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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乃遇狼童

“你看,这是眼睛,这是鼻子,这是嘴巴……”在我的指引下,他开始抚摸我的眼睛、鼻子、嘴巴,像个初到人世间的孩子。

将军离府入宫后,我就和四儿出府去看望柏妇。

柏妇嫁人后一直和公士希住在雍城的西市口。穿过热闹的大街,又拐了好几条巷弄,我们终于在两间夯土垒起来的房子里见到了刚刚生产完的柏妇。

柏妇见到我们很是高兴。她坐在床铺上,手里抱着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小家伙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我和四儿都想抱抱他,可怎么抱都不自在。柏妇见我们两个手足无措,笑得前俯后仰。她这两年胖了不少,笑声还和以前一样爽朗,看来公士希对她真的很好。

我们在柏妇床前聊了会儿天,又喝了碗甜汤,就起身告辞了。走出那间土屋,我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心想,也许这就是幸福吧!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仆役成群,只是两个人带着孩子守着两间房。

“你在想什么?”四儿问。

“我在想,当初柏妇自作主张把自己嫁给公士希还真是嫁对了。你看,他们现在过得多好。”

“嗯,她一看就像是个有福的人。”四儿说着往我身边贴了贴,“阿拾,爷爷昨天同我说,再过两年我就十五了,他想早点给我物色个好人家。”

“家宰要给你定亲?”我有些诧异,“难怪昨天晚上你会突然提起于安。”

“我……我还不想嫁人。”四儿咬着嘴唇,脸色并不好看。

家宰秦牯的想法我其实明白,像四儿这样的姑娘,身份比普通庶民家的女儿要高一些,可又比不上正经士族家里的嫡女。她长得秀美可爱,如果早点谋划的话,说不定还能借着将军的光,嫁个底层的士族做个正室,可四儿对这样的安排显然不满意。

“你别太担心,我和你同岁,我不也还没定亲嘛!于安两年内能回来最好,如果他不能来,你就跟着我,我总不会让你吃亏的。”

“那我们可说定了,以后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你如今是将军府的贵女,要是我能跟着你,爷爷一定高兴。”

“行,你就这么去回了家宰。”我冲四儿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市集的方向道,“我听说这几天雍城来了不少南边的楚商,咱们既然都已经出来了,就去看看吧!”

“好呀,我前日里在卖妆奁的涂七那儿看到一把檀木的梳子……”四儿心思简单,转眼就将愁绪抛到了九霄云外。

“走吧,走吧,我去买了送你!”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拉着她朝市集走去。

“来,来,来,大家都来看一看啦!南方新送来的货啊,水灵通透啊……”

集市中央传来一阵吆喝声,我们俩一看有热闹可以凑,就高高兴兴地随着人流跑了过去。

人群拥挤,我们好不容易挤到一个好位置,才惊讶地发现这里卖的根本不是什么楚国的香膏美酒,而是——奴隶!

站在场中高声吆喝的是一个手拿鞭子、身穿暗红色麻布上衣的中年男子,他相貌丑陋,一张口说话,就露出满口的大黄牙。在他的身后是三个木笼子,里面挤着十几个脏兮兮的孩子,有几个还赤身裸体,没有半点遮蔽的衣物。

“阿拾,那些孩子可真可怜,他们一定都是被这个坏人抓来的。”四儿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

“那也不一定,我听说南边的吴国、楚国这两年都在打仗,有的爹娘为了一家子都能活,也会主动把孩子卖给这些人。这样,起码孩子不会饿死在家里。”

“要是他们都能碰上咱们将军这样的主人,倒也不是坏事。”

“嗯,希望吧!”

我和四儿说话的工夫,一个黑瘦的少年已经被作坊的匠人头子领走了。

大黄牙收了钱,又从笼子里抓出了一个和我们年纪差不多的女孩。那女孩的衣服已经破得不行,她只能蜷缩着身子,努力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大黄牙见状,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后一仰,喝道:“给我站直点!”说完,掏出一块帕子吐了几口口水,就往那女孩脸上擦去。

我和四儿对看了一眼,只觉得恶心到了极点。

“哎呀,这南方的女娃就是水灵,你看这小脸长的,虽然身子瘦点,但也没关系。不知道在床上的味道,是不是和我们秦国的女人不一样。”身后的男人们开始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四儿听得满脸通红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回头瞪了说话的人一眼。那人一开始吃了一惊,但看清楚我和四儿的脸后,笑得更加猥琐了。

四儿拉拉我的手道:“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不要管他,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你身上可有带钱?”

“我只有三个币子,怎么了?”

我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姑娘长得如此貌美,我们俩这几个币子估计连个零头都不够。

果然,大黄牙一声吆喝,底下的男人们就开始异常兴奋地叫价比高了。

女孩此时已经放下了遮挡身躯的双手,她目光游离地看着台下那些如狼似虎的男人。她的眼神经过我和四儿时,突然停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用惋惜的目光看着她,她却用无比怨恨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把她推上奴隶台的人。

“阿拾可是想买下她?”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

我转过头去,发现之前围在我们身后的几个男子都已经被佩剑的卫士挡在了三尺开外。站在我身后的正是一身黑色织锦交领深衣、头戴黄玉冠的公子利。

“阿拾见过公子。”我赶忙拉着四儿行了大礼。

“起来吧!”公子利打量了我一眼,笑道,“方才我在马车上瞧见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可后来一想,这一头如锦青丝,雍城里除了你,怕也没有别人了。”

“公子谬赞,阿拾惭愧。”我低头看着公子利衣摆上的双雀鸟织纹,心里直打鼓,要是他回头告诉将军我跑来卖奴的场子看热闹,四儿和我怕是少不了要挨一顿训。

“若你喜欢这女奴,我就买来赠你,可好?待会儿我让人将她收拾干净,帮你送到府里去。”

“不行、不行,阿拾不能私自买奴回府的!”我急忙抬起头,身前的公子利正一脸笑意地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我眨了眨眼睛,道:“阿拾虽不能买奴回府,但我看这女孩着实可怜,不如公子买了她吧?她长得如此秀美,想来也定是个手脚灵巧之人,公子将来留在身边使唤或是赠予臣下,都是一桩美事。”

“你让我买了她?利素日只听伍将军赞你聪慧,却不知道你还能言善道、会做买卖。”公子利微微一笑,抬手冲身后的卫士扬了扬手。

不一会儿,台子上的少女就被卫士带到了面前。回头再看那大黄牙,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道缝,想来是得了不少钱财。

“谢公子收留,宓曹此生一定诚心侍奉公子。”少女走到公子利身前俯身跪倒。

宓曹?这女奴居然还有名有姓,看来也不是什么普通庶民家的女儿,只是不知为何会沦落至此。

“擦擦脸,起吧!”公子利从怀里拿出一方绢帕递给少女。

“谢公子垂怜。”少女抬起头,她苍白的小脸、盈满泪水的双眼都惹人无比怜惜。卫士将她搀扶起来走到公子利身侧,自始至终她都不曾看我一眼。

也是,公子救美人,多好的结局啊!我杵在这里倒显得多余了。

我借机与公子利辞别,公子利却说自己刚接了伍封的传信,也要去一趟将军府。

四儿一听便急了,对着公子利脱口而出:“那公子可千万别跟将军说今天是在这里碰到我们的,不然——”

“四儿!”

“无妨。”公子利对四儿微微一笑,转头对我道,“放心,我定不会叫你挨骂。”

公子利的马车就停在路边,两匹黝黑的骏马套着红色的马缰,喷着气,打着响鼻,看上去很是威武。

四儿喜马,见了忍不住伸手去摸:“瞧,这马的毛色可真漂亮。”

“马儿胆小,你小心惊到它们。”

“我知道——”四儿话音刚落,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

这市集上怎么会有狼?!

还没等我弄明白,身旁的两匹高头大马已被狼嚎之声吓得阵脚大乱。其中一匹更是扬起马蹄,将车夫掀倒在地。我见状急忙把四儿往身后一推,却只见两个巨大的车轮朝我碾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将我拦腰往后一抱,车轮将将蹭着我的鞋尖碾过。

“阿拾,你怎么样?撞到没有?”四儿方才被我推倒在地,这会儿爬起来仍是一脸惊恐。

我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清醒过来,只是看着她愣愣地摇了摇头。

公子利转头对身后侍卫道:“符舒,你去查查到底是哪儿来的狼叫。符展,你去把马车追回来。”

“唯!”公子利身旁的两个侍卫接了命令各自离开。

我此刻缓过劲来,才愕然发现自己竟一直被公子利抱在怀里,一时发窘,忙推了推他的手臂,小声道:“谢公子相救,阿拾无碍了。”

公子利轻咳一声松开了手,转而站在我身侧。

很快,派出去探查消息的符舒回来了:“禀公子,狼嚎之声出自一小奴。”

“人做狼声,这倒是稀奇。走,我们过去瞧瞧!”

公子利带着一行人重新回到了贩奴的场子里。此刻,那满嘴黄牙的男人正举着鞭子死命地抽打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少年,他一边打,还一边恶狠狠地叫嚷着:“我让你叫,再叫就剁了你喂狗!”

少年的手脚都被上了镣铐,身上也全是鞭伤,可他却死死地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半声哀鸣。

“公子,那是个怪物!”叫宓曹的少女躲在公子利身后瑟瑟说道。

少女口中“怪物”二字,一下就刺中了我心中最痛、最隐秘的过去。看我脸色有些异样,四儿忙捏了捏我的手,没好气地对宓曹道:“明明是个人,干什么非要说成是怪物?”

“他就是个怪物!他是被人在恒山里逮到的,不会说人话,只会狼叫,掉到陷阱里,还死抱着一只野狼不放。他不是怪物,是什么?”

“公子,楼大夫的家宰买下了那少年,怕是又要带回去取乐了。”侍卫符舒指着台子旁一个中年男人,皱眉道。

楼大夫?我听到这名字心里咯噔一下。这楼大夫原是西方戎族之人,生性残忍,平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奴隶和饿了十天半个月的恶狗关在一起。狗咬得越凶,人叫得越惨,他就越高兴。因此,他家的后门经常有血肉模糊的尸首被牛车拉着运出城去扔掉。这少年若是落到他手中,可就活不了几日了。

我想到这里便走到公子利面前,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阿拾斗胆想要买下这少年,还望公子解囊相助!”

“他方才害你险些受伤,你还要买下他?你不是不能私自往将军府买人吗?”

“若公子能相助,阿拾来日定当还报。”宓曹的一句“怪物”,让我顷刻之间就对这伤痕累累的少年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情义。

“算了,你喜欢就好。只是若我以后再做错什么事,你可别拿着火扦子瞪我了。那日,若你对我笑上一笑,我也是会明白的。”公子利伸手将我扶了起来,“既然你要买那奴隶,我们就去同楼府的家宰商量一下吧!”

“公子,楼大夫是太子的人。这样恐怕不妥……”符舒凑到公子利身边低声道。

公子利沉下脸,道:“要他个奴隶,谅他也不敢不给。走吧,我自有分寸。”

公子利向那买人的楼府家宰表明了身份,那家宰没有立马将人送出,反而支支吾吾地推托起来。由此可见,这楼大夫素日里仗着太子的宠幸,根本就没有把这秦四公子放在眼里。太子绱有楼氏这样残暴的宠臣,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难怪伍封会尽力扶持这位同是嫡出的公子利。

“你买这少年回去,不过就是楼林一顿饭的乐子,不如我拿这美婢与你交换,想来他一定会更加高兴。”公子利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只那宓曹吓白了脸,连我也吓了一跳。

楼府的家宰上下打量了一下宓曹,谄媚笑道:“那鄙人就多谢公子舍美了。”

“公子,不要!宓曹愿一生伺候公子!”宓曹一听哭得梨花带雨,公子利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言道:“姑娘何故伤心?我家中最不缺的就是侍婢。若你能跟了楼大夫,也是你的福气。”说完把拴着少年脖颈的链子交到我手上,又对符舒使了个眼色。宓曹随即就被推给了楼府的家宰。

我此时不用看也知道,这个叫宓曹的少女一定已经恨死了我。但我对她并无愧疚,以她的样貌和性子到了楼府自然不会被拉去和恶狗关在一起。说不定哪日她做了楼大夫的贵妾,我还要给她行礼。

公子利的马车很快就被符展追了回来,但我这会儿带着奴隶不便与他们同行,便和四儿另行回府。一路上,我见这少年野性未除,也不敢立马解开他身上的锁链,只能尽量放松手里的链子,不去扯到他一身新新旧旧的伤痕。

“阿拾,他臭死了,要不我们给他洗洗澡?”小院里,四儿拿指尖戳着少年的胸口。

“你去把将军前日送来的亵衣拿出来,我来打水给他冲冲。”

“不行,那衣服可是用齐地的冰纨做的,将军特意留给你,你舍得给他穿?”

“你就别舍不得了,快去吧!”

“好可惜啊——”四儿仰头鬼叫一声往屋里走,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冲我喊,“那你多打几桶水,先给他连衣服一起冲一冲。”

“知道了。”

少年也不理会我们俩,只蹲在地上左顾右盼,好像什么东西在他眼里都是新鲜的。我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摇摇晃晃地拎到他身旁,然后蹲在他面前指着自己说:“阿拾。”又指指他说:“无邪。”少年眨着眼睛一脸迷茫,我又重复说了几遍,自觉这个名字对形如初生的他来说,很是贴切。

“你在跟他说什么呢?”四儿从房里捧着衣服走出来。

我连忙指着四儿对无邪说:“四儿。”

无邪看了看四儿,挑衅地低吼了一声,龇出了虎牙。四儿眼睛一白,舌头一吐,冲他做了一个鬼脸:“阿拾,我看他好像不太喜欢我。要不,还是你给他擦吧,省得他到时候咬我一口。”四儿把衣服放在水井沿上,又把手里的白布递给了我。

“你怕他做什么?链子不都还拴着嘛。”

“你知道我从小就怕狗。我去门口给你看着,你赶紧给他弄弄,就关到对面的房间里去吧!”四儿说完冲无邪瞪了瞪眼睛,跑了出去。

我打湿了葛布,小心翼翼地把无邪额际的头发拨开。他之前受过大黄牙的毒打,头发和着凝固的血肉全都粘在皮肤上,这会儿被我一碰,痛得跳出去老远,蹲在那里用戒备的眼神盯着我。

“唉,以你这样的身手,如果当初不是踩了陷阱,恐怕现在还和狼群在山林里逍遥吧。不过你别担心,等你好了,我也可以把你送到城外的摩崖山上去。”我把之前脱手的链子紧紧抓在手里,连说带比画地靠近了他,“你别怕,我就是想把你洗干净,给你上药。不会痛的,吹吹就不痛了。”我小时候受了伤,阿娘就会一边吹气,一边帮把我伤口上的碎石拿掉。这法子果然也让无邪安静了下来,他的眼里没了刚刚的野性,看起来像只乖巧的小狗,任由我清理了他额上的伤口。

“好了。”我把葛布放在一边,拿出公子利给我的一串钥匙在无邪眼前晃了晃,“现在我要给你洗澡,如果你乖乖的,我就把你身上的链条都打开。但是你要答应我,打开之后,不许再跑。”

无邪好像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乖巧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一高兴当即就把他手、脚、脖子上的锁链全都打开了,末了,还把链条远远地丢开。

可等我回过头时,却发现原本蹲在地上的人已经站了起来。此刻,无邪与我之间隔了不到半个手掌的距离,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带着野兽血腥的气息,直贴着我的头皮拂过。方才乖巧温顺的少年,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

院子里的气氛霎时冷了下来,无邪强大的气场让我觉得自己此刻仿佛是他利爪下不能动弹的猎物,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这少年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危险,因为在他的身上同时存在着人的智慧和野兽的天性,他轻而易举地让我相信了他的无害,却有可能在下一刻扭断我的脖子。

怎么办?现在呼救的话,最大的可能不是得救,而是害了四儿。

自责、懊悔、害怕都已无济于事,我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直视少年的眼睛。那是一双充满了恐惧、迷茫、痛楚的眼睛。

无邪看着我,眉头紧蹙,似乎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不管他的决定是什么,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告诉我,这少年不是野兽,更不是什么怪物,他不会伤害我,只要他能明白自己和我一样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我用手试探着碰了一下无邪的手,他虽然吃惊却没有抗拒。我大胆地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又将自己的手抚上他的脸。

“你看,这是眼睛,这是鼻子,这是嘴巴……”

在我的指引下,他开始抚摸我的眼睛、鼻子、嘴巴,像个初到人世间的孩子。

他的手上长满了厚厚的硬茧,他的指尖抚过我的皮肤,不可避免地带来刮擦的痛感。我流浪行乞时即便再苦,总还有阿娘护着,可他小小年纪却要为了生存在山林里和野兽争夺食物,这异于常人的硬茧背后,恐怕隐藏着我无法想象的血泪往事。

“你看,你和我一样,对吧?你不是怪物,你是个人。”我把他的手从脸上拿下来,轻轻地按在自己胸口上,“感觉到了吗?这是人的心,跳得也许比狼快一点,但和你的一样,对吗?”

无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又一脸惊奇地看着我。

“我没有骗你,对不对?如果你愿意,以后我还会教你说话、写字,然后求将军让你留下来做个卫士,好不好?”

无邪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嘴角含笑,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一会儿扯我的头发,一会儿捏我的耳朵。

“好了,你现在高兴了,那就乖乖地让我帮你把伤口洗干净。”

无邪抓着我的头发蹲在地上,任我在他身上又搓又冲。

洗净的无邪露出一张极清秀的脸,小鹿似的眼睛,高窄的鼻梁,栗色的睫毛在阳光下微翘着,再配上他微微卷曲的头发,看上去很是可爱。

“四儿,快进来!”“来了——”四儿从院子外跑了进来,当她见到一身清爽的无邪时,嘴巴张得几乎能吞下一个鸡蛋,“不会吧,这小子洗干净了还挺好看啊,那帮人是瞎了眼才会说他是怪物吧!仲春之月,要是咱们带他到渭水边的桑林里去,说不定还会有很多姑娘想要与他一度春宵呢。”四儿绕着无邪转了一圈,笑得贼贼的。

“嗯,应该会有。”我亦笑着点头。

只有无邪一脸困惑,完全不知道我们在笑什么。

“四儿,我现在要上街买些疗伤的草药,你先把他安排在西边的屋子里,再去庖厨找点吃的来,晚点我回来给他包扎伤口。”

“行,那你早去早回。”

“知道了。”

我转身要走,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无邪一把拉住了,四儿同情地看了我一眼,道:“行了,行了,你看他这眼神,这是把你当成娘了。草药我去买,你把他弄到西屋里去吧!”

无邪装出一副可怜的小狗样,我只得牵着他进了西屋,把之前府里给四儿准备的床铺稍微整了整,安排他睡下。可他却不领情,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看样子根本没有睡意。

“你的精力还真是好。可你不能这样一直拉着我,我待会儿还要去见将军。你先睡一觉,等你醒了,我也已经回来了。”我比画着希望无邪能明白,但他似乎吃准了我不会对他发火,一脸无赖。

没有办法,我只能用手将他的眼睛合上,然后一边拍着他一边唱起了秦地的小调。

我这些年出门的机会少了,这种山野调子只能记个大概的旋律,可没想到一首曲子哼下来,他已经打起了小鼾。

我把手从无邪手中轻轻抽了出来,替他盖好被子,起身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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