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只愿君心似我心（一）
一
石宇烆只带了三个人，分别是老搭档杨阅，一半公一半私。公自然不用说，杨阅的见识和能力在公司都是不用多说的；私自然也不用说，戚小云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的好妹妹，多月不见，自然相念。
另外一个是方偁。马书琚自然也想一起，石宇烆却毫不客气地以“身为代组长责任重大为由”明确地拒绝了他，弄得马书琚开口便道：“要不这组长让方偁代好了。”逗得众人哈哈大笑，石宇烆又笑又气，飞脚去踹，却还是踹空。
第三个是容寅初。这个决定颇让赵智兴意外，却没有提出异议。石宇烆也没有解释，这是他的私心，或者只有杨阅才明白。
容寅初自从到京城就一心被赵智兴带着扑在工作上，再没有和蓝晓若相见。按照石宇烆的安排，食堂不知多久开业，这次任务又不知用时多久，不过无论如何，蓝晓若都是要到食堂工作的。
石宇烆就是想给容寅初一个惊喜。
二
除了赵智兴，容寅初似乎还是不愿跟其他人说话，就连石宇烆和杨阅这两个几乎可以算他恩人也一样。
三
方偁似乎很想说话，不过看看周围沉默的气氛，还是把话缩回了肚子。
四
石宇烆想眯一会，以最好的姿态见戚小云。
很奇怪的，虽然对于戚小云已经愈来愈不抱什么希望，可是知道就要见面，一颗心还是如火苗一样不安地跳动着。
五
依然没变。
石宇烆只觉眼前一亮，戚小云大叫着已经冲向杨阅。
杨阅把提包一丢，张开双手朝戚小云飞奔去。
六
看到两个久别重逢的姐妹如此情深，周围之人无不被感染。
想起什么，杨阅猛回头，才发现提包已经在容寅初的手里。杨阅微微一笑，也没有要回，反手把戚小云拉到石宇烆面前。
七
石宇烆暗恨自己，居然再没有上次一样把她紧紧搂住怀里的勇气。
戚小云也变了，是不再像上次那样孤独，那样无助了吗，是不再需要宽厚的肩膀，倾诉的对象了吗？
她的眼睛有无限的温柔，像是夕阳下的湖面，闪着粼粼的波光。
她的面容是无尽的娇羞，像是红霞敷在脸上，映射出动人光芒。
她整个人却像风中弱柳，不再是那鲜花怒放，不再是那鸟自由翔。
八
她怎么了？
石宇烆心中这么问，所有人心中好像也都这么问。
方偁笑嘻嘻的也想跟戚小云拥抱，被杨阅扯了一下袖子才发觉诡异的气氛，赶紧缩回身子，抬眼在戚小云和石宇烆两人身上打转，却半天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九
还是杨阅打破了沉默，她大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想看待会好好看，现在先带我们吃饭去。”
说着自己先挽起戚小云的胳膊，道：“小云，这可不像你的风格，怎么几个月不见都变成乖乖女了，说说，谁有这么大的魅力？”
十
戚小云一阵娇羞，把头枕在杨阅的肩上，道：“杨姐，你笑我！”
杨阅亲昵地搂着她道：“姐这是夸你呢，女人就是要温柔......”
一句话立马引出戚小云的本性，她恶狠狠地道：“你是说我以前很野蛮咯！”
杨阅自然不吃她这一套的，她笑着瞪戚小云道：“你说呢！”
戚小云哼了一声，甩开杨阅的胳膊，道：“哼，不理你了！”
杨阅笑道：“是啊，有的是人需要理，哪里需要理这个姐姐哦！”
戚小云狠狠跺脚，道：“杨姐，你怎么也便这样，就知道欺负我！”
杨阅夸张回头，对方偁道：“有吗？”
十一
方偁傻呵呵笑着，刚想开口，却听戚小云大声道：“笑什么笑！”方偁奇怪，顺着戚小云的目光望去，原来戚小云正对石宇烆怒目而视。
石宇烆微笑道：“我笑我的，你继续骂就是。”又道：“放心，我不帮她就是。”
十二
戚小云恨恨扭头，道：“谁管你来！”
石宇烆嘿嘿笑着，不再说话。
戚小云忍不住扭头瞟了他一眼，继续缠杨阅去了。
十三
杨阅道：“说吧，小姐，这次给咱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一说到吃，戚小云仿佛又变回了快乐的小麻雀。
十四
戚小云的推荐却大大超出了杨阅和石宇烆几个人的想象。
纷纷心里感叹，戚小云人变了不少，连口味也变了很多。
十五
戚小云给大伙推荐的居然大多都是街边的小吃。
说西街有一家专门做菠萝饭。金煌煌的菠萝粒，黄灿灿的玉米粒，绿莹莹的豌豆粒，还有粉嫩嫩的火腿，黑津津的腊肠粒，和白晶晶的米饭粒融汇成一瓣香喷喷，热腾腾的菠萝饭，让人看着就流口水。
-------不用看，方偁已经咽了好几口。
十六
又说离菠萝饭不远处是一家米线铺，别看门面破旧，却是整条街上最受欢迎的。
每到中午，下班的，午休的，尤其是下工的工人，四面八方而来，不消三五分钟，准把小小的铺面挤爆。好在工人们从来不介意，没有座位，随便拉一条板凳坐在街边便吃，就是没有凳子，靠着墙，蹲在地，也把手中的一大碗消灭咯。
十七
戚小云起初就是好奇，看顾客那么多，忍不住就凑了一次热闹，谁知看了两眼便没有食欲。只见那老板娘也不戴手套，油渍渍的手往白花花的米线上抓一把，随手往热滚滚的汤锅里一丢，钢筛篓抖了两抖，往大碗上一罩，随手递给另外一位大妈。大妈也十分麻利，手利索地在各个料盆里翻飞。
眨眼间，白生生的米线上面又堆了一座“小山”，或是肉丝，或是肉酱，或是豆芽菜，或是韭菜，或是小葱，或是大蒜......
戚小云看了又看，终于还是没有下得去嘴。
十八
直到后来同事给她带一份外卖，风卷残云之后问起，才知就是那一家的米线。戚小云心中有些异样，却渐渐还是改观。
虽然没有试着跟一堆人挤在一起，私下里还是时不时要吃上几回。
十九
杨阅笑道：“道理虽然不错，俗话说，只有大众喜爱的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可是我们大老远的来，你就请我们吃这个，是不是太寒碜了点！”
二十
方偁以为是戚小云手头紧，赶紧上前道：“小云，没事，你要手头紧，我来埋单！”杨阅气得笑了，把他一把拽到后面，道：“怪不得你没女朋友，会不会说话！”
方偁话出口，也觉不妥，被杨阅点破脸上极不自在，杨阅却笑道：“再说请客埋单还轮得上你？”
方偁恍然大悟，嘿嘿傻笑。
二十一
戚小云佯装气道：“好了，好了，受不了你们，天天山珍海味也吃不腻，本来说给你们调剂调剂，真是不识好人心。”
杨阅笑道：“少来，调剂就非得吃路边摊？你多点一些地方特色小菜，点一些野菜菌菜这些京城寻常吃不到的不行啊？”
二十二
戚小云词穷，搂着杨阅撒娇道：“好了，杨姐我错了。”才一句又“反守为攻”，道：“这么久没见，见面就急着训你这个妹妹，你也忍心！”
杨阅眼睛一瞪，道：“我有什么不忍心的，我只知道大老远来，不能先委屈了肚子，要找心疼你的人别地儿找去。”
戚小云急得跳脚，声音甜到发腻，道：杨姐......
二十三
戚小云也豁出去了，真带众人吃了一顿全菌宴。
二十四
其实都还是传统的烹饪方法，只不过是素材选取不同，经过厨师们的长久摸索，找到了各种珍菌的最好吃法而已。
二十五
比如炭烤，一般都用松茸或者青头菌等。
戚小云跟饭店比较熟，没事就往厨房里钻，拉着杨阅去看，去闻。
看着丝丝白气从灿灿火光中腾腾升起，发出淡淡幽香，戚小云恨不得鼻子都贴到炉架上面。杨阅自然没有随她去。方偁好奇心重，跟着去了，后来看戚小云那样他十分不好意思，偷偷溜了出来。
二十六
也有油炸的，鸡枞除了煲汤或者素炒，云州人最爱的就是炸鸡枞油。
如鸡肉丝一般微焦，却比鸡肉丝还要有嚼劲，黄澄澄的鸡枞油一小勺就能让一大碗米线半点不剩。
方偁被戚小云说动，没开席先叫了一碗，跟戚小云分着吃。杨阅尝了一口，忍不住也叫了一碗，和石宇烆、容寅初分着吃。
杨阅边吃，便道：“这下好了，礼物也不用选了，回去就带这个！”
二十七
看菜单上的介绍，黑松露，羊肚菌，松茸，鸡枞等炖鸡都是首选。杨阅做主点了羊肚菌。菜上桌，众人都道杨阅好眼力，那羊肚菌又脆又嫩，又鲜又滑，方偁几次咬到舌头，逗得众人乐不可支。
戚小云把自己当本地人，道：“人家说咬到舌头是想吃肉，这桌上这么多肉还不够你吃吗？”杨阅也笑道：“有这么好的菌子，你还想什么肉！”
方偁却苦着脸，原来舌头真破了，唾沫里都是血丝。
二十八
戚小云急道：“要不要送医院，血流不止怎么办？”
方偁被吓得脸色发白，可能是电视剧或者小说看多了，真以为舌头血流多了会死。杨阅让方偁把舌头伸出来看了一眼道：“没事，别大惊小怪的，接着吃。”
戚小云还是不放心，道：“真没事？”
杨阅道：“这种小伤一顿饭吃完自己就愈合了，别瞎担心！”话虽如此，还是给非常点了两个菜，一个是素炒土豆丝，一个是糯米糕，说是淀粉多，可以把伤口堵住。
众人都不知道杨阅这土方子哪来的，十分惊奇地盯着方偁看效果。
二十九
方偁吃了两口杨阅的“药”实在没胃口，豁出去把食物尽量往嘴里塞。石宇烆大笑道：“行，你够狠，看来还是你的法子管用。”
三十
方偁吃得最多的是煎松茸，和肉末蒸青头菌。尤其是那肉末蒸青头菌，一颗青头菌就像一顶小帽子，里面全是肉末。方偁一口一个，回味无穷，嘴边都是油。
三十一
炒菜在国人的宴席上是必不可少的，甚至十有八九都是主菜。
戚小云本想点最贵的虎掌菌或者干巴菌，后来在杨阅的劝说下，点了一份爆炒牛肝菌和炒鸡枞。
三十二
席间就数戚小云最活跃，真个像杨阅说的，戚小云就是一只快乐的百灵鸟。
石宇烆有些奇怪，又有些心疼，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戚小云是在宣泄的感觉，难道她过得不好，不像电话里说的那么快乐？
三十三
又怎么会好？
石宇烆心里苦笑，心爱的人连面都见不上一面就凭空消失，她跋山涉水，千辛万苦来到这边陲之地......
三十四
杨阅也看出戚小云有些兴奋过头，可是她不想劝，她跟着戚小云一起疯。
三十五
或者也只有杨阅和石宇烆明白戚小云心中的寂寞。
所有的坚强和倔强都是伪装，只有真正面对值得信赖的人才会卸下坚硬的外壳。
三十六
戚小云一天的话能够载一车。
回到宿舍，她的嘴巴是酸的，是苦的；她一天之中，时常是口干的。
但，那些都不是她愿意的，不是她想说的，她只是尽力把她的工作做好而已。
三十七
她以为她遇到了一位好朋友，应真真。应真真可以陪她说话，陪她玩，可是不行。应真真像是一位大姐姐，更像以为历经沧桑的高人，一双眼睛像看透红尘一样，戚小云说什么，做什么，在眼里好像都是见怪不怪，换来的是一个浅浅的微笑。
三十八
戚小云喜欢应真真，非常喜欢，可是她不喜欢和应真真在一起的方式。
三十九
焉玉萍该才是戚小云最喜欢的朋友。她可以跟焉玉萍倾诉，跟她胡说；或者听焉玉萍倾诉，无论哪种，都是一种乐趣。
应真真不同。戚小云觉得，应真真有时候自己就是一副美丽的画，只能放在那里，远远地供人观赏。
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也都是这样的。
在店里，应真真可以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而戚小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发呆；好不容易戚小云休个假，陪应真真出去写真，也是戚小云傻傻地看，最多给她搭把手。
戚小云自己也明白，艺术创作最需要安静的环境，她实在不忍，也不能打扰应真真。
四十
就是这样，戚小云还是把应真真当作好朋友。她还是想帮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