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说之前,先问清彦一个问题,”李忠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清彦,有对象了吗?”
“没,没呢。”怎么问我这么难堪的问题啊。
“那有没有喜欢你或是你喜欢的男生啊。”
“我喜欢的没有,喜欢我的那我就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我偷偷瞟了一眼哥哥,发现他也和我一样神情不自然。
“哎呦,你呀你,都二十好几了,不会男朋友都没谈过一个吧。”李忠良咪着他那双三角眼,一肚子坏水都映在脸上了。
“那这样最好,你叔我待会儿出的这个主意可是要你这个好妹妹,做出很大的牺牲的哦,总之,你听叔的,肥水就别落外人田,先把500万搞到手再说。”
“叮铃铃,叮铃铃”,我的手机在这关键时刻不合适宜的响了起来。一看,王晓芝来电。
李忠良和哥两个人一个劲的在一旁打手势。我按李忠良的指令接通电话,并开了免提。
“清彦,你哥回家了吗?”
“没,他刚打电话来了,说今天不回了,我跟他说了,他说明天回来再联系你,今天我嫂子娘家那边来人了,都在市里什么酒店开了房,聚着论事哩。”这胡编乱诌的本领可是我们李氏家族的真传,只看到一旁李忠良对我竖着两个大大的拇指。哥哥看我的眼神也是透着不可思议。
“娘家人还是来了吗?”王晓芝在电话的另一端嘀咕着,语气里面透着浓浓的失望。“哦,那好吧,那要你哥明天主动联系我。”
挂断王晓芝的电话,李忠良也言归正传了。“清彦这样说最好,我们第一步就是明天赶个早把博远媳妇送到市里去,博远,你明天开叔车去,酒店开房也好,租个房子也行,总之,博远你那些连对你妹都说不出口的事,叔明白,你这媳妇就是不能回娘家更不能去美国香港,那我们就让她在我们这,安全,那租房子最好离那什么医院近的啊,你把这位活菩萨安置好了,我们就好安心进行下一步。”
李忠良这是竭尽全力的在帮忙啊,那我哥肯定也是许了他不少好处,不过我现在只有拽着明白装糊涂,看他们俩到底想干嘛。
“把下面这尊菩萨安置好,清彦和你哥就去区上把结婚证领了。”李忠良一个手指向下指了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唉,等等,是我听错了吗?
“叔,你没说错吧?”我莫名其妙的问道。
“什么说错,我说,你,李清彦,和张博远明天带着户口本去区上把结婚证打了。我在村委把你俩非血缘关系兄妹的证明都开好了,唉唉,博远,话说这么多天,你恁是没给你妹妹透一点底呀?你呀,做事就是拖拉,现在在村上家家户户都是削尖脑袋争分抢秒的搞这些事,你们家还商量都没打好,叫我怎么跟你们做运作全盘。”
“好,好,好,叔你别扯远了,你说我和哥本就在一个户口本上,这扯了结婚证难道还能多分点什么给我们家?”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说你这木鱼脑袋,你家菩萨肚子里那个不要啦,你和你哥这就是假结婚,你哥的真老婆到时候是要拿着你的准生证去医院生孩子的,再说你哥现在在村上除了一颗人头,一寸地都没有,只要同你扯了证,组上就要无条件的把收了你们家的山林土地如数归还,这个倒是你嫁给了别人就没有,这是我们家那太上皇,你四叔公当年定的土政策,我们村的大部分村民小组,都定过这个土政策。你以为王晓芝那妮子打电话给你干嘛,你还真以为计生专干来之前还给你们打招呼啊。她们那个组也是这个政策,她也在打你哥哥的主意呢。”
李忠良在我们家谈了很久,原来在父母去世的时候,村组就把分给父母的山林土地划给集体代管,因为当时继母嫁过来时,村组只分了地给继母,并没有分给哥哥,哥哥在我们这仅仅只有一个户口,当时父亲因为只有我一个女儿,也想为哥哥争取一点利益,就跑去叔公家闹,叔公就想到这个办法,只要哥哥成年后娶同村女子,就分集体代管的山林土地给他,这个办法一直都有,主要是用来应对上门女婿和寡妇招婿的。总之,农村人不管富人还穷人,就都这样,争地争水就是他们的日常,只是我的男主海归哥哥什么时候也变成这么一枚俗人了呀。
哥哥趁着夜色送李忠良回去,顺便把他的车开过来,而我就叫醒了程曦,喊她起床收拾东西,就照李忠良说的,只说现在没办法了,计生专干要上门,必须去城里躲一阵子。别看程曦平时拖拖拉拉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说要来抓人了,她的反应真的是比电视剧里的特工都要敏捷,训练有素,我越发怀疑他们当时在美国肯定是经常被人追赶,不然她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到十分钟,哥哥就开着李忠良的车回来了,还神气的按了两声喇叭,感觉程曦快要跳起来,如果她不是大着肚子,我都怀疑她会直接蹦到车里。
“是就走吗?就走吧,”我怎么感觉她好像特别紧张,那焦急的样子就像精神病发作了一样。
“好,就走,就走。清彦,你把东西放到车上。”哥哥一把抱住程曦,像呵护着心肝宝贝一样,程曦却推开哥哥哧溜一下就钻到了车子里。我就成了提包丫环,把行李一件件的运到车上。
“你跟她说了什么?”哥哥第一次这么凶巴巴的问我。
看到哥哥对我凶狠的样子,我委屈极了,“你以为我会说什么?”其实我误解了哥哥,我以为他是认为我把叔叔叫我和他去扯证的事告诉了程曦,“我只说了计生专干和村上会来抓人,我们得搬家了。”我也没好气的回答道。
“你呀你,真是要被你气死。你吓她干什么呀?”哥哥边说边开车门,我也准备跟着上车,“你就别去了,忠良叔在省人民医院附近一个小区有套小房子,里面只住了他一个亲戚,说是文柱老婆的三姨,他招呼都打好了,这段时间可以帮着照顾,我现在就送程曦过去。”
我的手僵在车门把边,低着头,全身都被委屈和伤感包裹着,听着哥哥启动汽车的声音,等我缓过神,只看见汽车的尾气和刹车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子里,把每间屋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把门窗都一一锁好,然后在浴室里洗了一个多钟头的澡。这个时候我才深深的体会到,我是害怕孤独。程曦虽然平时总是懒在自己房间床上,但还是有她的气息在这间屋子里,今天她和哥哥都走了,这间大房子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可能是太累了,也太晚了。虽然受了委屈,但我还是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我梦到和哥哥去民政局顺利的扯了结婚证,叔公和李忠良又帮我们操办了一场盛大的农村婚礼,新房就在我们这个家里,然后我梦到哥哥吻了我,啊!好羞耻呀!他视若珍宝的亲我的眉毛、眼睛、鼻尖,然后是唇,我强烈的回应着他的吻,我真是大胆呀,我的初吻竟然在梦中给了哥哥。
我被这个美梦美醒了。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却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哥哥?哎呀,我第一反应的就是刚才没有说梦话吧?
“唉!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能确定这句话是哥哥对着我说的,但是他好像并不愿意我听到。
我彻底睁开了眼睛,唤了一声:“哥哥,”
“吵醒你啦?”哥哥也立马正襟危坐,神情很不自然的问道。
“我刚刚没说梦话吧?”我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你啊,梦话连篇,还磨牙打呼,看你这嘴角的哈利子,”哥哥故意打趣我,还用手指在我的嘴角抹过。
“啊?好糗!”我把头深深的埋进被子里。
“好啦,不逗你啦,说正事,哥哥问你,忠良叔说的等下天亮就去扯证的事,你不会反悔,今后也不会后悔吧?”
“不会,”我坚定的摇头。
“那哥哥再跟你说件事,我是说如果,如果哥哥是真的和你结婚,并不是为了征收款,也不是因为程曦的孩子,你愿意吗?”
“那为什么?”我有点弄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这么问。
“什么为什么?”看来两个人的对话是绕近死胡同了。
“哥哥,你不为这些,想真正和我结婚,是因为喜欢我吗?哥哥为什么喜欢我呢?”我问出了自己心底深藏多年的话。
“我,我是说如果,你是我妹妹,哥哥当然喜欢妹妹啦,笨蛋,”不知道到为什么,我总觉得哥哥刚才是鼓起勇气讲了那句如果的话。为什么他到现在又要歪曲这个话题呢?我还想为自己努力一把,今天不管了,豁出去了。
“哥哥,明明知道我说的喜欢是爱,我,李清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爱上了哥哥,我愿意和哥哥结婚,不是因为征地赔偿,也不是因为那个根本不爱哥哥的女人的孩子,我只是单纯的爱着哥哥你。”我说这话的时候全身颤抖不已,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我自己激动的想哭了,这些话不单单是我对哥哥的爱,更多的是这些年因为爱他而充满了心酸。
哥哥背对着我,我感觉的到他也在颤抖,他低着头,默不作声,不想回应我的话,就准备往外走,我从床上跳下来,一把从后面紧紧抱住他。
“清彦,你放手,”哥哥生气的喊着
“不放,”我负气的大声说道。
哥哥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清彦,你听哥说,哥哥不能和任何人真结婚,包括程曦,你这么的美好,这么的年轻,这么的健康,你的人生还很长很长,哥哥不能害你……”
“是因为你有家族遗传病吗,你还能活多久?”我打断了哥哥的话。
哥哥震惊的看着我,他显然是不相信我会知道他有这种病。
“是妈妈告诉我的,”请允许我撒了一个小小的谎,其实是我不小心偷听到的。
哥哥落寞的点了点头,“也许只能活两年了。”
“那就让我陪哥哥两年,像一个真正的妻子那样陪伴。”我毫不犹豫,无比坚定的说。
哥哥深情的凝视着我,然后紧紧的把我抱在怀里,这个晚上哥哥和我一起睡在了我的床上,除了拥抱我们并没有做任何逾矩的事。
天也快亮了,我们俩都没有一点睡意,哥哥跟我说了很多很多事,他说他和程曦只是要好的朋友,他们是华尔街某一证券交易所的同事。程曦很可怜,她的父母都是在美国大资本家家里做佣人的,程曦只能在上海的外婆家长大,但是她读书很用功,没参加高考就直接被美国的斯坦福大学提前录取,并有全额奖学金,而且在美国和父母家人团聚了,毕业后也在美国找到了工作,但是学习天才在面对感情问题时就是一个大白痴,程曦被他父母主人家的少爷玩弄了感情,也玩大了肚子,还因为这位少爷与另一位华人阔少的一个赌约,让她在美国无处容身,一系列的变故,使得程曦开始神志不清,哥哥在美国就开始帮她躲避阔少们的骚扰,后来确实是无处藏身了,哥哥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濒临崩溃,主要是哥哥知道时日无多,想回家来陪在我身边,所以他毅然决然的带着程曦来到了我们的家。我问哥哥为什么程曦说她的孩子生下来会有遗传病呢?哥哥却解释说,程曦精神错乱,她怎么搞得清孩子是谁的。若干年后,我回想起当时的对话,如果我和哥哥详细的说了那次程曦发酒疯讲的话,也许此后经年我们每个人的命运都会得到改变,哥哥也许不会那么早就过世,我和天恩也不会颠沛流离了那么多年。
哥哥还说他去了市里几家证券公司应聘,其实都聘上了,但最后一个环节需要体检,所以哥哥就都放弃了。
有一次在一个市里面的餐馆碰到了李忠良和他那个儿媳妇的三姨,在相请不如偶遇的情况下,吃了一顿饭以后,李忠良就带着哥哥去赌场玩了几把,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倒成了忘年之交。哥哥还很八卦的说,文柱兄弟媳妇她三姨其实是忠良叔的情妇,唉,真是复杂的成人世界呀。至于李忠良帮我们这个忙他想得到的好处,哥哥说,李忠良早说了行市价打五折,那也是征收总款的10%。真是吃人不吐骨头,老奸巨滑。
“啊啊啊!”这个早晨我被一阵尖叫声吵醒了,我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哥哥还紧紧的抱着我睡在被子里,天啊,这一坨红彤彤的是谁啊?王晓芝?等等,什么情况?王晓芝怎么会一大早出现在我的房间?还被她看到我和哥哥睡在了一起,这,这,这,这是什么节奏。哥哥也带着起床气醒了过来,他也是一脸的无辜和疑惑。紧接着从楼下跑上来一群人,大家看到我和哥哥睡在一起,表情都惊恐不己。
“请问各位是用什么方式进来的,”我弱弱的问了一句。
“我们在下面敲了好久的门,没人应,为了配合区上计生委这个日常工作,请示的局领导,撬了你家大门锁进来的。”这连片区民警都出动了。
“你们,你们怎么兄妹睡一床了,哎呀,真是丢死人了,这外国人的乱伦都让你们学着啦,”说话的是村上的妇女主任,“那个什么,那个张博远,你那美国带回来的上海老婆呢?”
哥哥都不屑与他们讲话,掀开被子下床,虽然我们都穿着保守的睡衣睡裤,但还是引来在场的人一阵唏嘘,因为哥哥的晨勃太惹眼了,真是好羞耻啊!好羞耻!难怪惹得王晓芝惦念了好多年,直叹留洋回来的就是不同,什么都要大一号。
正当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的时,李忠良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误会,误会,一场大乌龙啊,各位,来,来,来,大家楼下谈,楼下谈。”李忠良借题打圆场,他也正好借此宣布我们李家的这件大事。
“老李书记,你们家可真是奇葩事多啊,”区上的计生专干趁机讽刺李忠良,李忠良肯定也是因为他儿子香港代孕生子的事,与这位专干有些不对付。
“那个上海婆子昨晚上她娘家人就把她接走了,那要计生那也是上海那边去计生,就不劳烦我们几位大领导了,再说了那在美国那么开放,谁知道那肚子里是不是咱家博远的种啊,”信口胡诌还真是我们李家人的专长。“唉唉唉,大家坐,大家坐,一大早的万事好商量,清彦,快去给各位领导泡茶。有什么事,等会叔给你作主。”
“这上海婆子没捉到,倒是捉了我们老李书记家侄子侄女滚床单了啊。”说话的是村干事黄志军。
“哈哈哈……”引来了众人的哄堂大笑。
“唉,志军,这区上的领导不知道,你这我们本乡本土几个人不会不知道吧,这清彦和博远可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兄妹呐。再说我那过世的老哥哥可是一直希望博远能把清彦娶了的,这人临终的时候可是正式委托了我的,不信我把我秋姐喊来,她当时可是作了见证的,”这个李忠良应该没有胡诌,因为秋姑可是我们村信誉的保证,他敢把秋姑搬出来,那八成假不了。“而且博远这孩子早些天可是亲自登了我家门,给我说了这事的,那,我前天就在村上把这非血缘关系兄妹的证明帮他们开好,他俩就等上海那边接人走,就去领证的。”李忠良应该是赶过来送这证明给我们的。
“你们老李家敢情是肥水不落外人田啊。这为了征地拆迁这可是绞尽脑汁啊!”区上一领导还挺懂套路的,后来才知道这人是王晓芝的表舅。
“领导,您说这话那我们老李家可不干呐,这两孩子,相亲相爱,尤其是我家清彦,那她可真是非她哥哥不嫁的,这都二十四五男朋友都没谈过,就等着她哥哥回国娶她呢。”李忠良这都是说的什么跟什么嘛,这让我以后出门怎么见人呀。
“哼,什么乌七八糟的,闹了一早上,我们是来听你们老李家的爱情故事的?走,走,走,散了,上海女人到底回去没有,我们一定会严查到底,咱们走着瞧。”计生专干牛逼哄哄的撂下一句话,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你说你们俩什么时候睡一起不好,偏偏要今早上滚到一起,我们老李家的脸可真全被你俩丢光了。”李忠良一边拍着自己的脸一边咬牙切齿的骂道,“赶紧趁着才十点,带上9块钱,去区上把结婚证扯了。等着今儿下午,你们的秋姑六婆四叔公来开家庭会议吧。唉呀,真是一个个的不让我省心。”
生活就是这么现实,本来是纯洁神圣的婚姻大事,我们这些俗人虽不求仪式感,但也总不至于是要在一个家族长辈带着利益的催促声中去完成吧。不过,我的内心还是很雀跃的,今天就要嫁给哥哥了,成为哥哥法律上承认的妻子,让我觉得无比的神圣呀。
哥哥开着李忠良的车,看着坐在副驾驶上捧着结婚证笑得像个傻瓜一样的我,他都忍俊不禁了。
“有那么开心吗?”哥哥问。
“你说呢?那我从今天起是喊你哥哥呢,还是哥哥呢?”我故意绕着舌头问。
“喊我老公。”哥哥坚定的回答。
“老公,老公,老公……”我开心的喊了一路,哥哥也一直开心的笑着,到了家里,我坚持要哥哥抱我下车,哥哥对我已经是唯命是从。
“清彦,你得稍微减点重了,你真是比怀孕的程曦还要重,哈哈哈……”哥哥气喘吁吁的把我抱到客厅,打趣的笑我。
“啊啊啊,不行,我要给老公生个健康宝宝,绝不减肥。”我撒娇的叫着。不过哥哥并没有回应我。而是默默的走开了,我知道我说到我们禁忌的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