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3年3月陈天华以优异的成绩被选送到日本留学,进入东京弘文书院学习师范科。此时在日本的留学生已有几千人,他们无论是公费生还是自费生,一到日本就被日本蒸蒸日上的社会形势所感染。日本是当时中国进步青年一心向往的求学之地,那里先后聚集了黄兴、蔡锷、秋瑾、鲁迅、吴玉章等一大批革命先驱,他们“为求富国强兵策”,“只身东渡挟春雷”,在日本一边求学,一边进行宣传民族革命和民主思想活动。日本民主的政治气候、发达的经济状况、开放的思想意识和专制主义的满清王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种改变中国贫困落后面貌的爱国主义热情在他们心中升腾,促使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投入了爱国救亡的浪潮。陈天华一到日本,立刻就被留日学生中浓郁的革命气息所感染。那些当时在国内闻所末闻的“大逆不道”的言论,使他感到痛快淋漓。陈天华如饥似渴地学习达尔文《进化论》、卢梭《民约论》、《美国独立檄文(宣言)》等西方启蒙思想家的著作,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同时,他还积极参加了爱国宣传活动。虽然因时间太紧日语还不够流畅,但置身于浓郁的革命气氛中,他的思想却发生了迅速而巨大的变化。
陈天华到日本后不久,沙俄政府单方面撕毁《中俄交收东三省条约》,拒绝从我国东三省撤军,还蛮横地向清朝政府提出7项新的侵略要求,企图永远霸占我国东三省。沙俄的无耻行径,激怒了中国人民,一场声讨沙俄的拒俄运动大举爆发了。
那天,陈天华刚从图书馆出来,迎面碰上了匆匆走来的黄兴。黄兴也是湖南人,和陈天华的关系很密切,他们经常一起参加活动。
“黄大哥,你这么匆忙,干什么去?”
“唉呀,可找到你了,我正急着找你呢?”
“出了什么事?”陈天华急切地问。
“找个地方坐下再说。”黄兴和陈天华出了图书馆,在路西的一棵大树下坐定。
“你知道八国联军进北京时俄国人兵分两路吧?”
“知道。”陈天华点头,表示肯定。
“他们进北京的那一路和各国一起活动,烧杀淫掠,而另一路则占领了东北大片土地。《辛丑条约》签订后,他们答应两年内撤兵,现在时间已到。”黄兴说到这儿停了一下。
“怎么样?”陈天华焦急地问。
“国内传来消息,沙俄不准备撤兵,还提出无理要求。”
“他这是欺我们软弱,朝廷岂能认可!”
黄兴叹了口气:“唉!朝廷已被他们打怕了,少不了还得让步。”
“那怎么行!”陈天华急了,两道眉毛也竖了起来。
“所以我想发动留学生掀起一场拒俄运动,既促动朝廷,又威胁俄国,你看如何?”黄兴说着把目光转向了陈天华。
陈天华毫不犹豫,立刻表示赞同:“我们这就分头去活动。”
1903年4月29日,在樱花辉映的锦辉馆,拒俄集会如期举行。到会的有几百人,大都是身穿制服的中国留日学生,他们一个个面带激奋,三五成群地议论着,有人慷慨激昂,挥舞着拳头,有人则眼含泪水,一脸悲愤。陈天华觉得时机已到,和黄兴商量了几句,率先走上了讲台:
“同胞们,大家已经知道了东三省面临着存亡的危机!我们都是中华子孙能看着祖国领土被霸占而袖手不管吗?”
“不能!”
“不能!”台下的学生高呼起来。
“对,我们不能不管。今天发起这个大会就是要成立一支拒俄义勇军,开赴东北战场与沙皇俄国作战,有志愿者,请报名。”
陈天华说完径直走到义勇队名册前,在“敢死簿”一栏里添上了自己的名字。
同是文弱学生,都在青春之年,陈天华能做到的,他人为什么不能。在陈天华的带动下,人群里不断有人走上台来报名。
这时,一位身材瘦小,戴着眼镜的女同学也走上台来,她环视台下,没等讲话先已流下泪来。
“我是个女儿身,不能扛枪打仗,但眼见着祖国的大好河山遭人践踏,我们有什么脸面在异乡享受平静的生活!我也报名,我愿意随军担任看护,以尽自己微薄之力。”
说完,她含泪转过身去,在名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女学生的举动震动了在场所有的人。名册簿前排起了队,出席大会的大部分人都签了名,拒俄义勇军成立了。
他们放下书,丢下笔,起早贪黑地进行训练,就等着一声令下开赴东北战场。
这天,陈天华与黄兴一同来到清朝驻日使馆,求见驻日公使蔡钧。等了好久,他才慢悠悠地出来,手里端着烟袋,背后拖着又粗又长的辫子,一看就是个腐朽的官僚。
“找我什么事啊?”他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眼皮也没抬一下。
“我们听说俄国拒绝撤兵东北……”没等黄兴说完,他就接话了:
“俄国不撤兵和你们有什么相干?”
陈天华非常生气,朗声说道:“我们是中国人,他霸占我们的国土,当然与我们相干。”
“嘿?”蔡钧被撞了回去,这才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陈天华、黄兴两人,然后又垂下厚眼皮,怪声怪气地问道:
“相干你们又能怎样?”
“我们已经组织了拒俄义勇军,正在加紧训练,派回国内的学生也组成了同样的队伍。希望蔡大人向朝廷联系,让我们开赴东北战场,参加战斗。”陈天华激昂地说。
“什么,你们组织了军队,还要参加战斗?”蔡钧像挨了一掌似的,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们是想谋反,好啊,你们不说我还不知道,你们在国内也组织了军队,立即给我解散,否则有你们好看。”他恶狠狠地瞪了陈天华一眼,不等他们辩解就走了。
蔡钧觉得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他一面拍电报回国声称东京留学生尽为革命党且已回国活动,要求清廷查拿严办,另一方面勾结日本当局干涉留学生的活动,不久拒俄义勇军在日本警方的威逼下被迫解散了,爱国学生的一腔热血付之东流。
那天,陈天华等人不约而同地来到黄兴的住处,有人带了酒,有人买了干牛肉,黄兴拿出几盘小菜,大家围桌而坐,默默饮酒。愤闷、不满与仇恨随着杯酒在每个人心里积压、膨胀,最后终于爆发了。
陈天华举起一大杯酒,一饮而尽:“这是什么道理啊,报国无门,爱国有罪!”他大声喊着,将手里的酒杯摔得粉碎。
“清政府拿我们百姓的山河不当事,只保他们的统治权。”
“说得对!”陈天华接过黄兴的话,“朝廷已成了洋人的朝廷,成了洋人统治我们的工具,这样的朝廷我们要他何用?”
“砸了他!”
“砸了他!”
几个人都站了起来,把手中的杯子当成卖国政府狠狠地摔在地上。
“大家请坐下,我们好好讨论一下,成立一个反清爱国组织怎么样?”黄兴及时引导大家把反清的情绪转向具体行动。
见大家都平静下来,黄兴谈了自己的想法,“我们这个组织应当以宣传反清爱国为目标,但要以合法的形式在日本立足,这样才能既达到目的,又设法存在下去。”
陈天华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们就搞一个军国民教育会,提高国民的军事素质,同时下设几个部搞起义、暗杀、宣传。”
“嘿,不错。清政府和日本都无词干涉,大家认为怎么样?”黄兴把目光转向其他人,大家都没有异议。
全国群众性的拒俄运动,吓坏了清朝政府,由于统治者奉行“宁赠友邦,不与家奴”的卖国政策,认为留学生“名为拒俄,实则革命”。所以谕令各省督抚对有革命意图的归国留学生,“随时获到,就地正法”。如此,爱国成了有罪,抗俄救亡变成了谋反叛逆,清政府已完全成为“洋人的政府”,人民的仇敌。要保卫中华民族,就必须推翻清朝政府,在拒俄运动的现实中陈天华也成长起来,开始从一个热烈的爱国者,变成了坚决的革命斗士。
1903年5月11日陈天华与黄兴、蔡锷、秦毓鎏等青年志士,不顾清政府和日本政府的高压,以被迫解散的原拒俄义勇队为基础,组织了革命团体“军国民教育会”,并制定了“养成尚武精神,实行爱国主义”的武力反清新宗旨。矛头直指卖国的清统治集团。同时,陈天华还自认充当从事宣传革命和筹备起义活动的“运动员”,愿自备费用返湖南筹措经费,开展活动。当年初夏至仲秋,他参加编印《游学译编》、《新湖南》两本革命刊物,发表《论中国学生同盟会之发起》、《复湖南同学诸君书》等许多文章,积极宣传革命。
10月,沙俄宣布中止中俄有关东三省问题的谈判,派兵重新侵占奉天省城,并限令东三省的中国官员在一个月内出境。气焰万分嚣张的沙俄,企图把中国东北变成自己的领土。国难日亟,陈天华只觉天地塌陷,他大声疾呼“要革命的,这时可以革了,过了这时没有命了”,号召人民奋起革命,为保卫祖国的独立和民族的生存而英勇战斗。悲愤至极,他决定不再留在海外仅作宣传,而要能言且能行,回国直接参与反清救亡,立志以捐躯报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