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柳辞等人走后,一个从外形装扮上和鹰面人一样的人走了出来,道:“殿下,您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不放,又能如何?”鹰面人语气平淡,道:“陆恒,那可是武承候,柳辞。”
陆恒了然,柳辞乃是延恩侯嫡长子,重点在于他还是卫国公景隆的亲外甥,自幼随景隆远赴北疆,立下赫赫战功,若不是年纪尚轻,也不会被皇帝只授一个武节将军,但从其加封武承候一事,可以窥见此子前途无量。
“您,这是有意拉拢北疆?”陆恒道。
“放眼洛京,兵力不是在父皇手中,就是在刘起开一系,刘起开是刘贵妃的生父,便等于是刘贵妃和晋王的助力。”鹰面人陈述着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治国需文臣,御国需武臣,洛京中的兵力早已被瓜分殆尽,孤想要分一杯羹,唯有另辟蹊径,从洛京以外的地方想想办法。”
“话虽如此,可是,卫国公离开洛京镇守西北十几载还能做到一直简在帝心,就足以证明他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便能保住卫国公府的权势和地位,又岂会参与夺嫡之争,更别说襄助太子殿下继承大统。且今日看那柳辞,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臣只怕最后殿下借力不成,反被人……”陆恒隐下心中不吉利的担忧没有说出口。
太子谢召,乃孝文皇后所出,他自幼丧母,又没有得力的外家支撑,堂堂的东宫太子,存在感和个普通宫人没什么区别。
后宫中刘贵妃经年圣宠不衰,育有晋王谢渊。谢渊只比谢召晚出生几日,彼时孝文皇后新丧,谢召由宫人照顾,而谢渊,却由晋康帝和刘贵妃亲自教养,足见母子二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孝文皇后去后,刘贵妃代持凤印,掌管后宫事宜,虽无皇后之位,却有皇后之实,连带着晋王谢渊,也一直稳稳压在太子谢召头上。
不论是后宫还是朝堂,众人只知晋王谢渊,而不记得有太子谢召,甚至有传言称,晋康帝之所以迟迟不废太子,改立晋王为太子,为的就是替谢渊继承大统前立个活靶子,亦是晋康帝宠爱刘贵妃母子的表现。
“对前路恐惧,便固步自封,与等死何异。孤一路行来,哪一步不是跨过刀山火海,行走在生死边缘,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已是绝境,又何惧与虎谋皮。”谢召的声音透出一种隐藏在骨子里的不羁,“争,或有一线生机,不争,只有死路一条。”
陆恒向来以太子马首是瞻,见太子成算在心,他恭敬垂首道:“谨遵太子之令。”
谢召拍了拍衣袖,道“你出来的时间也够长的了,赶紧回去吧,免得父皇起了疑心。”
陆恒跪地叩拜,道:“臣就此离去,还请太子殿下保重。”
与此同时,山庄里处处有明珠点缀,从高处向下俯瞰,整个山庄宛若星辰坠海,烟雾缭绕,声乐缥缈,歌舞曼妙,仿若误入极乐仙境。
杏姑姑伺候在贵人左右,暂代大太监魏喜的职责,书梅,易莲分坐贵人两侧,争相伺候贵人以邀宠。
时下有侍从新呈上来一碗热汤,易莲取了汤碗欲亲手喂贵人服下,道:“贵人,尝尝这甜汤,是膳房特意为您准备的,用料新鲜,工艺考究,您尝过了,肯定喜欢。”
“是爷喜欢,还是你喜欢那。”贵人轻佻的勾起易莲精巧的下巴。
书梅不甘示弱的用双臂勾住贵人的脖颈,将朱唇凑了上去,把口中的美酒缓缓渡到了贵人口中,道:“汤还是热的那,贵人小心烫。不如先尝尝奴家和杏姑姑新酿的寻芳醉,可还能入口?”
贵人看着眼角含媚,一举一动都带着无限风情的书梅,大笑道:“美景美人美酒,可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贵人搭在书梅腰上的手臂稍一用力,书梅便彻底跌落在贵人的怀里,口中发出阵阵银铃般的娇笑声。
贵人最爱她少了股子礼教,略带些粗鄙的媚。或许是缺少时间的历练,比起宫中那位他最宠爱的刘贵妃那种久经岁月沉淀的妩媚,以及举止投足不经意间的无限风情,书梅只算得上是清粥小菜,可名菜吃腻了,难免想来点清淡的。且宫外没有刘贵妃,康帝难得不用端着架子,自然是对书梅主动又放得开的新鲜喜爱的紧。
易莲看着被贵人搂在怀里满脸春情的书梅,恨的咬碎了满口银牙,端着汤碗的双手也停顿在了半空中。
书梅自贵人胸前娇媚抬首,将易莲又妒又恨的表情尽收眼底。她佯作笑闹的将贵人推倒在席,贵人下落的左衣袖正巧拂过甜汤,令汤汤水水溅了一地。
不等贵人斥责出声,下首席间陆续传来打翻杯盏的声响,众人姿态各异的捂着肚子痛苦呻吟。
易莲看着被打翻在地的甜汤和众人狼狈哀嚎的样子,不敢去看贵人的脸色,连声求饶道:“贵人明察,此时与奴无关,借奴天大的胆子,奴也不敢谋害贵人。”
易莲是众位姑娘中唯一知道贵人真实身份的人,就像她说的一样,给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当今圣上。
贵人冷眼看着鹰卫牵来一只狗,舔舐了几口地上的甜汤,很快便和众人一样,倒在地上呜咽出声。
“回贵人的话,是乌头碱。”鹰卫查验过残渣后,回复道。
“查,给朕查,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给朕狠狠的查。”康帝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怒声吩咐道。
整个大厅乐止舞歇,未饮用甜汤的众人齐齐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生怕牵连进此案中性命不保,唯有鹰卫来回走动着,搜查可疑的物证和人犯。
另一边,有鹰卫装扮的探子悄悄将监视已久在膳房下毒后等死的曹晶带到了谢召面前。
谢召抽出曹晶昏迷前紧紧握在手心露出一角的平安福,道:“弄醒她。”
“你们是什么人,带我来这里,想要做什么?”曹晶浑身上下湿透了,初春的季节在夜里被人泼了一桶冷水,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打着颤蜷缩起来。
谢召两指捏着平安福,“这是你的东西,很重要?”
“还给我!”曹晶起身想要将平安福抢回来,却被一旁的探子按着肩膀强行压制着跪在地上。
谢召道:“想要,也不是不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暗探,我不仅可以把平安福还给你,还可以保证你和这个平安福主人的安危。”
曹晶倔强的盯着谢召隐藏在鹰面后的双眼,就是不说一句话。
谢召随手将平安福扔在了地上,看着曹晶挣扎着将双手擦干,珍而重之的把平安福托在掌心,“山庄里有大量的人食物中毒,贵人震怒,下令封山,命人全力搜查可疑的人犯和物证。你猜,大概什么时候能搜到这里,又或者,给你平安福的小姑娘,此刻,在山中行到了何处?你甚至可以想想,那些人是先抓到你,还是先抓到她。”
曹晶脸色大变,“你能帮我?”
谢召不急不躁,“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我手底下的人,第一要忠心,第二要有用。”
曹晶恭恭敬敬的朝着谢召行礼,跪伏在地道:“主人若是收下婢子,婢子定能证明自己是个足够忠心,也足够有用的人。”
“好。”谢召朝探子道:“我把人交给你,希望到时候,你们不会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