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前情
李明宸带来的喧闹很快便安静下来了。
客厅里,因冬日天凉,室内的炭火烧得通红。空气中惟有茶杯的清气,李明晗推开书房的门,便见太子正在火炉旁喝茶,就领着顾玉与李明宸进来。
“拜见太子殿下。”太子瞧着顾玉与李明宸跟在后面委委屈屈的行礼,虽然内心有些想笑,却还是决定不点破。“免礼。五弟怎么就起来了?还是多卧床静养几日为好。”
“这伤也养了许久了,只是醒来便听了云阳的事儿,就躺不住。”李明晗这边回话,那边三人已经围着火炉坐下来了。
“五哥听说了云阳城的事儿,就急着过来想与大哥商量对策,拦也拦不住。”顾玉看着这兄弟三人和睦相处的模样,心道哪里有帝王家的孩子,如他们这般。
“这倒是,云阳的事情着实棘手,不过派去的人倒是回来了。”太子说着叹了口气:“云阳城里果然并未发生地动,只是矿山塌方范围颇广,倒与地动时有几分相似,又有人蓄意造谣,才弄得城内人心惶惶,只是堤坝被巨石砸毁,使城内遭了水灾,那边我并没有得用的人手。”顾玉倒是料到了几分,开口道:“只是不知这矿山塌方的原因?”
“隐卫在滚落的山石上发现了火药的踪迹,不过本来开矿便要用到火药,只要放出风声说是开矿时火药炸塌了矿坑,这便成了人为,就与五弟没有任何关系。”
顾玉觉得确实可行,俗话说三人成虎,对方不是要造谣?那相对的,他们就也用同样的方法,只要有人相信,假的那也是真的。“这事儿便让我来做吧,保准把云阳的事儿传出去。倒是云阳城发生水灾,这赈灾事宜咱们也该准备准备。”顾玉开的茶楼酒肆,可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确是如此。”李明宸也叹道:“只是赈灾向来是个肥差,哪回赈灾的银子不是全进了于重华与刘国公的私库,去年赈灾的粮食押运还得亏大哥争到了手,虽然少饿死了不少灾民,却还是一个月硬生生闹出了三回暴动,只能派人去镇压,想也知道刘国公是怎么镇压的,到头来苦的还是灾民,父皇却是不知这些,只信刘国公一面之词。”
“朝堂上咱们确实势力单薄了些,虽然父皇……”李明晗顿了一下,又接着讲道:“不过太子殿下的话,还是能听进去几分的。”建元二年太子病了一场,待休养了一年后,王家被连根拔掉,至于韩家……连年征战,家里只余了已过世的忠国公现今才十五岁的老来子,家中皆指望着这一根独苗,还是年纪小不能入仕的。于是整个朝堂依附太子的,也就是那些死守着老规矩的大臣。
“赈灾的事儿,应该还是有争取的余地,毕竟是成王殿下的封地,派谁去,也没有殿下去得名正言顺,只是殿下的伤……”顾玉讲到这儿,倒是不忍心让李明晗四处奔波。
“小伤而己,上战场哪里不受伤的?不过是去赈灾,又不用与人动武!”李明晗说得倒是轻松,顾玉三人确只担心他的伤势,可惜他们手里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让五哥去赈灾倒不难,只是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怕是到时候会给五哥使绊子。”李明宸分析得清楚,一旁三人听了也直点头。
“我倒是想到了办法。”顾玉讲道:“如果陛下一定要派殿下去呢?”
“……这个?除了要出征,估计父皇也想不到让五哥出门”李明宸道:“这几年科考倒是兴盛得很,武举却都没出什么出挑的人才。”顾玉看了一下李明晗,轻声讲道:“陛下忌讳殿下什么?”
三兄弟的眼神一亮,李明晗不禁问道:“你想动谁?”顾玉拿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袁”字。
户部侍郎袁清河,与凌王一案沾了边,还怕皇上不会远远的打发李明晗出去,只要出了这皇城,还怕什么?
因牵涉凌王与荣妃曾经的婚约,顾玉讲得隐讳,只叫太子必要时候帮个忙,回府的路上心里又盘算了一番袁清河家的事儿。待回府,便令人将各府的请帖拿了来。
蒹葭拿了请帖,又将打探到的消息讲给顾玉听。“小姐,过几日便有齐王妃办了诗会,请了京内三品以上官员女眷,以及女学的弟子。”
顾玉一听也是挺头疼,这古代也就各种宴会可以娱乐一番,若是赏雪赏花游园之类的也就罢了,偏偏爱办些什么诗会、才艺之类的,将众人评个一二三等,输了便就生生矮了他人一等,赢了又会得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才是最让人难为的事儿!
“罢了,下去准备准备,就决定去齐王府赴宴吧。”时间不等人,现下己经是年底,总得把事都解决了过个好年,云阳的百姓也是等不得的。
再说太子揣了李明晗的密折进了宫,成武帝正在听戏,身旁坐了刘皇后与荣妃,台上的武生正将手中长枪舞得虎虎生风,太子无奈的看了一眼李明宸,李明宸会意,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一番插科打浑,成武帝只得停了戏,伸手拿了折子。
大略看了看,成武帝微微眯了眯眼睛,刘皇后小心的看了几眼,荣妃则毫无兴趣的剥桌上的橘子。“这便认错了?还是你小子唆使的?”成武帝可不信五儿子会这么容易便妥协。
“怎么会呢?”李明宸怪叫道:“父皇您还不知道五……成王兄吗?他哪里是能让儿臣唆使得动的,是太子殿下去了成王府,与成王兄说了许多,想来成王兄想通了,便写了这折子来。还请父皇网开一面,饶了成王兄这一回吧。”
“如何你这般为人着想了?”成武帝嗤笑道:“你处事若有太子一半儿,朕便放心了,明年你便可以封王了,还这么不着调!”李明宸听见又有人数落自己,面色不愉的讲道:“明明讲的是成王兄的事儿,怎么又扯上儿臣了?您就放个话儿,撤了门前的金吾卫,成王兄不就能进宫来,亲自与您请罪了吗?”
见成武帝意动,刘皇后插嘴道:“今日陛下可是大动了肝火,这才过了几个时辰?”李明宸因着身份却不好反驳。见此刘皇后得体一笑,讲道:“本宫也不是拦着陛下,只是这犯了错,总归是要罚的。”说着又问荣妃:“荣妃想来你也不会褊袒。”荣妃闻言抬头看向皇后,回道:“这政事臣妾是不敢妄论的,只是皇儿那般大的人了,臣妾无心也无力去说什么,自然全凭陛下作主。”
“好了,好了。”成武帝早己不耐烦,见荣妃失了笑意的脸,指了身旁的周公公道:“传朕口谕,令金吾卫回营,成王明日便可入宫。”周公公得了令立时退出了殿门。
“儿臣谢过父皇。”
“哼!”成武帝冷哼一声,才欲开口敲打李明宸几句,便听得殿外传来太子的声音。
“父皇,儿臣有要事禀告!”成武帝听了全然没了看戏的心情,见场面也有些乱,便让众人散了,李明宸自然猜到要遭训斥,便想法子好避开。“儿臣几日不见母妃,想念得紧,这便去华清宫拜见。”
“去吧!”成武帝摇了摇头,这九儿子虽讨喜,总归玩心重了些,所幸前头还有太子这名胞兄。李明宸听了自然兴奋,转眼便没了影儿。太子在殿外候着,眼见着周公公出了门,又见殿内人散了,与最后出来的李明宸微颔首,便恭敬的走进大殿。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有何要事这般急切。”成武帝对太子还是满意的,虽然不能再上阵杀敌,但是自古便是“武建国,文守国”,对于太子,成武帝抱了十二分希望。
“父皇请看。”太子从衣袖里拿出一小条纸卷,小心的打开,便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小字。成武帝接过字条,顿时皱眉问道:“这消息可查实了?现下正是冬日,云阳发了水灾?”
“启禀父皇,此事千真万确。这温子言的父亲乃是名商,因与定北侯府有些渊源,见长子困于云阳,这才令人求了顾小姐。顾小姐有心无力,正巧探望五皇弟时巧遇,攀谈一二,儿臣听了去查探,这才发现云阳城已是水深火热!”字条自是改动了些许,只把地动讲成了水灾。
“来人,去传了左相与刘国公。”成武帝这才信了,自然想到此事定有内情。不多时徐左相与刘国公便急匆匆的来了。
“微臣叩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刘国公心里有些犯怵,早朝那会儿的事还没查清,也不知太子又查到了些什么?他与太子也算斗了数年,多数还是他占了上风,只是近年,太子越发显山不露水了,上一次于重华的案子,不声不响的硬是办成了铁案。
“两位爱卿,一位身为左相,掌管中书,一位身为国公,身兼一品军职。”成武帝特意点了二人的身份,徐左相与刘国公皆垂首听着,便见成武帝怒道:“缘何朕那故地云阳矿山塌陷、城内汪洋,竟未曾知晓半分!”刘国公听了心中惊惧,目光闪烁,顿时明白那边的局己被太子识破。
“臣惶恐,云阳县令并未呈上奏折,臣立刻去查。”徐左相不慌不乱,表示自己并不知情。“启禀陛下,臣也并未收到此类消息,臣立刻派人前去赈灾。”刘国公这话便是默认消息属实,倒是入了成武帝的耳。
“赈灾的事儿朕与太子己有考量,你们只需去查,看是哪个狗胆包天的,竟敢拦了上奏的官文!”这便没了商量的余地,刘国公心内一沉。太子倒是暗喜,心道:果然,一旦劝服父皇下了决心,要想改变,很难。如今他得了先机,事情的主导权,便落在了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