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拙笨的学艺者,没有充分的天才,全凭苦学。
——梅兰芳
1894年10月22日(清光绪甲午年九月二十四日),梅兰芳诞生于北京李铁拐斜街梅家老宅。
当时日益没落的大清帝国,恰逢中日甲午战争,日本在海上瓦解了清帝国的北洋水师。而在这之前,一系列丧权辱国条约,割地赔银,已经压得腐朽的清王朝喘不过气,为了支付巨额的赔款,清政府只得想办法向百姓多方盘剥,抽缴苛捐重税,人们的生活苦不堪言。
梅家是当时京城颇有名气的梨园世家。
其中以梅兰芳的祖父梅巧玲最为有名。梅巧玲曾学艺于昆曲名师杨三喜、皮黄行家罗巧福,并擅唱京昆,他扮相华丽,台风清新,念白文雅,演《雁门关》里的萧太后活灵活现,有“活萧太后”之称。作为第一代优秀的皮黄旦角艺人,他被列名于艺震京师的“同光十三绝”之中。慈禧太后十分喜欢他的表演,尤其欣赏他那丰满身材所展现出来的雍容华贵风度,曾经谑称他为“胖巧玲”,并给予他“自由出入皇城”的特权。皇家的恩宠,使得梅巧玲声名远播,一时间曾出现“京城千家万户争看胖巧玲”的热闹局面。可惜在梅兰芳出生前很久,他就已经去世了。
梅兰芳的父亲梅明瑞,字竹芬,原是小生后改花旦,母亲为杨隆寿之长女杨长玉。梅兰芳的外祖父杨隆寿.为著名皮黄武生演员,在清末时期有“活武松”、“活石秀”之称,与俞菊笙、姚增禄齐名。
梅兰芳的伯父梅雨田,是著名皮黄音乐演奏家,胡琴、笛子、鼓等,样样精通。梅雨田伴奏的《洪羊洞》和《卖马》唱片,当时被梨园内外的行家公认为一绝。梅兰芳的父亲梅竹芬,继承父业,也做了皮黄演员,他的相貌、身材极像梅巧玲,又喜欢唱梅巧玲的拿手戏《德政坊》、《雁门关》、《富贵全》等,很得一些老观众的喜爱。可惜26岁就早早过世了。
梅宅坐落的李铁拐斜街位于北京的正阳门外,这一带是北京戏园子最为集中的地区,道光年间就有11座。
梅兰芳名澜,字畹华,乳名群子,兰芳为他后来的艺名。梅兰芳的伯父膝下没有男丁,梅兰芳作为这个家庭中的长子,成了单传独苗,延续了梅家的香火,因而合家大小尽皆庆贺。
像所有的孩子一样,梅兰芳在他的童年时代过得十分开心。像其他男孩子一样淘气,一样的盼着过新年,穿新衣,换新鞋,喜欢吃各种各样好吃的糖果,和其他小伙伴一起掏鸟窝,点炮仗,爬树,因为恶作剧被邻居大骂。这种美好的童年生活成为梅兰芳一生的美好回忆。
然而,生活的阴影却过早的降临在了他的头上。
当父亲因病去世时,梅兰芳还是个刚满3岁的孩子,他甚至还不能准确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用说理解父亲去世对他们全家生活的影响了。好在伯父梅雨田接过了抚养梅兰芳的担子,梅兰芳暂时得以衣食无忧。然而,好景不长,两年之后,也就是1900年,八国联军的入侵,把他一家推入了饥寒交迫的困窘境地。
1900年8月13日,由英、法、日、美、俄、德,奥、意八国共40000万人组成的武装联军,借口保卫他们在北京的领馆和教堂,兵临北京东直门外。他们先用火炮轰毁城墙,继而入城烧杀,纵兵抢掠三日,一时京城上空浓烟滚滚,烈焰熊熊。几经洗劫,北京的官衙、民宅被焚毁,庙会、集市关张,街市上一派萧条景象。京城里已经不能演戏,艺人们无以煳口,只好各自寻找生路。名丑萧长华当时在街头摆摊卖烤白薯,名净李寿山沿街叫卖萝卜和鸡蛋糕,梅兰芳的伯父梅雨田则依靠修理钟表维持生计,不想却招来了很大的麻烦。这时梅雨田已经卖掉了老宅,带领全家搬到百顺胡同居住。在城里到处翻找宝贝的洋人士兵,发现梅家存有较为珍贵的钟表,便经常闯进来勒索,有时候一天之中能闯进来数次。梅家上下终日在惊恐之中过日子。
一天,家里的大门又被一脚踹开。小梅兰芳上前一看,见是一个面孔黝黑的洋兵,便忍不住地冲他嚷嚷起来:“你怎么又来了?我认识你,你来过四趟了!”
一边说着,梅兰芳一边用力把他朝门外推,但洋兵一挥手,蛮横地将梅兰芳推倒在地,强行闯入,嘴里还叽里咕噜地操着洋腔:“不用你管,叫你们家大人出来!”被推倒在地的梅兰芳,默默地看着这个洋兵将存放在家里的钟表全部抢走,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亲自经历了受人欺凌的悲惨,亲身体验了国破家亡的痛楚,梅兰芳在心里埋下了对侵略者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