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自父母离开,外出务工以后,她就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坚强,要懂事,不要依靠任何人,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所以每次遇到难关和挫折,不管是出门摔得头破血流还是学校的考试成绩不理想,她都选择一个人咬牙挺过,挺不过,就找个角落躲起来哭一场。
第二天依旧爬起来,照常去上学,享受一路上的艳阳和风雨。
这个时候,她也很想如往常一样,坚强着忍受煎熬,可是,当听见父亲的话,她才恍然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在他们眼里,竟也是个冷漠的人。
想起十年来自己和奶奶相依为命的种种,多少心酸涌上心头,她抬起头来,“——这是我们分开的第几个年头,你们知道吗?是第十年。你们离开时,我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现在我十五岁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抱着你的腿,就算你拿棍子打我都不肯撒手的小女孩……我冷漠吗?在你们眼里,我的确冷漠,可这是你们给我的。”
虽然每次想林父林母时都有点想哭,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呼唤她,不能哭。
他们刚开始走的那一年,她就学会坚强了,却在之后的十年,学会了冷漠。
每次过年,看见电视里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吃年夜饭,她也好想和林父林母吃一顿饭。作业遇到难题的时候,她就想,要是他们在家的话,是不是可以帮助我。生日的时候,每次只会许下唯一的心愿,她非常希望他们在我的身边。在放暑假时,也多么想到他们那里去,就算只待一天也好。
那一番话,字字诛着所有人的心。
林母一瞬间掉进冰窟,浑身僵硬,说不出一个字,转身面对窗口,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溢出。
林父垂下双手,哆嗦着嘴唇,呼呼喘着粗气,沉默的别开了目光。
这一幕,一丝不差的落进房门外那个少年的耳朵里,正准备敲门的手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这番声嘶力竭的控诉震惊的呆立在门外。
手里的保温盒一松,险些滑落,滚烫的汤水洒出,刺痛他的皮肤。
他想到自己的父母,早上除了放在桌上的早餐,晚上除了客厅里压抑的争吵,便几乎看不见人影。他觉得,他们关心的在乎的东西,远远在他之上。哪怕与他们偶尔碰面,横亘在面前的,永远只有沉默——
沉默,结冰,无话可说。
就像每个人都有隐疾。
没有谁能轻易出口。
这点而言,林晓珊无疑是勇敢的。一个无解的难题摆在面前,每个人都迎面挨了一拳。痛在心里。笑在脸上。在生活巨大的阴影里,谁不是哑巴?
另一面,理智告诉他,终究,有些东西,是谁都不应该割舍的。
他用力逼退眼里泛出的泪水,再重重的握紧保温盒的把手,推开门走进去。
见林父林母如此,再看床上蒙着纱布,双眼已盲的女孩。
这时的房间似乎变成了一个寒冷的深渊。
他走过去,轻拍着林晓珊的背,他想告诉她,珊珊,作为父母,他们也有许多无奈的选择,早早的背井离乡,工作,都是为了我们。
我是为你好,这句话,是亲情最朴实的表达。再长大一点,也许我们就会明白,亲情,是这世间最牢不可破的守护。
这个简单的道理,他虽然心里明白,但无法嘴上安慰晓珊。他希望她能好受一点,可除了轻拍她的背,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甚至无法说服自己,保持理智,站在情感道德的高度去评判什么。
过去许久,在他的默然安抚下,林晓珊躁动不平的心平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