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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庚子南逃

1900年,即清光绪二十六年,八月中旬的一天,下午辛时,天气异常炎热,空中没有一丝风,毒日头照得户外白晃晃的。那云乡那二爷正躺在家里东厢房的大炕上,身穿单薄的短袖汗衫,手中握一杆老烟枪,抽着一泡大烟,吞云吐雾,十分惬意,房里充斥着一股奇特的香甜气味。炕桌旁边放着一把破蒲扇,不时地他还要拿起来扇两扇。尽管这样,他仍觉得身上燠热难当,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

1989年他陷入了赌博豪掷的泥淖之中,不能自拔,成天成夜将银子大把送去赌场,把家里输得干干净净。在把他老子活活气死之后,总算有了一些悔意,收敛了许多,不再出去豪赌了,不再上前门外的八大胡同找姐儿了,不再与那些狐朋狗友们在一起鬼混了,却只剩下了抽大烟的一个癖好,每天都要趴在床沿烧几泡。

每当清醒时分,那二爷还是会想起这刚刚过去的一年多来,自己赌场大输、挥金如土、钱财滚滚而出的情形,想起父亲生前捶胸顿足、痛心疾首的模样,想起去岁末期父亲临终之际凄惨、悲伤、愤恨、绝望的眼神——那是一个大雪纷飞、银装素裹、北风呼啸、天寒地冻、非常素洁的日子,就像《红楼梦》书中最后说的,“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想起这些,他感到十分后悔、非常痛苦。

但他一旦端起烟枪,点燃黑粉,抽上几口,沉浸在那被鸦片所麻醉的、云雾萦绕的境界里时,就仿佛什么都忘记了,满心愉悦,整个人都好像要飞腾起来。时间一久,他原本结实的身子几乎被鸦片和妓女吸光了血肉、精髓和灵性,变得枯瘦如柴、孱弱不堪,而那英俊端正的五官也大为减色。

这天,那二爷刚烧完一泡大烟,心情尚可,便放下枪,灭掉火,从炕上下了地,整整衣服,正准备出门,去上房给那母请安。突然,一个下人从外面急急忙忙跑进来,全身汗流浃背,结结巴巴地说:“爷……爷,外面有人找……找您,说是您的好……好朋友。”

那二爷顿时感到有些惊异,挥了挥手,说:“你慌什么?天又没塌下来。带他进来吧!”他假装镇定,又重新坐下。这个下人新到那府不久,所以连二爷的好朋友都不认识也很正常。

来人是那二爷一个姓赫的好哥们儿,也是八旗子弟、世家公子,只见他上、下身都穿短褂小裤,肤色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汗水把全身上下打湿了,就像刚从河水里冒出来的。只见他神色慌张,气急败坏,大声地嚷嚷道:“云乡,大事不好了,八国联军马上就要打进城了,西太后和光绪帝准备逃走了,京城里很多人都准备离开了,咱们怎么办?也快点走吧!”

“啊?!这些西洋鬼子来得这么快?”那二爷顿时吃惊起来,豁地站起身。

来的这位赫姓哥们儿,有个亲戚在紫禁城里的军机处当差,系四品文官,他的讯息应该是没有疑问的,所以那二爷未免有些恐慌。从去岁末到今朝的义和团暴乱,西洋军逞威,他多少是了解的,只是没想到外寇的行动有这么快。再联想起父亲曾经给他讲过的四十年前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那可怕的一幕,他的心一沉,猛地拉起哥们儿的手,就往门外冲去,一边说:“走,我带你去见见家母!”

小赫哥其实比那二爷还要大两岁,平日二人过从甚密,经常一起出去玩,找窑姐,吸鸦片,掷骰子,踢蹴鞠,当初都是他教二爷的。他家的社会地位比那家还高,可是经济条件不如那家。加上二爷阔绰豪爽,素不吝惜金钱,所以两人一直交往很好。

小赫哥个子长得比那二爷高了差不多一个头,肤色尽管有点黑,却自有一种高贵气质从眼眸里、言语里、举手投足里溢出来,显见是大家的公子了。一路上,沿着长廊、庭院,小赫哥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把外面八国联军的疯狂杀戮、京城百姓的惶恐混乱、王公贵族纷纷逃窜的场面描述了一通,感觉就要亡国灭种、末日降临一样,那二爷直听得魂飞魄散,连脑子里那半梦半醒的烟瘾都化遁去了大半。他心里已是下了决心要领着母亲、弟弟离开北京,外出躲一躲风头了。

此次八国联军从海上赶来,在天津登陆,向北京进发,名义上是打着“剿灭义和团”的旗号,其实还是针对清政府,气势汹汹为报仇而来的,颠覆清朝、觊觎政权、瓜分中国的野心也不是没有。那二爷与小赫哥聊到这里,倒大有些怪罪义和团了:“叫他多什么事呢?!”

所以小赫哥就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责怪起慈禧来:“西太后也真是的,咱们大清朝廷的军政大权全都掌握在她一个人的手中,但她向来都不关心江山社稷,不管百姓死活,光顾自个享受,把大部分军费都用在了给她祝寿、建宫殿园林、玩乐戏耍上,而不知道购买、制造洋枪洋炮,训练军队。现在西洋人打来了,她就只会自己一个人弃城而逃……”

那二爷吓得赶紧抢步过去,狠狠捂住他的嘴巴,并迅速向四面瞅了瞅,见什么人也没有,遂压低声音,狠狠地批评道:“老兄,你说话注意点!当心隔墙有耳!”

小赫哥比那二爷的胆子似乎大多了,一副啥也不怕的模样,撇了撇嘴,继续说:“我怕甚?我怕它个逑!现在老佛爷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又是义和团又是洋鬼子的,这次大清的天下还能否保得住都难说呢!咱八旗、满人入关,一统天下,也有两百五十多年了,想必气数已尽,该改朝换代了。呵呵,其实也该满足了。日久必分,分久必合;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吧。”

听着这些话,那二爷真是觉得有如五雷轰顶,心惊肉跳。要是放在平日,这话是冒犯朝廷、大逆不道,要砍头、抄家的!别说不能让他说,自己听都听不得的。不过他觉得小赫哥的话倒也有一定的道理,也许没那么严重;再说现在情况急切,赶紧撤离才是上策,就不想多跟他计较了。何况是在自己那府院内,无人进得来,他要说就说吧。刚才他突然去捂小赫哥的嘴巴,也是一时的下意识罢了。

小赫哥虽然年纪没比那二爷大多少,虽然与那二爷一样游手好闲、浑浑噩噩,虽然一副玩世不恭、满不在乎的样子,却还是很有头脑和见识的,这一点儿要胜过二爷。他继续批评慈禧道:“西太后怕洋人,也怕百姓,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一着:自以为高明地利用义和团对付洋人,用‘以匪制夷’‘狗咬咬骨头’的手段,其实却是糟透了的馊主意。她的如意算盘是,如果义和团消灭了洋人,她以后便消灭义和团;如果借洋人的手把义和团消灭了,她再转过来与洋人做交易。总之,她念念不忘的是如何保住这大清江山,企图‘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做那坐山观虎斗、两全其美的江上打鱼人,所以一直脚踏两只船,于是初期就出现了种种奇怪的现象:西太后一边亲下诏书,要义和团攻打各国驻华公使馆,一边又派人给各公使馆送水果、粮饷,表示慰问。朝廷连篇累牍地公布一封又一封针对洋人的‘讨罪诏’,同时又命令当时镇守北京的清军主力武卫营按兵不动,‘勿扰洋人……’

“西太后是个很自负的女人,老是缩在紫禁城里的她,以为全天下人都是傻瓜,就她聪明不成?但问题是,谁也不比谁傻多少。首先是义和团得知了她的底细,便不再卖命了;再则各国联军也并不买她的账,照样向北京进发不误。于是她的计划就落空了,里外不是人。这不,拳匪陆续要撤走了,洋鬼子打进来了,八旗兵守不住了,她自己也只好逃了。”

那二爷任小赫哥大放厥词,再也懒得去阻止他了。

其实那二爷内心里还是挺佩服小赫哥的,自忖:“他从哪里懂得这么多东西呢?”要不是他知道小赫哥有几把刷子,也不会跟着他瞎胡闹,一味被他忽悠,以至于将整个家当都赔了出去。

那二爷曾多多少少埋怨、嘀咕过小赫哥,他却哈哈大笑:“这就叫及时行乐,钱不花白不花。莫非要留到将来有一天,别人来帮你花吗?”这话说得倒是没错,这钱要不是早花了,留待今日,那不是被拳匪抢劫,就将遭洋人掳掠,一家人还有生命之虞。但问题是,惟其如此,二爷便将大爷气死了。这个代价可是太残酷啦!

那二爷与小赫哥来到上房,他母亲那邢氏正坐在长椅上小睡,鼻孔里微微有鼾声。她手中拿着油纸扇,旁边放着一件未完成的刺绣。

那母一向很有个性和主见,快言快语,敢作敢为,但由于她长期溺爱儿子,使得原本聪明、懂事的儿子染上了一身的坏毛病,在短短的时间里把家当差点败光,夫妻俩管又管不了,气得那大爷七窍生烟、口吐鲜血,她自己成天只会唉声叹气、默默垂泪。自从那大爷病逝了以后,她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性格变安然、淡泊了,对家里内外事务都彻底放手,交给身为管家的娘家长兄打理,终日深居简出、寡言慢步,吃斋拜佛、烧香念经,偶尔做一些刺绣之类的轻巧活儿。

她总认为,儿子一定是她前辈子的仇人,她欠他的,现在他来让她还了。所以她也就心安理得、听天由命了,整日祈祷阿弥陀佛,为自己忏悔,为儿子祝福。

论起来,那母还不到四十岁,按年龄就是个少妇,或者说年轻寡妇而已。但家境衰落、夫君早逝、儿子不孝,把她打击得身心俱困、过于苍老,礼佛皈依又让她心如死灰,所以那面相、那气质,还真的有点像个“老太太”“老夫人”了。

只是那母不知道,此刻乡儿的弟弟武儿在哪里。刚才来报信的仆人说家里没找见他,也没听说他要去哪里,估计小孩子爱新奇,出门去看八国联军和义和团打仗了。可外面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危险得很,枪炮可是不长眼睛的。那二爷马上为弟弟担起心来。

尽管事情紧急,那二爷还是不好意思立即把母亲唤醒,看她睡得正酣,他真的不想打扰她。凝视她那一副憔悴、坦然、超脱的神情,二爷感到很是内疚,这都是拜自己所赐啊!他站在母亲椅子边,小赫哥则站在门口,对他使眼色,让他叫醒她。他朝小赫哥轻轻扬了扬手,示意再稍等片刻。

也就是片刻,那母只一个小寐,醒来了,睁开眼睛,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看他站在身边,遂说:“乡儿,你来了。”

那二爷赶紧对母亲施礼,回道:“母亲大人好,给您老请安。”又招手让小赫哥过来,说,“小赫哥今儿个也来了。”

那母说:“小赫也来了哈?好!”

小赫哥便抢步上来施礼,说:“那老夫人,给您老请安。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那母脸上一副平静、不屑的样子,但还是不失礼节,待他说完这一席客套话,方才问道:“小赫,好几天不见你了,真是稀客啊!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天气这么热,太阳这么大,你也不待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避避暑。”

因为那母总认为是小赫哥把自己儿子带坏的,故素来对他没有好态度,甚至还迁怒于他,对他很有意见。只不过近来礼佛,脾气和态度才温和多了。过去看到他,是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好话的。再说,今天她又怀疑他是来带儿子出去鬼混的,所以话里还是有些冷嘲热讽。

那二爷与小赫哥自然猜得出老人家的心思,二爷连忙为他辩护:“不,母亲,小赫哥今天来,是有很紧急的消息……”

“是啊,老夫人!鬼子马上就要打进城了,老佛爷和光绪帝准备离开了,外面乱得很!要是不赶紧走,就来不及了。”小赫哥又一次把城里城外的形势绘声绘色地对那母描述了一遍,不过是比给那二爷说的简要概括多了。眼下情况紧急,他只能尽快说完。

待小赫哥讲完以后,两个年轻人本以为那母一定吓得不得了,会赶紧催那二爷兄弟做准备,尽快出城躲一躲呢!可她脸上竟很反常,显得非常平定,若无其事似的。换句话说,这老太太的性格还真是冷静,“雷打下来尚能喝三碗稀粥”的样子。

那二爷急了,顿时慌手慌脚、昏头昏脑地说:“娘,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小赫哥说得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义和团也好,洋鬼子也好,咱们惹不起!”

那邢氏却不以为然,沉默了好半晌,方才徐徐地说:“你们要走就走吧,我是不会走的,我死也要死在咱那家的宅院子里。”

“可是……”

那邢氏接着说:“再说走到哪里去呢?咱们从没出过京城,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兵荒马乱,还不如咱自个家里安全呢!咱有地下室,就在地下室里躲一躲吧。”

她这说的倒是实情。可是地下室能躲得住吗?躲又躲得了几天?那二爷突然想起一件事,说:“母亲,我们不是有一对下人夫妇的家在香山上吗?我们就去他家躲一段时间吧。”那对下人,就是当年闹水灾时准备请那氏一家人去他们家住几天的刘姓夫妇。但这两年那氏迅速衰败,以及那大爷病逝,养不起太多的下人,就把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打发回家了,只留下一两个。

小赫哥却马上摇头,说:“不行,不行!香山太近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保不住的。要走就走得更远一些,比如去南方。”

“可我们从没去过南方啊,哪里知道怎么走呢?哦,小赫哥,你们家准备去哪?”

“也还没有定呢!我只是刚才在路上见我大伯从宫里急匆匆跑出来,遇上他,听他说了这事,就赶紧过来告诉你。我也得马上回去,看看家里怎么打算。”

“那太感谢了。”那二爷真诚地说。那母看着小赫哥,脸上的神色也和善、亲切多了。

那二爷又想起了什么,看着他母亲的双眼:“娘,二舅不是在南方,在上海吗?而且事业也做得不错,日子还过得挺滋润。咱们就去投奔他吧。”

原来,邢氏有两个同胞亲兄弟,一个在他们那家当总管家;一个早年去了南方,在上海做外贸生意。往常几乎每年都回京过年,平时也老有信件往来,生意做得不小,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只是他姐夫、那二爷父亲那洪熙大爷,多少长了一个贵恙脑袋,看不起商贾之人,所以一直对他不是很友好。

小赫哥满脸满眼的惊喜神色,立刻插嘴道:“是啊,这不就好了吗?你们就去投靠二舅爷吧,把我也带上。云乡,以后我就跟着你了。”

那母显然很不乐意,既不乐意一家人从京城出发,千里迢迢、关山重重地赶去那遥远的上海,投靠自家兄弟;更不乐意小赫哥跟着他们家一起,这像什么话?!只见她还不待儿子答复小赫哥,就打断了他的话,对他说:“你还是先回去吧,估计你父母都在急着找你呢!你最好是跟着他们一起。你怎能连家人都不要了,倒是跟着我们?——至于我,是绝对不出城的,我宁可被鬼子打死在那家。”

不过她心里却像镜子一样清楚:“要是自己不走,不带着那氏兄弟一起,那势必小赫哥是要来与云乡、云武结伴的。那可怎么办?”她开始犹豫不决了:走,还是不走?毕竟,她从没出过远门,这一旦双腿迈出京城,那将是个什么状况,还回得来吗?

小赫哥似乎是在印证她的话:“那老夫人,就让我跟着你们吧!我们一大家子,兄弟姐妹一大帮,缺我一个也无所谓的。”

而事实情形是,赫家固然是大家族,他父亲好色成性,妻妾成群,子女十几个,小赫哥是庶出,姨娘生的,并非嫡子,确实有没有他不是很重要。但同时另一个原因是,赫家社会地位高,他祖父做过军机大臣和大学士,在清朝也就是一品宰相;他父亲的叔伯兄弟也有多个在朝为官,他的姑妈、姨妈还是王爷夫人;而他却从小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一身坏习气,老在市井里混,所以大家很鄙薄他,在赫家没有地位和好名声。赫家虽未彻底将他扫地出门,那也是有他不多、无他不少,日子很不好过的。他既是官宦之家、八旗后裔里的“败家子”“孬种”,更是一个叛逆、孽障!

特别是,他父亲去年被放出京了,到山西做道台,所以他们一家要走,那也是去他父亲那里。而他父亲对他非常严格甚至是苛刻更甚至是凶恶,天天非打即骂的,他很怕去见他父亲,还不如跟着那家,倒是自由、逍遥多了。

小赫哥打的倒是如意算盘,不过那二爷也不是很想跟他一道走。自从那大爷病逝,他收敛多了,也理性多了,对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颇是悔恨,也就对领自己上路的“好哥们儿”小赫哥亦有些不满。

他说:“小赫哥,我娘说得对,你还是先回你自家去看看吧。你得跟家人一起,不管走还是不走,也不管去哪里。我想,事情并没你说得那么严重,拳匪很快就会出京,西洋贼也打不过咱们的,太后和光绪爷很快就会回来。咱堂堂大清,难道怕他区区一小撮匪寇?!我们也只是出去暂且躲避两天,同样很快就会回来,到时我们又见面了,再在一起玩啊!”

那母对儿子这番话很是欣慰,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虽然对他话里最后两句,即将来回京以后,两人还要在一起鬼混,很有一些意见。但对他前面的那几句,她挺高兴,觉得儿子真的长大了,懂事多了,在大问题上还是有主意的。

小赫哥又撇了撇嘴,对那二爷的看法不以为然,为他仍对朝廷充满信心表示失望。再说二爷不同意与他一起走,更令他心里不是滋味。

那二爷又对那邢氏说:“娘,你还是得跟我和云武一同出城,事不宜迟,再耽搁下去就麻烦了。”

那母内心正在矛盾纠结,突然,从外面闯进一个十来岁的英俊少年郎,满头满脸大汗,口里气喘吁吁,长得很像大观园里的公子贾宝玉,“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很是俊美好看。那就是她的二儿子——那云武那武爷了,当年的小娃娃长成了大帅哥。

于是,这边三人,那边一人,同时打着招呼:“武儿!”“弟弟!”“云武!”以及“母亲!”“大哥!”“小赫哥!”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接着是那母正要问儿子去哪里了,那云武却抢着说:“娘,外面太可怕了!城里那些拳匪见人就杀,见值钱的就抢,见年轻漂亮姑娘就侮辱,还处处打烂砸毁,放火烧屋,像发了疯的魔鬼一样。到处都是他们的人马,都是被杀的人的尸体,都是烧掉的房子、被毁坏的东西。我刚才从景山、北沙滩那边过来,差点被他们抓住,那就可能被他们杀死,回不来了!”一副心有余悸、九死一生的神态,满脸苍白,眼眸里写着恐惧。

那二爷忙问了一句弟弟:“你去景山、北沙滩那边干啥?你明明知道,这些天义和团在城里大闹天宫,很不太平!”

那云武委屈地说:“我哪里知道情况有这么严重?我是跟着几个伙伴想去紫禁城北边的玄武门看看,听说太后老佛爷今天要带着光绪帝从宫里出来,说是去西边的山里避暑呢,那场面一定很热闹。谁知还没到玄武门,就在路上被一群拳匪发现,来抓我们,我们吓得连忙逃跑。好在这些胡同我们比较熟悉,钻来钻去,才把他们甩掉。好险哟!”

那二爷还要继续教训弟弟,尽大哥的责任,母亲却使眼色,制止了他。其实,二爷心里还是喜欢这个弟弟的,兄弟俩感情很不错。

那云武继续说:“母亲,二位哥哥,听说城外边有西洋鬼子的大批军队,正准备进城呢!广渠门、朝阳门、东直门一带敌人众多,听说很快就冲进城了。听说洋人比义和团还野蛮残忍呢,也是一路杀人放火抢劫。一个朋友把义和拳匪称作‘红魔’,因为他们穿红衣服、戴红头巾,像刽子手一样;把洋鬼子们称作‘白魔’,因为他们是白人,雪白皮肤、金色头发。怎么办?好端端的京城,已经像个人间地狱了,哪里还是人待的地方?”他说到后面,差点要哭出声了。

那邢氏这才不再犹豫,终于下定了离京的决心。她便对两个儿子说:“咱们马上走,去上海,找你们的二舅去!来,咱们商议一下,怎么行动。”

就这样,等小赫哥依依不舍离开之后,那家母子仨便在一起做出了离京南下的计划。就他们三个人,管家带着几个下人留在北京守家。那母特地叮嘱他们:“要小心,人身安全最重要,保命要紧,迫不得已就赶紧逃,也不要管家里如何了。”再说,家里除了有一套大房子,一些老家具、用品、粮食,也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了。

宜早不宜迟,夜长怕梦多。当天夤夜,那家母子仨,换上普通人家的衣衫,每人背个小布包,简单地带一点衣服、食物、盘缠,跟留守家里的人话别之后,就上路了。他们也没有什么留恋,根本连回头看一下那府都没有,只想着尽快离开这危险之地。

可当时他们哪里知道,那母此次离家以后,再也没有回过北京,直到三十多年后病逝了,先在南方入土为安,再被儿子用棺材送回来,与丈夫安葬在一起。那二爷也是五年之后才独自回来,武爷则是十年后与哥哥一起回京。那时这一切早已是物非人非,恍如隔世了。

晚上凉快,安静。路上的义和团士兵、清兵也很少遇上,一路只见过两起,他们在屋角躲一躲,就过去了。但处处可见房子被焚烧,东西被砸毁。他们不走大街,走小胡同,从东便门出城的。一路还碰到好些也要出城的人,不过大家并没有彼此交流要去哪里。东便门形同虚设,只要有人出城,把守城门的兵士就开门放行,连盘问都懒得开口。

他们都不怎么说话,静悄悄地行走,唯恐被军队发现。出城后也是只挑小路走,趁着星光,踏着夜露,以村舍、树林、河滨为掩护。倒是碰到两拨也是往南逃的京城里的人,虽然不去上海,只到保定,那也能同行一段路程,于是做个伴,多几个人也保险些。北京到山东的铁路已被八国联军控制,只能是低头走路、安步当车了。因为日里行路不安全,大家就随便找个树林、草窠、野庙、乡民的羊圈、马厩躺一躺,只趁夜里赶路。

头几天还算顺利,他们走大兴、固安、霸州、雄州,都没有什么大的风波,行得也快,一周就走了五六百里地,然后与去保定的两家人分了手。这一天到了直隶沧州与献县的交界之地,过了子牙河,出事了。半夜突然来了几个山贼,把他们洗劫一空,将金银、大洋、首饰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只给他们留下随身换洗的衣服、一点口粮而已。母子三人欲哭无泪,又不敢反抗,既手无寸铁,亦毫无功夫。只有那云武,待山贼走后,攥紧拳头,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学武术!

这以后的路就更难走了。虽然远离了义和团、八国联军等危险,白天赶路也不怕,稍稍小心点,不往人多的是非之地去就是。可是身上没有钱了,有限的一点粮食也吃完了,拿什么买饭吃,哪有钱住客栈、旅馆?唯一剩下的就是沿途乞讨了。可他们过去乃王府后裔、大富人家,饫甘餍肥,养尊处优,都是别人在服侍自己,如今哪里开得了口向人家要饭?哪里放得下这个颜面?

数日粒米未进,饿得头昏眼花,实在撑不下去了,他们也只得红着脸蛋,压着嗓子,向沿路经过的人家解释自己的处境,希望能给个方便,行个好事。好在中国的老百姓绝大多数还是善良的,虽然自己穷,却还是愿意帮助他人。他们就这样一路乞讨,得些吃的,或在人家屋里借住一宿。有时遇着荒郊野外,杳无人烟,就到地里挖些红薯、花生、土豆,就着凉水,勉强凑合一路走着。

山东省高唐县境内是义和团暴动的发源地和中心区域之一,毗邻的平原县是团首朱红灯的家乡。那氏母子在路上早就听好心的群众告诫过了,为免生祸端,他们只得选择穿行于偏僻、荒凉的乡间小道。

有一个傍晚,他们正在一片棉花地里赶路。这里地势平旷,土地肥沃,盛产棉花。白花花望不到边的棉田,正是他们赶路的最佳掩护。

就在这时,他们隐约听到远处有很多人杂乱而尖利的叫喊声:“抓住他!”“抓住那个洋人!”“别让他跑了!”“打死他!”

不久,他们看到有个身穿黑色神甫衣服、金黄色的卷曲头发、蓝色眼珠、身材高大、三十来岁的外国男子,慌慌张张朝这里跑来。经过他们时,报以友好的、窘迫的、乞求的眼神。因为要逃命,他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就从他们旁边的一条小道夺路而去,很快就隐身在棉花丛中。

紧接着,十来个手拿大刀、长矛、木棍、铁枪,穿着红衣红裤系着红头巾、红腰带的义和团追了上来,一个个凶神恶煞、如临大敌的样子。冲到他们面前,这些人停下了,有个领头模样的人满脸戾相、大声大气地问道:“你几个,刚才看到有个洋鬼子经过这里吗?”

当时,那家母子三人里,那母是想直接告诉他们,洋神甫逃跑的路线;那二爷是想什么都不告诉他们,只是说没看到;那云武却嘴巴快,抢先开了口:“我看到了,他就是从这里跑走的!”指的却是多数人所走的、大路的方向。

那伙义和团员什么也没想,总以为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再说他脱口而出,也肯定来不及思考,就信以为真,朝着大路追去。

那家母子也准备离开了,那个外国神甫却突然从棉田里钻出来,原来他并没有逃远。他用纯正的中国话对他们说:“多谢你们救了我一命。”

双方简单交谈了几句,原来此人名叫威廉·白德礼,美国人,在高唐县城外的一个天主教堂当神甫。他来中国十来年了,所以汉语才说得这么好,算得上是“中国通”了。他听说那家母子是北京人,去上海投亲,就说:“我今天也准备回美国躲一阵子,到青岛去坐船回国,顺便看看我的父母,这场暴乱应该不会太久的,很快就会平息,我也很快就会来中国的。”

那家母子对政治时事不懂,对天主教毫无了解,也从没和外国人有过接触,所以不会说什么,只管听白德礼讲述了一通。

白德礼说:“你们救了我一命,中国人说知恩图报、礼尚往来,我以后有机会也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们的。以后有什么事,你们就来我的教堂找我,我肯定很快就返回中国的。你们骗了这些拳匪,他们要是在大路上找不到我,又会马上转身回来找你们的麻烦的。这伙人,很野蛮、残暴,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们人多,又带了武器,咱们打不过他们。咱们赶紧逃吧,大家都走小道,走得越快越好。咱们后会有期!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临走前,白德礼还懂得对他们抱了抱拳。

待白德礼走后,那家母子也赶紧从小道快步逃跑。好在这支义和团队伍没有追上他们,否则又会是一场大祸。一路上,他们自然少不了对该美国佬白德礼有一番议论。但是他们没想到,多年后,那二爷还真的有事来找他了,而他还真帮了二爷的大忙。当然,这是后话。

这一路过了海河、黄河、大运河、淮河、长江等几条大江大河,过了河北、山东、河南、安徽、江苏等几个省份,从一马平川、阡陌纵横的华北平原来到了崇山峻岭、风景秀丽的江南丘陵,行程三千多华里,日日夜夜赶了近五十天的路。那家母子受尽了磨难,吃够了苦头。

那母的身体本来不大好,如此长途跋涉、昼夜兼程,甚是吃力,越走越不行了,后边一段路基本上是那二爷在搀扶着她走。他们甚至在皖北宿州境内找到了一把人家丢弃不要的破竹轿,兄弟俩抬着母亲走了数日,还过了淮河。那母有些心疼老让两个宝贝儿子遭罪,一再坚持不坐轿了,这才将其扔掉,继续步行。

倒是那氏兄弟,却因这段漫漫长途而锻炼了身体,越走越精神了。尤其是那二爷,这些年抽鸦片,逛青楼,豪赌,任意堕落,把身体搞垮了。而此次南逃远行,身体却又逐渐恢复,变得越来越壮硕了。他本来身材就高大魁梧,长相又俊朗端正,尽管不如他弟弟的秀美白皙,却同样是大帅哥一个。

他们本来是往南走的,应该纬度越来越低,气温越来越高。但因为时令已由炎热的三伏酷暑转到凉爽的初秋,太阳没那么毒了,天气没那么热了,天上的云越来越淡,河中的水越来越清,加之没有了战争的危机,且自然风光越来越漂亮,想到很快就要到达繁华的上海大都市,就要见到二舅了,所以大家的身体、心情越来越好,一路上竟有说有笑起来。

可是,在苏、皖两省交界的和县附近,也是当年项羽十面楚歌、霸王别姬、双双自刎的地方,他们好不容易渡过长江天堑以后,却因走错了往南京、武进、苏州的大路,竟往西南方向的芜湖、宣城、徽州而来。这一路上倒是奇山异水、古村老寨,农产丰收、人烟阜盛、经济富裕。这就是著名的古徽州,黄山、九华山、齐云山等高耸入云,是美不胜收的名山胜迹,绩溪、歙县等商宦云集、人才辈出的名邑巨镇,他们一边走一边欣赏,竟不像是逃难赶路,倒是在旅游观光了。

他们渡江后又走了数日,过了黄山脚下,一路上好几十里都是巍巍高峰、莽莽森林,没有什么大的村镇,更无驿馆旅舍,没法投宿询问,这一天直走到晚间,翻山越岭,道路崎岖,行走缓慢,非常艰苦。

他们好不容易才爬上一座无名山冈,已是子夜时分,实在是太疲惫了,于是坐下来,本想歇息一会,却发现再也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就干脆在这里小睡一会吧。只是山上太寒冷,风又大,他们便裹上厚厚的绵毛衣,用柴草垫身,背靠着大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翌日拂晓,那云武首先醒来,揉揉惺忪的双眼,向四周一望,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喜地喊道:“娘,哥,你们快看,这是什么地方?”

那母和那云乡被那云武突然唤醒,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呢,顿时睁开眼睛,极目远眺,于睡眼蒙眬之中,只见一个像世外桃源一样的锦绣山川、梦幻世界出现在他们面前:在那远远的青山脚下,绚丽的果林、金色的田园、蜿蜒的河流、如画的村庄,不就是父亲那洪熙生前教他们兄弟所念古文《桃花源记》里描绘的那样吗?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这就是婺源!

因为极度疲惫,那家母子决定先在婺源休整几天,再去上海寻访亲人。不想,这一待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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