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靠近西南边陲,天空离人越来越近,蓝色的,看上去充满了欣喜的假象。但同时,海拔也开始上升,我在车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耳朵里的嗡鸣声让我烦躁不已,看见侧视镜里,后面有的车子已经顾不得安全问题,把车窗打开了。
东部平原的人们对缺氧问题还是有些适应不良。
“怎么了?”于圭刚睡醒,语气里还带着粘连温吞的味道。
我疑心自己是自我暗示过于强烈,摇了摇头,“可能是昨天睡多了,现在有点睡不着。”
于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把头凑过来,“我刚刚做梦,梦见高中的时候了,所以——你是什么时候暗恋我的?”他的眼睛上被压出道红痕,头发也睡得乱蓬蓬的,语气乖的与他自身颓废致郁的老男人气质格格不入。我十分不适应这种巨大的狗头冲击视网膜的画面,伸出两根手指把他的脑袋拨开了。
副驾驶上的盛筠还要兴致勃勃的转过头来鼓动,“说说嘛,苏小姐!”想来是长时间的旅程把这些男人们都逼娘了,不然怎么这么八卦。
万幸赵嬴没有加入,我正感慨着,后视镜里印出赵嬴跃跃欲试的表情。
················
爸爸信了你们的邪。
“你们知不知道········”我刚准备正经的聊一聊霍梦雪的事情,赵嬴那厮也跑过来凑热闹,“我真羡慕你们。”
“???”
“我记得很久以前,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畏畏缩缩的站在我们班后门口,头上扎了一个特别土的蝴蝶结,校服也不合身,松松垮垮的耷拉着,哇,真的好土啊,我当时不得不注意她,因为她的蝴蝶结实在是太显眼了,我本来想和同桌吐槽她的,但是她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里一刹那闪出了光,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一定很喜欢我。”于圭颇有些天真烂漫的讲着,毒舌水平依旧持续营业。苏梨的记忆把我拖回七八年前的那个九月的下午。
其实苏梨比于圭还要早的喜欢上他。源自于AT的恶趣味,苏梨的成长经历完完全全复刻于我,人群里最普通的一个女孩子。长相普通,家世普通,智商普通。所以学生时代过的要比于圭这样的别人家的孩子艰难一点。
物理老师家楼下,五月份的蔷薇开了满墙,苏梨的物理又没有及格。其实那个时候的难过和喜悦都很简单,简单到只取决于一份物理试卷的及格。小小的女孩在蔷薇花下,被花粉和阳光的气息熏的泪流满面。
单元楼里,走出来一个男孩子,苏梨哭的睁不开眼,男孩子咦了一身,在身上四处乱摸,终于在包里找到了一张破破烂烂的纸巾。
他告诉苏梨,别哭了,老陈很温柔的。
苏梨拿着那张破破烂烂的纸,慌忙的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迎头撞上于圭年幼时好看的唬人的脸,就这么肤浅的把他放在了心上。
高一开学的那天早上,她带着一夜没睡的黑眼圈,和精心挑选的蝴蝶结,信誓旦旦的说,她一定要第一个看见于圭,身体却纠结到了当天下午。
那天的阳光要比五月的温和一点,从后门看,于圭整个人都浸在光里,苏梨很久没有见过于圭了,她没有与任何人说过她对于圭的心思,就这么隐秘的喜欢着,任它疯长。
于圭突然歪头,冲她笑了一下,她闪电般的缩回了头,怀揣着满满一肚子的喜悦往教室里冲,面上明明是要若无其事的,可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翘起。
苏梨像喜欢神明一样,暗恋着这个男孩。
渴望靠近,却又舍不得。
“那个女孩子,是你吧。”回忆被打断,面前是于圭傻兮兮的脸。这么多年了,他也老了。他变成了我眼中的傻狗,可是苏梨,你却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当时的审美好差劲啊!那么大个蝴蝶结,紫红底白点的,像脸盆一样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头刚微微点了一下,于圭就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沙雕叫,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直嚷着肚子疼。
“看来是某人缺少社会的毒打了。”我对着一脸莫名其妙的盛筠咬牙切齿的说,扭过头去,不再看傻狗狂笑。
于圭笑了一阵,突然抽风似的停下来,认真的对我说,“虽然你那个时候很丑,但是我当时有一种感觉,如果将来你变的稍微好看一点点,整容的也可以,我就会和你在一起。”他夸张的用两根手指比着一点点的距离,我一巴掌把他的手扇下去,“您这一点点,放大之后怕不是有一整个宇宙。”
于圭不认同的皱眉,“谁说的,你现在不是我女朋友嘛!”
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如果……如果我在现实世界里,遇见的不是那个人,也许最后也不会自暴自弃的和前任在一起。如果…如果我遇到的是于圭,结局会不会稍微有一点不一样。作为一只在地上挣扎了漫长的时间才死去的女鬼,我心有不甘的想着。
“咳咳咳咳咳咳!我去。”前座的盛筠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不带啊,兄弟,我只是想听故事,可没想吃狗粮啊!”
“我觉得后座有股酸臭味。”赵嬴一板一眼的对盛筠说。
“嗯,我也觉得。”盛筠在前头不嫌事大。
我觉得,我再也不相信八卦是女人的专利了。
这么一遭,我被拉到于圭怀里强制睡眠,醒来已经进了丽江市内。浩浩荡荡的车队消失在这片只有低矮建筑却有着连绵不绝的山脉的城市里,像水消失于水中。
“再见!”盛筠把我们送到市公安局门前,大声的喊着,像是喊给什么人听似的。我疑惑着,他又把我的行李往我手上送过来,小声的说,“咬死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我这才有些明白过来,这是,要审我们的节奏?
于圭那边赵嬴也交代了些什么,于圭有些不耐烦的踢了踢地面的石头。
这些领导,是狗吗?
被领进一个审讯室的时候,我儒雅随和的想着。
现在这种一塌糊涂的情况,不是应该尽快把于圭送到实验室里去吗?是人命重要还是程序重要?
审讯室里有些昏暗,我越想越委屈,坐在凳子上把桌子踹的嘎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