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睡去,月亮满盈,星河闪耀。
他们醒来,太阳暗淡,群山低头。
新的一天开始了,一切都在他们的爱恋下显得那么平庸,毫无傲娇。
向月葵似乎有心事,但是她善于隐藏,没有,也不能够将其表现在外。
玫瑰国王今天更加兴致勃勃,为他们的爱情自信满满。就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或者说他在梦里看到他们必然会有的未来以后,便已经做出了那个决定,醒来就是将那个决定告知向月葵他的爱人的时候)。
向月葵在月亮湖边梳妆完毕后,他从身后轻轻抱住她,然后用手指温柔地拨弄了一番她的秀发,让它的芳香充满他的大脑。
他凑在她的耳边,说道:
“爱人!我决定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关于我,关于我最重要的秘密!”
“是什么啊?”向月葵轻声地问,虽然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渴望,但是她还是表现得那么矜持。仿佛在告诉国王:没事的,你不说我也不在乎。
“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不仅对于我,而且对于你。”国王骄傲地昂了昂头。
“这么神奇啊?”向月葵心里的疑惑更大了,已经到了一定要知道的地步,假如国王此时买一下关子,向月葵一定会求着他说出来,她知道只要她撒一撒娇,国王就得什么都和她交待。可是即便此刻,她应答还是那么巧妙,回避了提问,又让国王更加情不自禁想要吐露。
“当然了!只有最尊贵的人才能够知道那个秘密!”国王挽起向月葵的手。
“哈…”向月葵越是好奇,越是表现得无关紧要。国王终于败下阵来。郑重地将她的双手放在他的胸口,她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的心跳。
“你喜欢我昨日带你观赏的梦幻之林吗?”国王眼里闪着光。
“喜欢。”
“你的我都喜欢。”向月葵停顿了几秒接着说。她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要表明自己对国王财富的赞赏。
“好!亲爱的!那我告诉你,我拥有的不止那些!我拥有更多!当然不算这群山百花,不算夜空寒月。我还拥有三样更加宝贵的东西。除去昨天的钻石林,还有两样!并且更加珍贵和难以获得!”向月葵从来没有见到国王如此的严肃,她此刻心里非常复杂,高兴和恐惧,坚定和怀疑交织,她一时忘了言语。
“亲爱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国王的问题把向月葵从恍惚中唤醒。
“啊?意味着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向月葵觉得非常不宜,非常后悔这样的马虎粗俗的回答,脸红了起来。可是却更加勾起了国王的怜爱。
“意味着,它们以后,不仅仅属于一个人。它们以后,属于两个人,属于我,同时属于你!”国王几乎激动得快要喊出来。
“哦…这样啊?那真好,嘻嘻!”向月葵吸取了言语不当的教训,再一次把国王的爱慕拿捏得服服贴贴。
“我的爱人!你真是单纯得可爱!我真是…我都快要因为你的可爱和天真死去了!我敢说你最爱的一定是我,我最爱的必然是你!”这句话又让向月葵的心颤抖了一下。国王又接着说: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它们带来的一切财富,一切荣誉,一切北国万物的尊敬,都将同我归于你!你知道吗?我的小傻瓜!”国王轻轻摇着向月葵的肩膀。她当然知道,他刚说出的时候她就知道。
“我的爱人!我知道了!我为你的爱和馈赠祝福你,爱慕你,忠于你,永远和你相伴,你的灵魂将和我的灵魂归于天国,你的肉体将与我的肉体连为一体,直到南国的热海结冰,直到北国群山的百花枯萎!”向月葵发尽力自肺腑地宣誓。
他们都满含热泪,再一次紧紧相拥。
这一天,国王作为对向月葵发着天堂之光的王冠的回报,将带她检阅他的第二件珍宝。
萤火虫看着第七条河。不太宽广,长无边际。
越过去,便是终点。开始的时候,那是起点。
时间让起点成为了终点,河面慢慢起了雾。
雾里演绎着让起点成为终点的画面。
他回到了初到南国的那个晚上,向月葵出生的那个晚上。
他记起上帝的预言,想起即将到来的那一场洪水。
他不知这个世界如何起源,也不关心。他只好奇它如何让上帝失望,但是也只是一个快速闪过的念头。
应上帝的嘱托,萤火虫将带着七色光,分别赠予世间的七种美丽,让其得以在洪水中存活,在新的世界延续。一个真正美好的世界,一个充满快乐的世界。
当然,七色光也可带回。他的任务不是安顿美丽,而是寻找美丽,寻找,未必有果。
六天,他对那个世界失望至极。
第七天,回归的最后一天,他来到了南国,打算留下这个世界在他心里的最后记忆。七色光,他更愿意归还到天国的彩虹。
南国的月亮是受到祝福的,世间的一块净土。
世间原本的最后一滴雨露轻轻地打在白色的土壤。那一瞬间,土壤微微颤动了一下。一个新的生命即将破土而生,在这即将毁灭的世界。
萤火虫动了恻隐之心。他想看着那可爱的生命成长,在这个世界还没有毁灭之前。
于是他动用了所剩无几的耐性,等待着它破土。等待着某些他预感的喜悦…
娇弱无力地,一片绿色的新芽从土里使力地钻出,仿佛土壤再重一分,它就无计可施。
那是一个多么可爱温馨的画面啊…
萤火虫在这世界第一次看到了美的东西…虽然那时候的他没有意识到。
紧接着,第二片,三片…纷纷掀土而出。
六片花瓣,在南国的月亮下,等待着它的馈赠。
她眨着眼睛,不时地轻轻卷一卷如水一般柔软的花瓣。
可是南国的月亮,竟也被那即将来临的末日吓昏了头,不理睬这小花的暗示。
“她是那么地可爱啊!”萤火虫毫无征兆地说出。
她应该成长为最美丽的花朵,肯定要这样。萤火虫的大脑嗡地响了一下。
末日前的美,还来得及被保存吗?
她应该长大,应该成长,应该享受这世界的一切殷勤献媚,一切呵护爱戴。
萤火虫短暂的思考后,将第一色赠予了她。
粗鲁野蛮的光,怎么让那娇柔的花儿接纳?她的花瓣在变成无色之色后,开始慢慢枯萎下去。向月葵奄奄一息。
萤火虫慌了心神。他不能就这样抛下她在这个野蛮荒唐的世界等待末日。
他要陪着她。他要留下来,看着她,守护着她,直到她足够美丽,足够坚强,抵抗那末日的洪水。
他向上帝讨要了七季的时间,来守护她。
上帝答应了他,并为之难过。
因为那七色光,便是萤火虫的生命。
……
一幕幕在萤火虫的眼前重演…他所有的甜言,所有的蜜语,所有的保证,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越过河,前面就是终点,她已经足够美丽,已经足够坚强。
“可是我还没有同她告别呢…”就像一开始第一次说出那句“她是那么地可爱啊”一样,他毫无征兆地说出这句话。
也许…他想…也许向月葵会为他的不辞而别难过,也许她会…
……
“我还没有同她告别呢!”萤火虫再次说出。
河面的雾气散去。萤火虫踏上了告别的路途,把来时的路再走了一遍,把路途的苦再经历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