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狼!别翻了!
我才刚查看过了,以前族长住的大穴屋里有十几具尸体,摆放得很整齐,应该是死后统一被火焚烧过的。
我猜测雄库鲁部落应该是遭遇到了什么传染性疾病才会一下子死这么多人,才会烧毁穴屋,整族搬迁的。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关鑫一边拉拽着疯了似的在穴屋里翻腾的高礼师,一边大声说道。
“就是!二狼说得对!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杨宇桓站在穴屋上面用手臂挡住口鼻低头对高礼师喊道。
“你俩赶紧上来吧!”
马伟博蹲在穴屋边上,下意识地把口鼻缩进衣服的毛领里焦急地催促着。
“噶卢岱应该是和族人一起搬走了,我们还是想办法去找雄库鲁部落的族人吧!”
肖强跳下穴屋,拉住高礼师的胳膊大声劝道。
“对呀!你在噶卢岱住的穴屋里翻半天,不是没看到尸体吗?这证明噶卢岱并没有死,还好好地活着呢!”
郎宁生也跳下穴屋急着把高礼师往上拉。
已经失去理智的高礼师听了郎宁生的话终于平静下来,任由仨人拖拽着爬上了穴屋。
几个人小跑着离开雄库鲁部落,回到湖岗上,简单地用雪擦去了手和脸上的灰渍,和等在河湖岗上大法拉里的谷沃贺,桦树茸,还有小花鼠会齐后,连夜离开了达巴库湖。
“噶卢岱说她的额默从小就生活在蜂蜜山中,她也经常去蜂蜜山采蜜。我想她若是还活着应该是回到蜂蜜山了。”
一路上一直阴着脸,目光呆滞,沉默不语的高礼师突然抬起头,看向关鑫说道。
“我们现在就在往蜂蜜山赶,不过这半夜三更的上山太危险,只能在山下挨一宿,等天亮了再说。”
关鑫看向目光已经恢复锐利的高礼师,语气平和地说道。
“我明白!”
高礼师咧了咧嘴,想掩饰内心的焦躁,眼里的泪光却暴露了他的心态。
“放心吧!没事的!”
关鑫用双臂紧紧地抱住高礼师,鼻子酸涩间,眼里也有了泪光。
一行人到达蜂蜜山下时,半轮残月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墨黑的中天上,星空璀璨,给暗夜下的苍生以希望和寄托。
“快看!那边的山坳里好像有亮光!”
小花鼠从第一辆大法拉上跳下来,指着前面一片椴树林,对随后下来的郎宁生大声兴奋地说道。
“我也看到了!大狼!二狼!我们过去看看吧!没准就是雄库鲁部落的族人呢!”
郎宁生对已经跳下大法拉的高礼师和关鑫大声说道。
“好的!你照顾好谷沃贺她们!”
关鑫一边追拔腿便跑的高礼师,一边回头对郎宁生简短地答道。
当高礼师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进椴树林,看到顺着缓坡建起的十几座斜仁柱时,绝望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在这地冻天寒的时候,被迫迁徙的雄库鲁部落根本无法建穴屋,所以只能建斜仁柱暂住。
陌生人的到来引起了斜仁柱外雪橇犬的警觉,它们大声地吠叫着告知主人,阻止外人的侵入。
“大狼!你们可回来了!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噶卢岱的阿浑(满语哥哥)从最前面的斜仁柱中钻出来,一眼认出了高礼师他们,惊喜地迎过来。
“走,赶快进屋说吧,外面冷!”
阿浑拉住高礼师的手臂,招呼着大家说道。此刻,斜仁柱里陆续有人走出来,都是雄库鲁部落的族人。高礼师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噶卢岱的身影……
阿沙(满语称谓,汉意嫂子)…
阿浑的追(满语称谓,汉意子)和尾伦(满语称谓,汉意媳妇)……
阿浑的窝莫罗(满语称谓,汉意孙子)……
和阿浑一起去鄂克斯海几个猎鹰的鹰把式……
佛尔衮额俯(满语称谓,汉意姐夫)……
尼楚贺萨满……
……
“噶卢岱呢?”
高礼师的心沉入了冰水中,瞬间紧缩起来,刺痛随之而来。
“先进屋!先进屋!”
阿浑的眼神游离着避开高礼师逼问的目光,如云遮月般失去了光彩。
“进屋吧!”关鑫看出了端倪,不忍直视高礼师绝望却不甘的表情,和阿浑一起拖拽着行尸走肉般的高礼师进了斜仁柱。
“先喝口水吧!”
没穿萨满服的尼楚贺萨满和普通的年轻女子没啥不一样,她递给高礼师一杯热水后就坐到了他的对面,目光平静温和地直视着高礼师。
“您说吧!我做好心里准备了,您放心吧!”
高礼师用双手接过尼楚贺萨满递过来的水,一口气喝干了,用手背抹了抹嘴,才平静地对视着她说道。
“你们走后,噶卢岱就独自搬到了湖岗上的松林里,整日和貂鼠相伴,阿苏族长和我去劝过多次,她就是不肯回部落。无奈,阿苏族长只好让格佛贺?(满语名字,汉意蝴蝶)她们姊妹几个轮流去给噶卢岱做伴。
两个月前,噶卢岱和格佛贺?姊妹几个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先是周身麻冷得直打腮帮子,然后开始发烧,身上热得跟火塘里的炭火似的,胸口痛得只能白天晚上都弯腰坐着才能抗住,咳嗽时疼得直冒冷汗,咳出的痰跟杀猪时接血的桶里搅出的血沫子一样,更加令人恐惧的是只几天功夫她们的脖子,胳肢窝和大腿根就长出了又硬又痛的大包,而且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周身和脸肿得看不出人本来的模样了!
……
我听说噶卢岱她们得了怪病,当天就准备去看她们,却被阿苏族长拦住了。他说我怀着孩子不方便去,他会每天派人把她们的病情详细地描述给我听,我依据病情配药就行。
我拗不过阿苏族长,只好照办。当听说她们吃了我配的药非但没见好转,还烧的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而且身上的皮肤已经发紫发黑了时,我意识到我的猜测应验了。
大萨满曾经给我讲过关于我们部族迁徙的故事。大萨满记得在她小时候,部落的老萨满曾经对她说过我们的部族因为一场灾难差点灭族了。
那场灾难的起因也和貂鼠有关,首先发病的也是负责喂养貂鼠的女孩。女孩的症状和噶卢岱她们一模一样……当第一批女孩死去后,照顾她们,和她们有接触的人也陆续发病,死去……最后,当时的大萨满为了保住部族其他人的生命,不得不用火烧了整个寨子和病死的族人,带着剩余的族人远离了寨子,才得以延续到现在。
我心里虽然不舍,也只能如以前的大萨满一样做,才有可能保住部族其他人的生命……于是,我不顾族人的阻拦,去往湖岗,想换还没有发病的阿苏族长回来带领部族的人尽快迁徙,但行至半路就被得知消息的阿苏族长拦住了。
他说他也知道部族的那场灾难,他也清楚灾难的严重程度,他痛苦地跪在地上哽咽着说噶卢岱她们刚刚已经被祖宗带去天界了,他自己也出现了症状。他让我带着没有发病的族人马上离开部落,一刻也不能耽误……
为了部落能繁衍延续,我只能按阿苏族长说的办……蜂蜜山是我们迁徙的必经之路,暂时留在蜂蜜山下也是无奈之举。究竟要带领族人迁徙去哪里,我真的还没有想好。”
尽管脸上的泪痕还在,尼楚贺萨满的神情已经由悲伤恢复成平静淡然,虽然没有穿萨满服,却有着萨满的庄重和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