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外桃花三两支，春江水暖鸭先知。
柳檀给李菁选择的长眠之地地处洛京城东，离北疆军的驿站不过百里之距，此处山势平缓，鲜有人迹。
柳檀给李菁盖上了第一捧和最后一捧黄土后，提笔在柳辞准备的石碑上端正写下墓志铭，她刀工不好，柳辞便替她将墓志铭一笔一划在石碑上刻下来。
柳檀点上香烛，摆好供品，又斟了一杯清酒应景，道：“李家姐姐，放心去吧，我现在很好，也逃离了山庄，身边更有至亲相伴，你大可不必再牵挂于我。”
她借着烛火，点燃一把纸钱，“至于你心心念念，想要再见一面之人，我也替你走上这一趟，将你来不给出的信物，转交给他。”
柳檀话音刚落，柳辞就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此番带你出来，已是勉强，你还想要做什么？苏木说的话，你都忘了，脑袋不想要了是吧。”
说着，柳辞作势曲起手指要去弹柳檀拆下白纱后光洁的额头，柳檀忙不迭侧身闪躲，口中嚷嚷道：“哥哥。”
却还是被避之不去的柳辞弹了个正着，瞬间现场悲伤的氛围化作烟消云散，她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不管，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的，哥哥不是正好今日要去洛京，捎带上我呗。我保证，远远的见了人把东西还上，我马上就离开。”
“感情你一早就盘算好了，在这等着我那。”柳辞神色不善，一口回绝道：“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哥哥，我这么做全是为了宽李家姐姐的心，我希望她能了却遗憾，安心上路，尽早找个好人家投胎，下辈子就别再和这辈子一样，受苦受累的了。”柳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的，你也不希望自己的亲妹妹一直惦记着这么个事而成天想着怎么去见一个陌生男子吧。”
柳辞冷笑一声，握紧的拳头将指骨捏的“咯嘣”做响，“照你这么说，我还得非答应不可了。”
柳檀看柳辞一副大有你要是敢说一个“是”字，我就要你好看的架势，当即怂怂的咽了口口水，试探着道：“哥哥一定会答应我，是不是。一来是因为哥哥通情达理，不希望我做一个忘恩负义半途而废之人；二来是因为哥哥疼我，舍不得叫我失望难过，对吧。”
“你倒是脸皮厚，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还是说，这就是你出去一趟之后的附赠品。”柳辞叹了这段日子以来的不知道第几口气，默默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柳檀只负责一个劲的傻笑，做出一副“你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正所谓有一就有二，柳辞还是松了口，“七星，去准备一辆马车。”
片刻后又加上一句，“车上记得备些糕点零嘴和一壶上好的茶水。”
柳檀笑得没脸没皮，“哥哥，还是你心疼我了。”
“行了，少拍马屁。”柳辞这几日类似的话听多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虽然面上不愿意承认，心里还是很享受柳檀溜须拍马的行为的，不过他是绝不会说出口的，叮嘱道：“我会令七星和苏木一路上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你也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见着人送过东西就马上离开。”
柳檀生怕他反悔，一脸乖巧的连连点头。
马车一路行的分外缓慢，速度几乎可以和赶路人的脚程相提并论了，柳檀再度用茶水漱了漱口，有气无力的依着软垫半躺下，一边不忘往口中塞一颗酸梅。
柳辞骑着高头大马，隔着马车的窗子朝柳檀道：“要不，你还是先回去算了。”
柳檀囫囵嚼了几下将酸梅一口吞下，道：“马车都走一大半了，现在回去，事没办成不说，我这岂不是也白受这么半天罪了。还不如忍一忍，等入了城，下来走走，缓一缓就好了。”
柳檀说完，又喝了一大口茶水，压制口中的酸味，随着马车一颠，她顿时又白了脸色，赶忙朝口里塞着酸梅，边咬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怎么记得，我原来不晕马车的啊。”
柳辞听见她的话，眼神莫名闪了闪，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一旁的乌衣卫焦急的看了看天色，再次小声提醒道：“公子，时辰快到了。”
柳檀听闻，朝柳辞摆了摆手，道：“哥哥，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别为我耽误了正事。我就是晕个马车，大不了等你走了，我让七星再把马车赶慢点，况且还有苏木在那，你就放心吧。”
柳檀拍着胸脯和柳辞保证道，柳辞犹疑的打量了柳檀好几眼，最后算了算时辰，还是道：“行，那哥哥就先走一步，你要是实在受不了了，就遮了面下车走走，不管是入城见人送物还是回城外驿站，都不着急，你的身体最要紧。”
“恩，知道了。”柳檀应承下来，就看见柳辞用眼神提点了苏木和七星二人一番，然后打着马一步三回头的超前走，随着距离的拉长，众人化作几道黑影留下一地尘土迅速跑远了。
苏木看着柳檀像是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担忧道：“姑娘，可感觉好些了，要不，让马车停下来歇会儿再走？”
柳檀看着从马车外探头进来的苏木和七星二人，挥了挥手，表示她还撑得住，让他们抓紧赶路，这种不适缓多少次多长时间都没用，还不如及早入城下了马车才是正经。
“怎么了？”柳檀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眼，醒来就感觉马车停在原地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再移动。
“洛京城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京军出动了两大营，正在城门口逐一排查进出的可疑人员。”苏木掀开帘子，和柳檀小声解释道。
柳檀立马关切的问道：“那哥哥那？”
苏木摇了摇头，道：“并未看见公子，应是已经入城了，公子有官职和令牌在身，姑娘不必太过担忧。”
长时间久坐马车，让柳檀觉得有些憋闷，“大概还要等多久。”
苏木听出了柳檀语气中淡淡的烦躁，看了一眼马车前排起的长龙，尽量安抚她道：“想是还要等上一阵子，不过，应该快了。”
柳檀已在马车中自行将面纱斗笠戴好，道：“别等了，去附近找个店家，付些钱财把马车暂时寄存在那里，我们排行人的队伍入城。”
苏木看了看比马车短上一半的行人队伍，应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