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雾竹林...
“救---救命啊!~~救命!......”
一踉跄身影,白色麻布交领长裙,头上分了一簇青丝用玉带捆起,脸颊两侧落了些许碎发。少女吓得惊慌,不顾一切地跑,没有方向,只要有路便不停止,她还依稀听见身后那雪狼的嘶吼。她感觉到,自己距离死亡,如此近,脖子上先前被那狼措不及防咬了一口,鲜血顺着脖颈滑进衣襟里,染红衣裳......
少女心中恐惧万分,只顾着跑,却没发现周围的变化,那狼早已不见踪影,狼吼却留在了她耳边,透入脑海,一遍一遍地重复。脖颈的伤口在渐渐恢复,鲜血凝固,周围凉了下来,不知何时,飘起了鹅毛白雪,越来越大。少女脚步变缓,渐渐体力不支,一片眩晕。
冷,冷啊,分明是三伏天,怎的下起了雪,怎的这般冷,是进入冥界了吗?要死了吗?可是不甘心啊!她才刚刚高中毕业,还有无限的未来,还有爸爸妈妈等她回家,还有闺蜜与她的毕业旅行约定.....苏月留着长发,穿着喜欢的汉服,找了这么个古色古香的竹林拍照,竟遇上了雪狼,它的瞳孔泛着碧蓝的幽光,像是碎玻璃一般,神秘诡异...来不及思考这里怎么会有雪狼,那家伙便扑了上来,朝着自己脖子就是一口,之后记忆变得模糊,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狼口中逃脱的,只记得自己在凭着本能一直跑,一直跑,耳边重复着狼的嘶吼,也许不是耳边,而是脑中...
迷迷糊糊,仿佛看见不远处有一辆马车驶近,从那幽深的竹林里,朝着自己过来。
现在怎么会有人坐马车呢?是出现幻觉了吗?苏月此刻已趴在地下,她锤了锤自己的头,清醒了些。不!不是幻觉!很真实的,难道是别的古风爱好者?来不及想那么多,她现在需要帮助!
“救命!救救我!”
苏月朝着那驶近的马车伸出手,可是马车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她朝着马车驾驶的方向爬去,打算拦在车前,她爬过去,挣扎着站起身,吃力地想要站的端正,但身子已经快要凉透,瑟瑟发抖,苏月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发抖,目光坚定地看着那马车。
终于,在接近她的时候,“吁!--~~”驾车人一勒缰绳停下了,他将头稍微侧向车门,“公子,是个挂彩的姑娘。”
“继续赶路。”低哑深沉的声音从车内传来。驾车人回了句“是。”便作势要挥鞭子。
苏月急得就去抱住那枣红色骏马的脖颈“别!”。倒是奇怪,那马居然没有排斥反应。而苏月自然也不会注意到骏马眼中的臣服。
“公子救命!”这是带着微微颤抖音调,慌忙中略显沉着的音调,还有几分期待与不安。“请公子救命。”苏月害怕,怕得不到救助,她流了血,浑身冻得僵硬,再不救她,她就会生病,也许会死。在生死之间挣扎着,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穿越的这件事。现在她只想要活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在渴望生存的前提下,即使是穿越这样惊世骇俗的事,也可以淡然接受,并且以最快的反应作出判断。这竹林充满了诡异,雪狼消失不见,从三伏天变成了三寒天,她不是魂穿而是体穿,现在的她连个身份都没有,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她必须要找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抱大腿才能活下去,若是错过了眼前的马车,也许就等不到别的人了。虽然直觉告诉她这车里的人很危险,但是没办法,只要能活下去,再危险也要面对,一定要留着命回家,家里有人等她……
然而此刻她却不知道从那雪狼咬了她,她的身体便不一样了。
车里的人冷冷的一声嗤笑“求救求到我这儿来了。”
苏月见那人开了口,便松开骏马,后退两部站好,得体端正的站姿,略显僵硬,双手交叠,微微颔首。尽管心里不安,但还是大着胆子,“别无他法,只能求公子救命。”
“可本公子只会杀人不会救人啊。”似是无奈,实则嘲讽的语气更多。看来还真是个危险的人物。
苏月一咬牙“您…您救我,我帮您杀人。”没办法,只能先这么说了,她太需要帮助了。
“就凭你?!”似是疑问,但苏月知道,这是肯定。
“……我知道我很弱,但是,弱,也并不一定就是坏事。弱者,才更能掩人耳目不是?”苏月此刻一边稳定心神,语气沉静了许多。沉着冷静,是她自小练出的态度。
车内人迟迟未出声,苏月交叠在袖内的双紧紧的捏着,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怕惹恼了那人,他既沉默,就代表自己还有机会,现在要沉住气,能做的,只有等,等他开口,决定自己的命运。想到这里,苏月不由得自嘲,像笑却没有,一是不敢,而是做不到,脸已僵硬,自嘲的笑都笑不出来,只是眸色沉了沉。
“你可别后悔。”车内再次传出声音。
“没资格后悔,也没必要后悔,我别无选择。”
“让她坐你旁边。”这句话是对驾车人说的。苏月松了口气,总算有救了。她缓缓启步,走得有些艰难,走到马车前,看着外坐木板的高度,用手撑着坐了上去,双腿吊着,后背靠在后面的车门拐角处。驾车人一挥鞭,继续赶路。
依旧是寒风凛冽,大雪纷飞,苏月坐着的身子在马车颠簸之下一点一点下滑,眼睛微咪,终于,落了下去,在雪地上滚了几圈。还存着点意识,“救命。”苏月轻轻的呼喊,请求。
车停下,车内男子一撩门帘,下了马车,朝着苏月的方向走来,站在苏月身边,俯视着她。男子披着黑色绒锦大麾,领子一圈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从苏月的角度看过去显得锃亮,看不清他的脸,但这磅礴之气压来,尊贵无双,让苏月觉得自己很卑微,渺小,如尘土一般…高大的黑色身影伫立在竹林之外的雪野之上。苏月半眯着眼看向他,
“救我,我会有用的。”平静地乞求。
男子弯腰,一下将苏月扛在肩膀上,像是扛着大体积的物件,转身走去马车,他将苏月扔在车厢内靠近门口处,任她昏迷,反正死不了。自己依旧坐在里边铺了锦蓝缎绣的塌上,驾车人扬鞭再次出发。
……
这黑袍男人正是东禾国太子谷天齐,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权势后台,他都有狂傲的资本。皇帝属意,自小就当做继承人培养,也是百官心之所向。
此刻,他正在书房之内,端坐在桌案旁,优雅尊贵,手里托着一本书,认真的翻阅。
“公子,刘婶求见。”是门外侍卫通报的声音。
“进来。”门缓缓推开,进来的是一名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神色严谨,她福着身子“公子,那位姑娘的身子...有些异处。”
“异处?”
刘婶回答“正是,老奴的蛊竟然奈何不了,怎么催动母蛊,那姑娘身子里的子蛊都无半分反应。老奴的蛊术虽算不得精,但却从不会有这般失误,这明明种别人身上都是有反应的,可那姑娘就像是蛊虫的克星啊。”刘婶一边回忆着,露出些惊讶之色“而且,老奴给那姑娘种蛊扎的针眼,竟然能在一息之内愈合,不留半点痕迹,像是...没刺过一般。”刘婶心头也是无奈与不解,她还从未碰见这样的情况。
那倒是有些怪了。
“走,去看看。”谷天齐放下书,随刘婶去到苏月的房间。
塌上的人儿紧闭双眼,先前的血衣已被换下,着白色中衣躺在床上,脖颈的血迹也已擦净。
谷天齐推门而入,走至床前,看到苏月那一截雪白的脖颈,有些不解。他记得这里是有两道牙印的,像是尖利的野兽牙齿所咬,她求救时,脖颈还在冒着血。他当时还有些诧异,这样都能不死?而且,她是如何从野兽口中逃生的?谷天傲不由得伸出手去触碰那一截脖颈,温润光滑,没有丝毫伤口的影子。苏月不自在得侧了侧头,他便收回手来,转头问刘婶“先前你可有看到她颈部的伤口?”
刘婶有些怔“这姑娘的衣裳是沾了血,可却并无外伤啊。”
谷天傲抽出自己的随身匕首,扯过苏月的手臂就是一刀,拇指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苏月只感觉自己手臂一凉,一痛,就清醒了,然后看到面前坐着那个救她的黑袍男人,手里拿着带血的匕首,正抓着她的手臂在端详,而自己的手臂鲜血直流,难怪痛醒了。苏月一惊,就缩回了手臂,而谷天傲又很快的将她的手臂拽了出来,袖口已经染红,血迹糊的满手臂都是,“去取湿布来。”刘婶取来了湿布,递给谷天傲。
他急切得擦掉血迹,手捏的紧,擦的也使劲,疼的苏月真想挥一大嘴巴子,但也只是心里气,不敢表现出来。
湿布擦净了手臂上的血迹,露出光洁的皮肤,哪里有伤口?一丝痕迹都没有,就只有被他擦得太使劲留下的红印子。
刘婶不禁道“这...这真是,奇了啊!”
苏月此刻也是疑惑,而且,她发现自己脖子上被狼咬的地方已经不痛了,伸手去摸,光滑如新。
苏月还未回过神,谷天齐便一把将她脖子扣住,
“你这妖女!来我府上有何目的?!说!”他的脸色阴狠。
“我……不是,我不是妖女——”眼前的男人眼中尽是杀意,压在喉咙上的力道再不断加大,太危险了..
“不是妖女?你不怕蛊毒,不怕刀伤,连野兽也奈何不了你,你倒给我个说法!”
苏月想起方才梦里那老和尚的话,“施主非这世间之人,凡是此处的蛊毒刀伤,或是外来侵害,都伤不及性命”“世中有界,心中无界。若非……”还没等那老和尚说完,就被这个讨厌的人划胳膊痛醒了。
不过,他知道自己不怕蛊毒,应该是之前试过了行不通,而给自己下蛊的目的,不用想也知道,他想控制自己,一想到自己身体里会有传说中恶心的,密密麻麻的小虫子,苏月就一阵恶寒,幸好,幸好她的身体百毒不侵。
“我……你先松开——听我解释。”苏月皱着眉,喘不过气,一张脸涨的通红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语气里有乞求,有不甘,有倔强。谷天齐还是放开了手。
苏月抚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思考如何解释,看着一个男人坐在自己床边,她又才从被窝里醒来,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实在是不适应。
“公子,可否先行离开,待我梳洗穿衣,再同公子解释?”苏月小心翼翼地说着,“公子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害您”又补充道。其实谷天齐的确是救了她的命,她虽不怕外界攻击,但是寒冷会要了她的命,却不是被寒冷冻死,而是被自己的认知给“冻”死。她在现代听过一个例子,员工不小心被锁在冷冻室,锁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大家发现他被冻死可是很奇怪,明明那天晚上冷冻室的电闸没有开,所以冷冻室根本没有进入冷冻状态,绝对不足以冻死人,那名员工其实是被自己内心的恐惧认知给想死的……
所以,如果没有谷天齐,苏月现在也许就真的死了。而且,苏月是个细心的人,她记得,梦里那老和尚最后有一句“若非……”所以自己并不是不死之身,万事小心的好。
谷天齐转过头,沉默片刻,“你最好别耍花样!”他威胁道。
“小女子是个老实人,不会耍花样。”
谷天齐站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苏月任由刘婶拾捯,一边思考。
这根本没法解释啊,若是骗他,又要如何骗呢?她身体的奇异之处已经难以让人接受了,更何况是穿越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呢?
此处是谷天齐的私宅,并没有备女子的衣物,连个丫鬟也没有,现在只能将着刘婶的旧衣服穿。
没多久,苏月身着灰蓝棉麻短袄,深褐布裙,头发依旧挑起一簇用布带捆起,与其余青丝一同垂下,垂至腰带处,在古代这头发却还算不得长,脸颊两侧有些许碎发落下,修饰脸型,整个人显出一股子朴素的美,是的,就是美。白皙的皮肤,通体空灵的气质,浅淡优雅的笑容,硬是把布衣穿出了美感。脸上挂着浅笑是她的习惯,这是一种礼貌,一种修养,也是一种心理安慰。
雪已停了,外面已是傍晚,白白的一片,依旧冷得彻骨。苏月尽量不让自己失了仪态,但是还是因为冷,肩膀显得僵硬。她站在谷天傲眼前,微微颔首。
“说吧。”
苏月吞了吞口水“小女子苏月,籍贯……很远,意外来到此地,幸蒙公子搭救,感激不尽。”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出这般没头没脑的答案,心里瘆的慌,她不会骗人啊,编不出理由解释,真话貌似又太招火了。
“这就是你的答案?!”果不其然发火了,他的声音渐渐加重。的确啊,这个答案是真的敷衍。
“公子莫气,只是,苏月的经历有些荒唐,若要明说,只怕公子不信,反倒认为我欺瞒公子。”她真的怕啊,在现代哪里受过这样的威压,哪像现在这样如芒在背,叠着的手互掐,快要扭曲,眉头微皱。
“无妨,你只管说来。”
“我也是如今才相信,原来除了我所在的世界,竟还有另外的世界,并且自己还到了这个陌生地方。”
“公子,我是来自异世的一个普通人,也许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这里的蛊毒刀伤都奈何不了我吧,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任何原因,毕竟我也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在我家乡,我也是会受伤的。”
“现在,我只想好好活着,以报公子的恩情,我苏月不是不知恩的人。我还想找到回家的办法,家里有人在等我。”
“苏月初来乍到,一无所知,在此处也是一无所有,只希望能有个住处,有口饭吃,保着命来报答公子。”
“这便是苏月的答案,信与不信,全凭公子的意思。”
谷天齐审视着眼前的女子,淡然空灵,当然,是忽略了那双几乎捏到扭曲的手的。她的神色语气都不像作假,可是,异世?这未免太荒唐。
“你可知道,骗我的代价?”本是极其好听的嗓音,但在苏月听来,就像是下达死亡通知一般。是啊,这样荒唐,他一个封建古人,怎么会信。
“苏月不清楚欺骗公子的代价,但也能够猜到几分,欺骗公子一定没有好下场。所以苏月所言,句句属实,只是没有证据罢了。”“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若没有这场意外,我现在应该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后面这句似乎在回忆过往,有绵绵的思念与无奈。
苏月能说的都说了,还表明自己对他没有威胁,只有感恩,会报答他,还表现了思乡之情,以情动人,虽然好像对这样冷酷无情的人没多大作用,但她努力了,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利用价值。而且苏月有这样的信心,就凭自己这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体质,谷天齐都不会舍弃自己,一定会加以利用。
嗯,应该可以说是刀枪不入吧?反正流点血就没事了,入了跟没入似的,对!就是刀枪不入!
虽然这个人危险,但苏月不得不抱大腿,因为她现在无处可去,又一无所知,要能有利用价值也是件好事,怕就怕连利用价值都没有,那就真的要等死了。而且这个人看着不简单,浑身上下流露出来的气派尊贵无比,定是有权有势的人,跟着他长长见识,多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看能不能找到回家的办法。
眼前这个危险男人迟迟没有反应,苏月一动也不敢动,心里愈发忐忑,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你说,要报答我?还有,要帮我杀人?”
苏月心里咯噔一下,先前在雪地里没管那么多,为了得到帮助什么话都说,说帮他杀人不过是套话,且他这样的人,想要一个人的命易如反掌,哪里用得着自己这个小人物。没想到他却记着了。
谷天齐见她迟迟没有回答,“要反悔?”她有那个胆子反悔吗?
“……只要公子不嫌苏月身娇体弱愚钝笨拙胆小怕事畏畏缩缩……”
“不是你说的吗,弱,才能掩人耳目。”谷天齐没兴趣听她废话,虽然她的确弱。
“你不是要报恩吗,我给你机会。”谷天齐
心里已有了算盘,“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为我办事,接下来的考验,希望你受得住。”说罢,他看了眼苏月,起身甩袖,大步走了出去。
随即刘婶来将苏月带去她的房间,道“姑娘珍惜今天吧”。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月,便退身出去了。
什么叫珍惜今天?说的好像过了今天她就会死一样,但是应该不会,且不说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杀死自己,还有,按之前那男人的话,应该是打算用她,绝不会现在让她死,所以,接下来,就是那所谓的考验吗?
反正是自己上赶着让人利用的,有这样一副体质,她也不怕什么考验。就看等她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