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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掩映在情爱中的故乡

一个生长在山野中的孩子,被认定为第五世达赖喇嘛阿旺洛桑嘉措的转世灵童,本来在他两三岁时,就应该把他迎请到布达拉宫举行坐床典礼,继续前世活佛的生命和事业,成为西藏政教合一制度最高统治的领袖,受到万民景仰,可是他被滞留在山野中一直到了15岁,在这期间,他和这山野中的其他孩子一样,在充满阳光的大自然中健康地成长着。他生活在西藏山南一个简朴勤劳、笃信藏传佛教宁玛派(红教)的普通农民家里。他就是第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

西藏山南,史称雅砻,这片在高耸入云的冈底斯山和念青唐古拉山的护佑下,在素有藏族的母亲河之称的雅鲁藏布江干流和众多支流的滋养下的广大土地,是西藏自治区最富庶、历史文化渊源最深厚的地区。曾经称雄世界的吐蕃王朝便是从这里兴起的,因此这里又被称为藏族文明的发祥地。

由于受印度洋暖湿气流的影响和拥有独特的地理形态,这里气候温暖,雨量充沛。茂盛的森林资源是这里最突出的自然特色,这里的森林种类几乎涵盖了从海拔1000米的热带常绿雨林和半常绿雨林到海拔4000多米的喜马拉雅冷杉林和林芝云杉亚高山针叶林带,栖息在这一林带的动植物资源也同样丰富。这里不但有着高原风光的壮阔和雄奇,也有着江南水乡的妩媚和清丽。

仓央嘉措生活在西藏山南一个叫纳拉沃域松[1]的地方。这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气候温和,水源丰沛,物产丰富,很适合农作物的生长。靠着这些优良的自然条件,门巴族和藏族先民很早就在这里开始耕耘劳作,兴修水利,把这片土地造就成了村落相连、人烟稠密的富庶之地。

这里是西藏最美的地方之一,在阿旺洛珠达吉所著的藏文版的《仓央嘉措秘传》中,是这样描写这一地区的:说到(仓央嘉措)诞生之地,原来是乌仗那第二佛祖曾经加持过的宝地,那里遍布秘籍宝藏……年稔谷粮十三种,林木瑞草花果数不清。

仓央嘉措天真活泼,顽皮可爱,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整天游荡于家乡的山水之间,被那里的青山绿水以及掩映在青山绿水中的花草和鸟兽所迷醉。他喜欢上了在那里流传甚广的藏族和门巴族民歌,最喜欢那些表现男女情爱内容的山歌野曲。行走在故乡的山路上,看到不远处的田野或者牧场上闪动的姑娘的身影,他总要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他甚至和一位叫达娃卓玛[2]或者仁增旺姆[3]的姑娘谈起了恋爱。

仓央嘉措就这样无拘无束地生活在这片山野之中。

这期间,在远离他的家乡的圣地拉萨,这个似乎跟他毫无关系,但实际上却与他的生命紧紧维系在一起的高原古城,发生了一件与他此生的命运息息相关的事件:他的前世活佛五世达赖喇嘛阿旺洛桑嘉措圆寂后,大权在握的摄政王第斯桑结嘉措却密不发丧,封锁了活佛圆寂的消息。当远在北京紫禁城里的清朝康熙皇帝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这个让他始料不及的事件时,时间已经过去了13年!

后来,在康熙皇帝的质问和干预下,第斯桑结嘉措不得不派人把滞留在山野中的活佛转世灵童匆匆接到西藏拉萨。

如此,还迷恋于故乡的山水自然,沉醉在男情女意之中的仓央嘉措被迎请到了布达拉宫,对他来说,这个事情来得有些突然。

剃度受戒仪式、坐床典礼,以及许许多多繁琐复杂的礼仪终于结束了。几天过去,仓央嘉措有些疲累。此刻,他坐在布达拉宫一间装饰得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几个侍从站在他的身后。他有些好奇地看着房间里的陈设,看到在他前方的那只雕刻着吉祥八宝图案的藏式木柜上放着一面铜镜,便叫身边的侍从把它拿了过来。

他看到了铜镜里让他感到陌生的自己:那一头微微有些卷曲的乌发被剃掉了,头皮上泛着青光,身上的衣服换成了绛红色的袈裟,在华贵和厚重之中又多了一份负担。仓央嘉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有了一丝悲喜交集的感觉,不由苦笑了一声,他身边的侍从不知道活佛为什么要笑,互相交换着眼神,一头雾水的样子。仓央嘉措看着他们,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和地位,不由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也庄重起来。

此刻的仓央嘉措并不知道他已经是西藏政教合一制度最高权力的象征,更不知道以后将要经历风雨坎坷,但这一刻,他已经具备了将成为一名浪漫诗人的所有条件:在故乡的山野中,他受到了当地广为流传的藏族和门巴族民歌的陶冶,稔熟那里的山歌野曲;15岁的年纪,情窦初开,已经品尝了爱情的甜蜜与痛苦;业已开始的僧侣生活将使他受到信仰与爱情之间的艰难抉择(这也是他诗歌中表现的主要内容),他将接受思恋与苦修双重的煎熬;他要接受藏文大小五明文化的学习,其中属于小五明之一的藏文诗律学中的“年阿”体诗歌将为他的诗歌创作奠定坚实的基础。

历史似乎就是为了要在代表着西藏统治阶级意志的达赖喇嘛转世系统中添加一笔不一样的色彩,成就一位才华出众的浪漫诗人,特意让仓央嘉措选择这样一个特殊时刻从民间走进布达拉宫。在第斯桑结嘉措一手遮天的强权之下,他经历着青灯黄卷的苦修,经历着对故乡的思念。在布达拉宫,他开始用书写经文的斜头笔,在牛皮纸上写下一行行饱含着他的回忆、痛苦和企盼的优美诗句。

阅读他的诗歌,我们会有一个强烈的感受:在布达拉宫苦修时,却难以停止对爱情的渴望,难掩对故乡的怀恋,这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像一层难以驱散的浓雾,弥漫在他的诗歌之中。透过仓央嘉措的诗歌去透视故乡,会看到在缠绵悠长的爱情意象背后,掩映着一片风光旖旎、鸟语花香的美景。显然,对故乡的赞美和思念,不是诗人刻意的描述,而是一种自然的流露。

在仓央嘉措的诗歌中,出现了许多地名,这些地名中,除了故乡门隅,还提到拉萨、琼结、工布、塔波等,这些地方大致属于雅砻河谷地区,与诗人的故乡山水相连,从大的地理概念上仍然是诗人的故乡。同时,诗人通过对这些地方的描述,勾勒出了他在布达拉宫生活期间的大致轮廓。

他在布达拉宫生活了不到十年时间,在这期间他柔弱的心身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和灾难,最后遭人陷害,被赶出了布达拉宫,在被押解进京的途中身死他乡,年仅24岁。(也有在押解途中逃遁,游历康、藏、甘、青、川、内蒙及印度、尼泊尔、蒙古等地,64岁时死于阿拉善之说。)

在他的诗歌中,还提到了远在四川的理塘,这是唯一一个不属于雅砻河谷这个范畴的地域。他在这首诗中写道:

洁白的仙鹤啊,

请把翅膀借给我,

我不到远处去飞,

只到理塘就回。

许多人认定这是一首预言诗,预言了诗人的后一世活佛,也就是第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嘉措出生的地方。格桑嘉措于藏历第十二绕迥土鼠年(1708年,清康熙四十七年)生于四川理塘,八岁时在理塘寺出家。

在诗人的笔下,他的故乡是以丰富的动植物资源和物产的形式凸显出来的。庄晶整理版的《仓央嘉措情歌》共收入诗歌124首,这其中,提及野生动植物和物产的诗歌约占一半以上,涉及的野生动植物及物产达几十种。笔者以鸟兽和花草为系,做了粗略统计:

鸟禽类:杜鹃鸟、画眉、鹦鹉、松鸡、野鸭(赤麻鸭)、印度孔雀、鹞鹰、乌鸦、仙鹤(黑颈鹤)……

花草类:哈罗花(锦葵花或冬苋菜)、桃、核桃、苹果、芨芨草、睡莲、荡铃子(川藏沙参)、柳树、柏树……

另外还有麋鹿、狗(藏獒)、蜜蜂等动物以及玉石、松耳石等矿产品。

而这些动植物和物产无一例外都出自诗人的家乡。如今,这些动植物资源和物产得到了较好的保护和利用。其中,被列为国家珍稀保护动植物的有近20种。许多地方还依靠当地资源发展特色产业,取得了较好的经济效益。如,与诗人的故乡近邻的加查县利用特有的核桃资源,在保持青藏高原绿色无污染优势的基础上发展核桃特色经济,取得显著效益;有西藏玉石之乡美誉的琼结县则把开发和加工玉石工艺品作为推进地方经济和发展旅游业的重点发展项目,取得了显著效益。

姑娘走过的地方,一路鸟语花香。

——引自一首时下正流行的藏族歌曲

故乡:情歌中的怀恋

1.门隅

翠绿的杜鹃鸟啊,

何时要返回门隅?

我要给心爱的美人,

带去我真诚的问候。

“门隅”作为一个特殊的名词,镶嵌在仓央嘉措的诗歌之中,是诗人对自己故乡的“专用名词”。可以想象,每当诗人写下这两个字时,他的内心就会充满一种隐隐有些苦涩的柔情,他握笔的手也会有些微微颤抖。

门隅,可以译为门巴之乡或门巴之地,与藏族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和密切关系,语言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通用藏文的门巴人就生活在这里。

门隅处于喜马拉雅山脉南麓,山高谷深,道路艰险,交通闭塞,历史上被视为神秘的地方,藏语称“白隅吉莫郡”,意为“隐藏的乐园”,被门巴族誉为美丽的“松耳石盘子”。这些称谓,都表现了人们对这里宜人的景色和丰富的物产的赞美。

生活在这里的门巴族和藏族都有在节日期间或者农闲季节唱歌跳舞的习俗,门巴族的“萨玛”酒歌和“加鲁”情歌在这里最为流行,最为奔放动人。“加鲁”情歌多是六言三顿,四行一首,曲调固定,即兴编词,大量运用比喻和借喻则是这种情歌常见的表现手法之一。

仓央嘉措的诗歌,基本采用了“加鲁”情歌六言三顿四行体的格式,在格律和风格上也都保留着这种情歌的特色。可以说,仓央嘉措的情歌,在一定程度上脱胎于流行在门隅民间的门巴族和藏族民歌。有人认为这种六言三顿四行体的诗歌写作形式源于仓央嘉措的诗歌,藏族民歌特别是西藏谐体民歌,是受仓央嘉措诗歌的影响,才有了这种民歌形式。这其实是对仓央嘉措诗歌的误读。应该说,由于仓央嘉措基于门隅民歌的诗歌创作,加强和扩大了这一民歌形式的影响力,使这种形式的民歌在藏区得到了更加广泛的传播。民歌与诗人的个人创作之间虽然互为作用,但其源头还是民歌。笔者认为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

2.拉萨

在布达拉宫的时候,

我是威严的仓央嘉措。

在拉萨街头的时候,

我是流浪的当桑旺布。

拉萨是仓央嘉措自从进入布达拉宫后一直生活的地方。在他创作的百余首诗歌中,提及拉萨的共有两首(根据庄晶1981年整理版),其中,这首诗被人们认为是他在拉萨生活的真实写照。

仓央嘉措被迎请入宫后,专权的第斯桑结嘉措并没有扶持仓央嘉措成为西藏政教的领袖,而是利用仓央嘉措达赖喇嘛的身份和地位,将西藏的统治权牢牢掌握和控制在自己手中,仓央嘉措成了第斯桑结嘉措与其政敌斡旋和斗争的一个重要筹码,在复杂的政治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仓央嘉措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也渴望能够像他的前世活佛那样,成为西藏政治和宗教的领袖,但他身单力薄,无能为力。为了排解心中的压抑和苦闷,他一方面在森严的清规戒律之下过着青灯黄卷的僧侣生活,另一方面他也常常装扮成平民百姓甚至是流浪汉的样子,走出深宫寺庙,到民间直接体验普通人的生活状态和情感。

许许多多有关他的情感故事,都产生在这一时期,他的大部分诗歌也是在这一时期创作的。许多论及仓央嘉措诗歌的专家认为,诗人的诗歌之所以具有民间基础,并且能够在民间广泛流传,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对民间的不断接触。从一定意义上说,拉萨成就了仓央嘉措的诗歌创作。

3.琼结

拉萨的人烟密集,

琼结的人儿美丽。

中我心意的美人,

就在琼结腹地。

琼结是诗人诗歌中多次提到的一个地方,从诗歌本身反映出的信息来看,琼结似乎是诗人所爱的女子的故乡。也有人言之凿凿地认为,与诗人相爱的姑娘名为达娃卓玛,并且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诗人与姑娘相识相爱,最后又在泪眼中分手的情景。

拉萨的龙王潭据说就是诗人与琼结姑娘最初相识的地方。有资料认为,仓央嘉措还在这里专门修建秘宫,以便于和这位姑娘幽会。

有一首藏歌,演绎了仓央嘉措与达娃卓玛的爱情经历,其中的爱与思念可见一斑:

夜里梦见皎洁的明月,

白天却见到美丽的达娃卓玛。

夏日的微风轻拂着龙王潭的绿水,

林卡里含笑的阳菊花儿已经开放,

林卡里含笑的阳菊花儿已经开放。

昨夜梦中我又亲吻明月,

醒来时又立刻去把达娃卓玛寻访。

只怪分别匆忙没能留下她的地址,

伤心的我呀八廓街里独自彷徨,

伤心的我呀八廓街里独自彷徨。

白云请告诉我,

她住在哪座楼房?

噢……达娃卓玛已经回到山南琼结地方,

达娃卓玛已经回到山南琼结地方……

另外,第五世达赖喇嘛阿旺洛桑嘉措的故乡就在琼结,围绕着五世达赖,也有一个他与一位名叫达娃卓玛的琼结姑娘的故事,这给仓央嘉措的诗歌平添了许多神秘色彩。

4.工布

来自工布的鹦鹉,

既然你巧舌能言,

请说我那爱人,

身体是否康健?

工布系指现在西藏林芝地区的林芝县和米林县。笔者粗略统计,仓央嘉措有四首诗歌提到了工布,同时也提到了鹦鹉。也就是说,但凡提到工布的地方,都提到了鹦鹉。

据调查,西藏工布一带是中国鹦鹉科鸟类中体形最大的大绯胸鹦鹉的主要活动区域,另外,这里还分布着少量的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小绯胸鹦鹉。有关大绯胸鹦鹉,还有文字说,这种鹦鹉非常善于模仿人言,由此可以推断,仓央嘉措诗歌中的那只鹦鹉,应该是一只大绯胸鹦鹉。

工布地区的年俗很奇异,藏区其他地方都是在藏历正月初一过藏历新年,而这里却是在藏历十月初一。有关这个奇异的年俗,还有一则传说,传说反映这里曾经发生过多起部落间的冲突,战事不断,但工布人却充满了生活的乐趣,这也许是他们最终战胜外来侵略,守住了故乡山河的原因。这里的射箭比赛也很独特:木质的圆锥体箭头上打了许多小洞,当箭射出后,会发出尖锐的啸叫,因此谓之响箭。这种响箭同样源自战争,它具备了攻击和报警两个功能。如今,响箭比赛已经成为这里发展旅游业,吸引游客的一个独特的传统体育项目。

5.塔波

塔波的气候温暖,

塔波的姑娘美艳。

如果没有无常死亡,

甘愿在此度过一生。

塔波(在庄晶整理版《仓央嘉措情歌》汉译文中译作达布),藏区古地名,指今天的加查县、朗县一带。从诗人的诗歌看,他对这里温暖如春的气候充满了向往,对这里的姑娘的美艳也赞不绝口,甚至希望能在这样的地方,在美丽姑娘的陪伴下,度过一生,甘愿放弃他的达赖喇嘛的身份和地位。

有限的资料,加上人们出于对自己崇敬的活佛的爱护,对诗人与女人间的故事往往是守口如瓶,如今,我们已经无法去考察这首诗歌背后那个动人的故事了,如此,这首优美的诗歌也就给了我们更大的想象空间。

塔波地区还是西藏著名的核桃产区,这里的核桃有皮薄、个大、肉嫩、肉满、肉质香醇、甜润等特点,是历代达赖喇嘛和达官显贵的贡品。目前,在西藏农科院等有关单位和专家的扶持和指导下,这里正在打造中国西部最大的核桃生产基地。仓央嘉措有一首诗专门提及核桃,想必说的就是这里的核桃:

若是核桃可以砸开吃,

若是桃子也就嚼着食。

今年酸涩的青苹果啊,

却倒掉了满嘴的牙齿。

从诗人的这些与确指的地域有关的诗歌内容中可以猜测,诗人入宫后,依然是第斯桑结嘉措独揽大权,没有给诗人提供达赖喇嘛所应该拥有的身份和地位,而诗人也是醉心和沉湎于佛经的修习和诗文的写作上,无暇顾及宫中的政治斗争,或者说他薄弱的肩膀无法抵抗这强大的力量,于是以退为守,以一种放荡不羁的形象游走于百姓之中,才写出了大量流传至今的优秀诗篇,同时,体悟了底层的甘苦,品尝了爱情的苦乐。

而对故乡及对故乡的思念,也被他在书写爱情的时候,写进了他简练凄婉的诗行里。

我是远方飞来的小鸟,请你相信我。

——引自一首时下正流行的藏族歌曲

爱情:鸟鸣里的缠绵

我们在仓央嘉措的诗歌中看到了众多的飞鸟,它们舞动的翅羽和啁啾的鸣唱,装点在他的故乡土地之上,以一种特有的声像效果,与仓央嘉措一起表达着对故乡的怀念,以及心中那绵绵不绝的爱恨情仇。

1.野鸭

野鸭恋上了湿地,

想做短暂的休憩,

寒冰却封冻了水面,

只留下满腹的失意。

一只可怜的野鸭孤独地游荡在仓央嘉措用诗歌营造出的一片湿地之中,湿地里鱼虫繁多水草肥美。由于对这片沼泽湿地的过于留恋,它错过了与同伴一起南飞的时机,转眼间已是冬天来临,水面封冻,凄冷的寒风中,野鸭这才感到孤苦伶仃,无奈和失意涌上心头……

诗歌中的这只野鸭,应该是赤麻鸭。

赤麻鸭亦称“黄鸭”、“红鸭”,属雁形目,鸭科。繁殖于新疆、内蒙、青海及西藏等地,在华北、华南、西南及黄海沿海滩涂一带越冬。该鸟通体呈橙黄色,略带棕色,头和颈羽色较淡,呈淡黄色或带灰色,翼和尾黑色,翼上覆羽白色,眼棕色,嘴黑色,腿和脚红色,爪黑色。雄鸭生殖季节有黑色的颈环。雌鸭缺乏黑色颈环,头部灰色或白色。幼鸟与雌鸭体羽基本相似,但体色偏暗。赤麻鸭形态优美,为重要的观赏鸟。

赤麻鸭喜欢栖息在清静的大河或沿海滩涂湿地,除生殖季节外,极少到湖、池或水域中,有时亦与大雁共同栖息在滩涂草地。该鸟善于步行,飞行迅速。其食性以素食为主,繁殖季节亦吃昆虫、软体动物、甲壳动物、小鱼以及两栖纲小动物等。

在西藏,赤麻鸭主要活动于拉萨河谷、雅鲁藏布江流域及遍及西藏各地的湿地,西藏已将赤麻鸭列入重点保护野生动物。

西藏湿地资源极其丰富。据统计,西藏自治区境内面积达到一定规模的湿地有上千处,总面积达600多万公顷,约占全自治区土地面积的4.9%。有关专家说,这些湿地不仅是青藏高原的“物种基因库”和重要的氧气补给源,也是保持地下水位、增加湿润度和维持生态平衡的重要“补给器”。

为了保护高原湿地环境,近年来,西藏自治区政府加大了对湿地的保护。世界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城市湿地——拉萨市拉鲁湿地已被列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据专家推算,仅拉鲁湿地每年通过光合作用就可吸收二氧化碳7.88万吨,产生氧气5.37万吨。拉萨市空气质量优良天数每年都在300天以上,优良率达90%以上。

目前“西藏湿地保护行动计划”已经启动,湿地环境得到显著改善,黑颈鹤等大批候鸟每年都到西藏过冬。

如今,随着湿地的保护,以及人们保护野生动物意识的提高,赤麻鸭等一批候鸟的生存环境得到了极大改善,象征着仓央嘉措感情生活和政治生活的这只可怜的赤麻鸭的后裔们如今生活得很安稳了。

2.杜鹃

杜鹃从门隅飞来,

带来了春的信息,

我和情人相见,

身心也变得惬意。

门隅,诗人的的故乡。此刻,在诗人的诗意冥想中,一只杜鹃鸟从他的故乡起飞,飞到了圣地拉萨。此刻是春天,万物复苏,春意盎然。在这个季节,热恋之中的仓央嘉措品尝到了爱情的甜蜜。

杜鹃鸟属鹃形目,杜鹃科。我国有17种,其中大杜鹃属夏候鸟,因其叫声似“布谷”,又称布谷鸟。常见的还有四声杜鹃、中杜鹃、小杜鹃等。杜鹃是食虫益鸟,尤其嗜食毛虫。在西藏,杜鹃鸟主要见于山南、昌都、墨脱等地。

在仓央嘉措的故乡山南,有一座古庙叫恰萨拉康。旧时,每每到了藏历三月十五日,西藏地方政府就从拉萨派两名僧俗官员前往该庙,在这里迎接杜鹃鸟的飞来。迎接仪式在该庙的属地林卡里举行。举行迎请仪式时,几个供盘里分别放置着西藏自产的青稞、小麦、豌豆等谷类,还有两盏黄铜的酥油供灯,藏语叫“科尤雀美”,意为“供奉杜鹃鸟之灯”。

这种仪式,一定要等到杜鹃鸟出现在树林里,听到杜鹃鸟叫声后才能结束。当布谷鸟飞抵林卡的时候,林卡处处燃起吉祥松烟,僧俗官员和百姓要向它跪拜,请它品尝青稞酒、酥油茶和各种供品,保佑雪域高原雨水充沛,庄稼丰收。

据说一些藏医、星象师和经验丰富的老农,还注意从杜鹃鸟的叫声里预测一年雨水的多少、年成的好坏。而且,当杜鹃鸟叫声传来的时候,人们都不能躺在床上,不然,将终年卧病不起。也许,这是对懒人的告诫。

另外,热振寺在每年藏历四月十五日也举行杜鹃供奉日,并且还要举行隆重的宗教跳神活动,以求神灵赐福。

杜鹃鸟,是仓央嘉措的诗歌中出现频率较高的一个意象。

山顶的青草已经枯黄,

山下的树木也已落叶,

飞往门隅的杜鹃鸟啊,

你若是燕子那该多好。

杜鹃鸟从门隅飞迁,

为的是对神柏的思念,

神柏却表示出厌烦,

杜鹃鸟只好回转。

汉族民间传说,杜鹃鸟是蜀国望帝杜宇的化身,他死后,魂魄化为啼血的杜鹃鸟。这种鸟啼声悲切、凄厉。据《本草》载:“其鸣若曰:‘不如归去!’”因而,它和思国、思乡、思人所产生的愁怨伤痛结下了不解之缘。从战国楚辞、唐诗、宋词到元代散曲,除了杜鹃这一通称外,还冠之以子规、啼鹃、啼鸟、蜀鸟、蜀魂、蜀鹃、杜宇等别称。

上述提及杜鹃鸟的诗,无一例外地提到了诗人的故乡门隅,表达了诗人对故乡绵长的思念。看来,在这一点上,仓央嘉措与那些古代诗人词人有着异曲同工的想法。

3.印度孔雀

印度东方的孔雀,

工布深处的鹦鹉,

来自不同的地方,

相会在圣地拉萨。

诗人,应该是一个善良、慈悲、充满爱心和同情心的人。仓央嘉措作为一个有着宗教领袖和浪漫诗人双重身份的人,他具备和拥有这些优点,他不仅对人类,而且对所有生命都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慈爱,因此,他也是一个宠物饲养者(没有任何依据,纯属笔者猜想)。

他饲养了一只华美尊贵的孔雀。

那只孔雀来自印度,印度离他的故乡不远(他的故乡现在就在麦克马洪线以南的印度控制区)。

孔雀在动物学分类为鸟纲、鸡形目,又名越鸟。古称孔爵、孔鸟,是世界上价值极高的珍禽之一。孔雀是最美丽的观赏鸟,是吉祥、善良、美丽、华贵的象征。孔雀的羽翼有特殊的观赏价值,羽毛用来制作各种工艺品,很早就用作佛教和印度教的装饰物。

目前世界已定名的孔雀仅有两种:印度孔雀(亦称蓝孔雀)、爪哇孔雀(亦称绿孔雀)。印度孔雀,主要分布在印度和斯里兰卡,它还有两个突变形态:白孔雀和黑孔雀。

孔雀鸣声洪亮,动听悦耳。雄鸟还能作优美的舞姿,激动地将尾屏高举展开,支撑在翘起的尾羽上,形如大扇,左右摆动,眼状斑灿烂闪烁,甚为美丽,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孔雀开屏”。孔雀开屏其实是一种对外界刺激(包括性的和非性的刺激)的兴奋现象,在繁殖期和非繁殖期均有表现。

孔雀与印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强盛而庞大的孔雀王朝就出现在印度曾经的历史上,这个依靠军事征服建立起来的王朝在阿育王时代发展到全盛时期。阿育王经过多年征战,使王朝版图扩展到除印度半岛最南端以外的整个南亚次大陆,即包括今天的印度、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同时,阿育王作为虔诚的佛教徒,在王朝上下大力提倡和推行佛教,把佛教尊为国教,佛教艺术因此也在这一时期得到空前发展。

被称为孔雀城的马图拉则是印度历史上佛教艺术发展的最著名的中心城市之一。

藏语常以“孔雀闻雷”来形容人们兴奋和愉快的心情和姿态,据说每当孔雀听到雷声就会喜极而开屏,这显然也是对外界刺激的反应。在仓央嘉措这首诗歌中,孔雀同样寓意了他心情的愉悦,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的身影似乎就隐藏在诗里面。

4.鹦鹉

与情人幽会的地方,

在南谷门隅的密林。

除了巧舌的鹦鹉,

没有别人知道。

巧舌的鹦鹉啊,

可不要泄露秘密。

这只鹦鹉,是诗人与一位来自工布的姑娘幽会时这位姑娘送给他的,由于这个原因,加上它的巧舌如簧,它得到了主人更多的宠爱。

这只鹦鹉的全名叫大紫胸鹦鹉或者大绯胸鹦鹉。这种鹦鹉栖息于海拔4000米以下的山地阔叶林、混交林和针叶林中,尤其在海拔2000至3000米左右的阔叶林和混交林中较为常见;大群活动,飞行急速;主要以树木和植物的果实与种子为食,特别是松树球果、板栗、青冈、桃核等坚果,以及浆果和谷物等。主要分布区域为我国的广西、四川、云南和西藏等,在西藏则主要分布在米林、林芝(工布地区)等地,在国外仅见于印度北部。

大紫胸鹦鹉是我国体形最大的一种鹦鹉,它喜欢鸣叫,声音响亮,经过训练可以模仿人言。目前,这一鸟类的分布范围已经很小,数量更是十分稀少,是国家二级重点保护动物。

而在仓央嘉措时代,这种鹦鹉还是常见的。仓央嘉措记得,那天早晨,他刚刚跟随经师学习了因明学中一些繁杂枯燥的逻辑理论,头昏脑涨地来到一片林地里,来自工布的姑娘早早就在这里等他了,还为他送来了这只鹦鹉。看着它翠绿的羽毛和红色弯曲的啄,还有那双圆溜溜转动的小眼睛,仓央嘉措似乎一下清爽了许多。从此,这只鹦鹉就被放在一只玲珑的鸟笼中,挂在诗人的窗棂前,每天的学经和修习结束后,仓央嘉措就开始逗这只鹦鹉取乐,很快,这只鹦鹉就学会了好多人言。

来自工布的鹦鹉,

既然你巧舌能言,

请说我那爱人,

身体是否康健?

送鹦鹉的姑娘返回了工布,诗人十分想念,看着窗前的鹦鹉,写下了这首诗。

欢快的画眉鸟啊,

嬉戏在玉妥柳林,

可愿意和我鹦鹉,

走一趟工布的东方?

姑娘走了很长时间没再回来,仓央嘉措被思念煎熬着,竟然决定带着这只鹦鹉,到工布去看望姑娘,虽然对他来说,这一点也不现实也不可能。

能说会道的鹦鹉,

请你不要言声,

柳林里的画眉,

就要清唱一曲。

姑娘一去杳无音讯,而去看她又不可能,长久的思念变成了痛恨。仓央嘉措把积郁在心的痛恨撒在那只鹦鹉身上……

5.画眉

诉说衷肠的地方,

是葱翠的柳林深处,

除了画眉鸟儿,

没有他人知晓。

画眉是仓央嘉措最喜欢的宠物,他一共养了两只,并且给它们取了名字。那只不太喜欢鸣叫,显得有些严肃呆板的画眉,诗人给他取了一个庄重华贵的名字:索南华宗,意思是福运聚集;而那只总是叫个不停,有些顽皮活泼的画眉,诗人给他取了一个轻松随意的名字:吉吉布赤,意思是欢喜快乐。两只鸟都是雌性,所以,那只叫吉吉布赤的画眉鸟的名字里,还含有能够带来一只雄鸟弟弟的意思。——“布赤”这个名字,相当于汉族中的“招娣”、“领娣”等女孩的名字。当然,吉吉布赤也可理解为带着孩子享受天伦之乐的意思。

画眉主要分布于东亚地区。我国画眉亚科鸟类的种类繁多,数量丰富,素有“鹛类王国”、“画眉乐园”之称。分布在西藏的画眉,主要是橙翅噪鹛。橙翅噪鹛隶属雀形目,翁鸟科,画眉亚科,是我国的特产鸟之一。

画眉喜欢在晨昏时分在田野林木间鸣唱,叫声明亮悦耳,是鸣鸟中的佼佼者,因此常被捕捉饲养而成为笼鸟。

琼结茂密的柳林深处,

栖息着画眉索南华宗,

只要不往那远处游走,

定有重逢的机遇缘分。

在这只名叫索南华宗的画眉鸟背后,蕴含着仓央嘉措的另一段情缘。一位来自琼结的姑娘与诗人有了感情,他们经常在一片密林中幽会,后来姑娘回了家乡琼结。琼结离拉萨不远,诗人相信,他们一定会再次重逢。

那边山上神气的雪鸡,

这边山中娇小的画眉,

此生我们的缘分已尽,

心中只留下尴尬难堪。

可惜,满心的希望再一次成了泡影,仓央嘉措开始怀疑曾经的信誓旦旦。回想起自己那么深信不疑地等待琼结姑娘的归来,心里就有了一种受骗的感觉,一缕尴尬难堪的情绪涌上心头。

画眉吉吉布赤,

藏身在柳林深处,

只因心眼太坏,

扼杀了曾经的恋情。

祸不单行,与那只叫吉吉布赤的鹦鹉有关的那份情缘也断了,仓央嘉措陷入了失恋的痛苦之中……

(写下这些文字之时,笔者对一直喜欢的仓央嘉措诗歌进行了重新翻译,并参考了1981年庄晶整理版的《仓央嘉措情歌》汉文译文,突然发现,在这些优美的诗歌中,但凡写到画眉的地方,几乎都出现了一个相同的藏语词汇——江朗,藏文原意似是指柳林,对这个词汇还有一个修饰词——竹絮,藏文原意为四方的,四边形的。著名藏学家庄晶老先生等的汉译文中都译为方方的柳林,或者四方的柳林等。笔者在重新翻译这些诗歌时,虽然参考并采用了庄晶等前辈的译文,但还是心存疑惑——柳林为何非得是四四方方的呢,难道仅仅是一个夸张的形容词而已?在思考和猜想中,笔者认为,此词应是指柳园,是一个有四围,种植着柳树的园林。笔者还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江朗”一词亦可能是指鸟笼,并且是一只用柳条编织而成的四方形的鸟笼。如此,笔者关于仓央嘉措是一位宠物饲养者的说法也多了一个旁证。——纯属猜想,无需认真。)

你有一个花的名字,美丽姑娘卓玛啦。

——引自一首时下正流行的藏族歌曲

信仰:花丛中的沉思

在仓央嘉措的诗歌中,除了写到众多的鸟兽,还写到许多的花草,浓郁的鸟语花香,为这些绮丽优美得无以复加的诗歌带来了阅读上的愉悦。阅读着他的诗歌,一缕若有若无的花的清香,从他的故乡飘然而来,芬芳了这个世界。

1.哈罗花

繁盛的哈罗花啊,

如果去做祭神的供品,

把我这年轻的玉蜂,

也带到佛堂去吧。

哈罗花,在几个汉译的《仓央嘉措情歌》版本中,都译为或注释为锦葵花。

锦葵花科的植物较多,有木槿、朱槿、扶桑、川葵及冬苋菜等,而这些植物的花朵都可以作为礼佛的供品。仓央嘉措的故乡,可谓是花的世界。每到春天,万物复苏,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竞相开放,姹紫嫣红,光彩灿烂。

仓央嘉措的这首诗吸引我们的地方,或许不是哈罗花,而是以花作为供品奉献给神佛的这种独特的仪式。

花作为佛教的供养物,在佛教在印度等地传播的初期,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仪规,佛教传入藏区后,这一仪规也随之传入,但在所供奉的品类上有了因地制宜的改变。

依据佛教仪规,供奉活动有“五供”或者“十供”之说,指的是在做佛事时,奉献给神佛的五种或十种供品。五供为花、熏香、灯、净水和食品;十供则包括花、灯、净水、熏香、涂香、扑香、衣、饰品、伞盖和幡。不论是五供还是十供,花在供奉之品中被列为首位。

除此之外,还有“百供”和“千供”,藏语称为“甲却”和“洞却”,指香、花、灯、水和神馐各满一百或一千份的供品。这种供奉,一般是在大法会时,或者为超度亡魂而做法事时方能去做。献百供和千供,要依施主的经济能力而行。

仓央嘉措作为僧侣,向神佛奉献供品是他经常要参加的佛教礼仪之一。作为一个热爱大自然的诗人,我们可以想象,在这样的佛事活动中,他的身心所获得的虔诚与神圣。

在仓央嘉措的诗歌中,涉及到佛教礼仪和修行仪规的有好几首。如:

默想的上师尊面,

没有出现在心里。

未想的美人娇容,

在心里栩栩如生。

此处的“默想”便是藏传佛教的一种修行方式。“默想”也作“观想”。佛教认为,如果要想除去心中的负面心理和情绪,除了行为言谈上的戒律之外,还要观想。观想,简单来说就是凭着心念思维来想象,一般的方法是:修炼者以自己的本尊或上师为对象,在内心中虔诚地默想本尊或上师的姿态、面容等,慢慢进入一种入定状态。佛教认为,这样做可以让自己得到佛的智慧、佛的慈悲,使自己渐渐接近佛,从而达到无私无欲的境界。

2.睡莲

白色睡莲的光华,

照耀过整个大地。

如今成熟的花籽,

预示着已过花期。

只有我鹦鹉哥哥,

陪伴你度过悲戚。

睡莲,古印度梵语音译作固目答,有“观音莲”的美誉。有专家认为,有关莲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名句就得自印度佛教,并且指的就是睡莲。佛教把莲花的自然属性与佛教的教义、规则、戒律相类比美化,逐渐形成了对莲花的完美崇拜,认为莲花有四德,即一香、二净、三柔软、四可爱,与佛教的四德:常、乐、我、净相辅相成;莲花还有十善:一、离诸染污,二、不与恶俱,三、戒香充满,四、本体清净,五、面相熙怡,六、柔软不涩,七、见者皆吉,八、开敷具足,九、成熟清净,十、生已有想。将莲花的属性与佛教的修行联系起来进行类比,十分精巧。

藏传佛教认为,作为转世活佛,与生俱来就有着佛的品德和优点,这是由他在不断的轮回中通过一世又一世的修炼得来的。依照这个理论,仓央嘉措已经具备了睡莲一样的品德。但在他的诗歌中,他却对得到了太多赞誉的莲花表现出怜悯和同情。或许,这正好是他的心境写照——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却得不到别人的重视,只能让时光流逝,年华空度。只能在对曾经的爱情的追忆中,对故乡的不断怀恋中,得到心灵的慰藉。

3.桃花

姑娘不是母亲所生,

莫非生在桃树枝上?

喜新厌旧的速度,

超过了桃花的凋谢。

在仓央嘉措的诗歌中,有好几首提到了桃花和桃子,或用来比喻姑娘美丽的容颜,或用来形容事物的发展。阅读这些诗歌,我们似乎还能感觉到西藏大地上桃花的芬芳美丽和桃子的甘甜可口。

西藏有种特产的桃子,名曰西藏桃,这是一种野生的光核桃。在气候温和的山南和林芝地区,每每到了桃花盛开的季节,一个连一个的村庄被繁密的桃树簇拥着,一如一片连一片粉红的海。

在西藏工布地区有一处桃花沟。在这里经常会看到晶莹的白雪映衬着粉红的桃花的景象。据说,这一奇景的出现,主要依赖林芝地区热带、亚热带、温带和寒带并存的特殊气候。

近几年来,林芝每年都举办“桃花旅游节”,以花为媒,催生了林芝独特的“桃花经济”。藏族群众穿上当地的工布服饰,请游客品尝藏餐,射响箭,看摔跤,让国内外游客乐而忘返,藏族百姓家中的松茸、手掌参、虫草、手工艺品更使游客爱不释手。

桃花节的举办促进了当地旅游业的发展,同时也提升了工布地区的影响力。当地的野桃以前都被群众拿来喂牲畜,现在有企业在林芝设立了现代化的野桃汁加工基地,一些农牧民光卖野桃一年就能收入上千元。

后记:

爱情、故乡、信仰这三个词汇归结起来就是艺术,或者说艺术所要表达的无外乎就是这三种意象。作为有着永久生命力的艺术,仓央嘉措的诗歌已经传唱了300年,并且还将继续传唱下去。21世纪,虽然以时尚和流行为标签,但仓央嘉措的诗歌依然被艺术家们争相传唱。

陕西著名诗人伊沙曾对仓央嘉措的诗歌进行“润色”,他是根据庄晶等前辈翻译仓央嘉措诗歌的汉译本进行的,伊沙的书出版后,引发激烈的争议,褒贬参半。电影《益西卓玛》的插曲《在那东山顶上》就是根据仓央嘉措的诗歌,由作曲家张千一谱曲创作的,首唱者是藏族歌手拉姆措,结果该歌却被谭晶买断。意识到这一点后,拉姆措最终买断了《在那东山顶上》藏语版的演唱权。

被湖南卫视《晚间》节目包装出来的歌手张勇也是以唱仓央嘉措的歌曲走红的。据说在他的首张专辑发行的宣传文案中,有诸如“感觉张勇比刀郎好……他比刀郎成功的把握性更大”、“像容中尔甲这些人,同样一首《仓央嘉措情歌》,就没有唱红……张勇一唱就响,绝对响”、“满文军、毛宁这种奶油小生……”等言词,并且打出了“听腾格尔唱蒙古歌,听刀郎唱新疆歌,听张勇唱藏族歌”的豪言。笔者注意到这张专辑收入的12首歌中,属于仓央嘉措情歌的就有3首,而将其中的一首歌名谓《仓央嘉措情歌》,说明歌手及其包装者对仓央嘉措情歌知之甚少,甚至不知道在他们的专辑中,并非只有一首仓央嘉措情歌。笔者曾听过张勇唱藏歌,其藏语发音十分蹩脚以外,许多“藏语”居然是歌者自编的,语焉不详,不知所云。

演唱仓央嘉措情歌,已经是藏族流行音乐的一个现象,也是许多艺人的一个心愿。继亚东、朱哲琴、容中尔嘉之后,有许多歌手加入了演唱仓央嘉措情歌的行列。由三个藏族少女组成的高原红组合演唱的新歌《玛吉阿妈》近日新鲜出炉;以演唱仓央嘉措情歌成名的活佛歌手日波益西的歌声在网上传播;红遍欧美市场的藏族歌手葛莎雀吉正在深情演绎仓央嘉措的《天鹅爱上了湖水》……

仓央嘉措情歌是人类感情的秘籍,他的情歌将继续流传下去。

本篇所引用的《仓央嘉措情歌》均系作者根据庄晶1981年整理版藏文原文翻译,并参考了庄晶汉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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