前站了站。
前面的孩子并不理她，只踮着脚尖向前凑，希望看得更清楚些，不经意间微微遮住了她的视线。
小女孩鼻尖落了一片温柔的阳，她满足地笑了笑，看了一眼因离得太远而处于阴影中的老师，嘴角向上翘，翘起了骄傲的弧度。
“要熬多长时间啊？”有个孩子瞄着锅里还是固态的米黄糖块，问道。
“不知道，要熬化吧?”另一个孩子也瞅着逐渐熔化的糖块，奶声奶气地接一句。
接着又是几个孩子起伏的询问声，气氛似乎随着化开的糖块一般，慢慢热切起来，一群孩子们说说笑笑，不时用筷子搅一搅糖汁。
浓甜的糖汁一点点多起来，空气里泛开甜腻的味儿，金黄的汁液铺在黑色的锅底，慢悠悠地漾来漾去。
小女孩嗅着甜甜的味，抿了抿唇，像是斟酌了很久，才轻轻缓缓地道:“这……要好了吗？”
香气愈浓，孩子们像是讨论够了似的，歇了言语，都盯着糖汁看。
于是那询问进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又从每个人的耳朵里出来，像是从未进去过。
如同人人都专注着糖汁的熔化，不在意那细碎几字，那低问不过是晃神之间，便从缝隙里过去了。
人群热闹，阳光轻暖，小女孩细软却清晰的嗓音像是埋在了风中，被风里的刀撕碎。
“应该……快好了吧……”她自言自语着。
一片寂静之中这一声极其突兀，而孩子们却像是没听见，也不觉突兀。
小女孩轻轻垂下眼，鸦睫遮住浓黑的眸子，不再言语了。
木筷子尖包着金黄的糖汁，离得近的一个孩子将筷子晃了晃，转身问道:“你们谁尝尝?”
其他孩子推了推原先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歪歪头，眼睛眨了眨，咬住筷子尖，松口往后退一步，仰面道:“甜的哎。”
嗓音柔软，神情认真，一举一动皆是可爱，一群孩子看着她，又笑了。
她只是颤了颤睫毛，然后看着可可爱爱的小姑娘，也一同笑起来。
老师按下暂停键，冲孩子们比了个手势。
“老师老师，我要看。”又是一阵拥挤，孩子们都拼命踮脚，想要找到自己。
人群略松散些，她才挤上去，眼巴巴地找着自己。
许是光线太亮的缘故，女孩的脸异常模糊，笼着一个光团，五官无法可见。
她只是眨了眨眼。
她是光呢……
老师拍了五分钟，但只要一分多钟便够了。
一头一尾照常，中间调了快进，开头的询问声字字清楚，中间轻细的询问声泯灭在时间里，就像是从未来过。
女孩将耳边碎发描到耳后，看着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尽力将唇角上扬。
三两成群，她孑然而立。
“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录下一场。”
孩子们笑嘻嘻地应了，相互玩闹。
小女孩将马尾辫松了松，然后开了厨房的门，悄悄地溜了出去。
屋内喧闹欢悦，皆在身后。
“咔吱”开了门，小女孩从厕所回来。
她找不到楼上的厕所，又见老师正忙着，便只好下楼去找，所以稍稍耽搁了些。
估摸着时间，满怀欣喜地开门。
一群孩子都冲着镜头笑，“咔嚓”一声后又一哄而散，各就各位，捣着新拿的糖块。
锅内已空，水槽里放着几只沾糖的碗。
一切安好，未多也未少。
将门合拢。
将松松的马尾辫拽紧，头上紧绷绷的痛感传来，小女孩眼中的泪在眼里滚了一圈，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她的眼睛浓黑而透亮，笑意温柔又善良，只是有些不明不白的情绪在眼里流淌。
*
江家。
江知雪一只手拎起油光发亮的裙摆，另一只手搭在车外佣人的手上，借力勉强下车。
面上犹挂泪痕，楚楚可怜，动若弱柳扶风，步伐轻飘。
在路上绕了起码八圈，让所有人都看见自己这副惨惨戚戚的样子后，才跌跌撞撞满面悲伤地进了卧室。
洗澡洗发换掉衣服，收拾好自己后，江知雪栽在床，上。
可真好。
【上阙半间任务已完成，请宿主再接再厉。】
江知雪嗤笑一声。
“您那网可不好啊，我都完成老半天了。”
她不是江知雪，她叫林知南，一个普普通通兢兢业业的大学生。
穿书了。
穿成了一个整天作死娇弱无比的恶毒女配。
偏偏她还不知道书里的剧情，只能按着系统发布的任务，被牵着鼻子走。
脑子里系统的余音还在，林知南用指节狠狠敲了一下头，又吃痛捂着叫起来。
【别敲了我不疼你疼。】
它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二傻宿主？
“系统啊！”林知南翻了个身，准备好好跟系统掰扯掰扯。
“倾国倾城的脸小的不能拥有也就罢了，您能不能给小的一张稍正常一点的脸？小的这长得就很白莲啊！”林知南摸了摸脸，深深叹气。
这样怎么扑倒女主？！
【你死了这条心吧，女主跟你没半点关系。】
江知雪皮肤白得病态，连纸都能比下去。眉黑而细，像是染墨的细海带，鼻子高挺细直，唇薄。嗓音自带委屈感，开嗓的两声会轻轻颤颤，听起来又怯又稚嫩。她的眼大而圆，总是含着莹莹水光，似乎眨眨眼金豆豆就能掉下来。
实际上也是这样。
林知南跟戚白昼争执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类似bug的新技能。
江知雪最大的特点就是瘦，她太瘦了，全身上下没多少肉，似乎只有个骨头架子，那个八卦的同学说的不错，风稍大些，她几乎能飘起来。
林知南先感谢系统没有留这个bug。
要不然真的追不到戚白昼了。
“退一万步我忍了，为什么人物那么娇弱？走路发飘，跑两步就跟要了老命一样。”林知南柳眉倒竖，“还不允许我蹦人设！”
【你还说呢，你打的嗝差点把任务毁了。】
“咳。”
【不许盯着女主吞口水，这涉嫌更改主线发展。】
“你管我。”
她这两天摸出窍门了，只要与主线和任务无关，系统就任她作死。
“话说回来白昼姐姐真的好好看啊。”林知南眼睛开始发光，嗓子软下来，“五官精致，眉目漂亮，把她五官的任何一个给我我就知足了。”
戚白昼美得凌厉，美得惊心。
不像她，清汤寡水。
“而且她扣我盘子的时候A爆了啊啊啊啊啊！”
【……】
它怎么摊上了这么个神经病宿主？
林知南疯狂暗示完后，系统选择装死。
“不过，她是不是经历过什么？”林知南捋着任务线，想起来，戚白昼的一身浅色烟火皆可掉落。
【涉及主线，无法告知。】
翻译过来:你一个推波助澜的副线盗版人物，想知道的可真多。
【别想太多，你这次干的事，就是陷害女主的。】
我不想思考不愿承认麻烦您也别戳破可以吗？
【你一个恶毒女配，想攻略女主，啧，洗洗睡吧。】系统继续打击林知南。
“你今天所说所做的一切，我都记着了。风水轮流转，完成任务了我要投诉你！差评！”
【下阕半间任务已发布，请宿主接收并完成。】系统上声音冷冰冰的，并不理会她。
林知南抹了一把辛酸泪，默默点开了。
她这被奴役的悲惨少女啊！
一行冰凉的字躺在任务栏里，随着扫动的视线，林知南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