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家到隔壁白家,只有短短几十步,但我却仿佛走了很久很久,久到足以回忆一段美好的时光。这时,我回过神来,在白家门口站了一会儿,对突如其来的回忆感到有些困惑: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幽若来呢?
自从在云下村隐居下来,除了颜墨上神,我几乎把所有的神和魔都忘了,今日见到了战神,又想到了幽若,心里便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怕这平静的生活不会长久了。
“小天!”白大娘从里屋走出来,突然看到了我,不由得眼睛一亮,便急忙招呼我进去,“你怎么在门口站着啊?赶快进来!”
我一面走进去,一面指了指里屋,轻声问道:“大娘,双儿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
白大娘点了点头,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有几分心疼,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道:“双儿这孩子,实在是太任性了,总是喜欢跟你吵架,每次吵完架,就要你过来哄她,真是太难为你了!小天,你放心吧,大娘刚刚已经教训过她了。不过,你也要改改你的脾气,不要太好了,不然,这丫头迟早会被你宠坏的!”
凡间有句老话,叫做“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白大娘对我便是如此。我知道,在这份感情里,我的卑微和软弱显得有些可怜,白大娘要我改一改脾气,也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宁愿自己受苦受罪,也不愿意让心爱的无双受一点点委屈。
于是我连连摇头:“没事,没事,她还小嘛!再说了,我是大哥哥,理应多让着她一点。”我顿了一下,又指了指里屋,恭恭敬敬地请示道,“大娘,我可以进去吗?”
白大娘爽快地说道:“进去吧!你们已经定亲,不用像以前那样拘礼了!”
我来到里屋,见无双背对着我,还故意歪着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样子,像极了耍脾气的小孩子。我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轻轻地走过去,站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双儿,对不起,我错了!”
无双肩膀一低,躲开了我的手,突然猛地回头看着我:“那好,你告诉我,你错在哪儿了?”
“我想,你一定猜到了吧,我在家里是个极不受宠的孩子,我亲生父母的眼里和心里都只有我的弟弟,所以,他们为他起名叫做无双,独一无二的无双……”
“所以,”无双缓缓站起来,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声音突然变得柔软起来,“六年前,当你听到我要改名叫无双的时候,你才会那么生气,对吗?”
“对,我不喜欢这个弟弟,连同他的名字也觉得讨厌。”我对无双说了很多谎话,其实都是形势所迫、情非得已,内心也一直很挣扎,希望她以后能够明白我的苦衷。我继续说道,“而我喜欢的女孩,却要改名叫他的名字,你说,我怎么能不生气呢?”
“傻瓜!”无双冷不丁地嗔道。
“好端端的,你干嘛叫我傻瓜啊?”
“傻瓜!傻瓜!你真是个傻瓜!”无双撅起嘴巴,似骂非骂道,“从一开始,你就应该向我坦白啊!如果从一开始,你就向我坦白了,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我心里一紧,小心翼翼地问道:“坦白什么啊?”
“其实……”无双拉着我的手,左右摇了摇,一看就是想说什么,又怕我心里难受,所以先安慰我一下,“要不,我还是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反手握紧她的手,笑道:“好啊!”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无辜的女婴,被她的亲生父母抛弃在一户农家门口,那户农家家里只有一对善良的老夫妇,他们无儿无女,见到女婴的时候,既心疼又欢喜,于是他们收养了女婴,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转眼之间,十六年过去了,女婴长大了,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而那对老夫妇,已经到了花甲之年,身体也越来越差了。他们知道,相聚的日子不多了,便更加珍惜余下的每一天了……”
我大概已经听出来了,无双便是故事里的主人公。话说,她真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啊,为了安慰我,居然亲手揭开了自己的伤疤,无非就是想告诉我,比我还惨的人多的是,不必为自己的身世感到哀伤或者悲愤……但见她平静地说着,眉目间并无悲伤之色。然而,我却心痛不已,心想,我何德何能,竟遇到这么善良的女子!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小天哥,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虽然你从未说过你父母的坏话,但是这六年来,你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不愿意回京城,不愿意提起你父母,我便大概能够猜到,你和你父母之间的关系,该有多么恶劣啊!”
我吃了一惊,这丫头挺厉害的,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她一会儿讲述她自己的故事,一会儿分析我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其实,小天哥,我想说的是,他们不喜欢你,没关系啊!我和我爹、我娘,还有虎子哥、柱子哥,我们都很喜欢你啊!尤其是我爹和我娘,他们对你比对我要好好几倍呢,他们是真心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的。可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靠什么血亲来维系的,唯有真心才能换来真心,不是吗?”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啊!看来,我和她之间还不够有默契,未来要多多努力才是!我点头说道:“没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靠什么血亲来维系的,唯有真心才能换来真心!从此以后,我不会再为自己的身世感到哀伤或者悲愤了;从此以后,我们一家四口,不对,也许是五口、六口、七口……总而言之,我们才是相亲相爱、真正的一家人!”
无双突然红了脸,嗫嚅道:“什么五口、六口、七口……真不害臊!”
我扶着她的双肩,低头凑近她的脸,与她额头抵着额头,鼻子碰着鼻子,彼此之间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也是清晰可闻。我轻声说道:“双儿,你可愿意为我生儿育女,与我白头到老?”
“我愿意!”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大喜:“双儿,我们尽快完婚吧!我怕夜长梦多,更怕失去你!”
“你……还是先和我爹娘商量一下吧,他们若是同意的话,我自然是没问题的。”她说的很委婉,但以二老对此事的态度,她这是答应我的意思啊。这时,她觉得有些害羞,立即转移话题,“对了,你和你弟弟刚才在屋里干什么呢?”
这个话题转得有点快,我一时半会没有跟上她,等我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可能一切都无法挽回了。这下糟了,我记得我离开家时,从魔界取回来的古籍还在战神手上,万一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那可如何是好啊!
“双儿,我回去一下!”我立即奔出白家大门,却又急忙停下脚步。因为我在门口看到了两个老朋友,一个是曾经尽心尽力伺候我、对我忠心耿耿的阿奴;一个是曾经与我青梅竹马、还与我订下婚约的幽若。
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所以看错了,于是擦了擦眼睛,确定我看到的就是她们。
幽若早已涕泪俱下,突然奔向我,紧紧地抱住我:“三哥,我以为……我以为……以为你已经死了……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谢天谢地,你还活着……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