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节与畎海从曲子然身后探出头来,心有余悸地望向雷电深处,怪兽的身影已经隐没在刺眼的电芒之中。
用手拍了拍胸口,雨节忍不住小声嘟囔:“真是太吓人了,它吸气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混沌之息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嗯,我也有同感。”畎海眉头深深皱起,随即发出轻叹:“唉……它的目的应该不是混沌之息,否则我们绝不可能幸免的。”
赞同地点点头,雨节又看向了曲子然,用手戳了戳后者肩膀。
“这家伙还活着吗?”
“你们都没死,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们?”
突然开口回答的正是曲子然,声音一出,吓得雨节与畎海连忙后退了两步。
“哇塞,脑浆都被怪物吸走了,怎么还能活着?”不等有人回答,雨节就自己给出了解释:“难道这就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吗?”
“闭嘴吧。这话从魔头的嘴里出来,毫无说服力。”曲子然说着鄙夷地瞥了雨节一眼。
畎海这时候插话问:“说真的,你怎么活下来的?而且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样子。”
随即,曲子然也露出了惊讶神色。“我刚刚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呢。没想到玄天亘身功会强悍到这种地步,连脑袋这最后一个弱点,都消失了。但也并非没受到一点伤害:实际上,我刚刚损失了一个意识分身,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补充回来。”
“哼,这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代价吧。”雨节语气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曲子然不置可否,继续解释:“海眼中罡风肆虐,无论怪兽的尸体多么强悍,都能被罡风撕碎。我的身体暴露其中,正好满足了玄天亘身功的修炼条件,想必身体因此得到了进一步的淬炼。”
轻轻点头的畎海不禁感叹:“应该就是这样了。而且根据传说,我推测你玄天亘身功的境界,应该还要超过了创造它的蚩尤吧。人间界恐怕再没有能伤害你的物或者人。”
“你就别捧他的臭脚了。”雨节无情地施以打击。“刚刚还不是被吸了脑浆?”
畎海顿时无言以对,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曲子然。后者此时一改平日谦虚态度,为自己的丑态辩护起来。
“败在那怪物手下,并不算丢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一只金毛犼,传说中的僵尸修炼到最后才能变成的怪物。金毛犼力量通神,只有观世音菩萨那样的大能可以将其降服;因此世人所熟知的观世音菩萨的坐骑,就是金毛犼。”
闻言,畎海与雨节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吗?就算你再怎么厉害,也比不上观世音菩萨吧?”
“这倒是事实。”曲子然并没有像两魔一样绝望,反而笑了起来。“不过,这怪物与观音座驾虽然都是金毛犼,但它们的实力肯定也是有差别的吧?我不觉得自己打不过眼前这头。”
这话让两魔立刻又有了精神,雨节连忙追问:“你说得是真的?但我怎么感觉你比它差得远啊?”
“我可没说现在打得过它。”曲子然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一双星眸中映照出无数的电芒。“我感觉自己的剑道遇到了瓶颈,也许前面这个地方,能成为我突破的契机也说不定。”
对于这种空头许诺,雨节一向不感冒,撇撇嘴:“那你可要快一点了。不然等你出去的时候,你师姐的孩子没准都可以满天飞了。”
曲子然顿时满脸黑线,但他还是坚定地说道:“就算这样,只要她幸福就足够了。我还是会出去,给她一个交代,给朋友们一个交代。”
畎海拉了拉雨节,示意她玩笑不要开过头,两人便都沉默下来。曲子然则沉默着,当先走进了看不见边际的雷暴之中。
接下来的时日,曲子然等人就跟那头金毛犼打起了游击战。曲子然抓住所有机会,在雷暴中体悟剑意,顺便淬炼身体。但不巧的是,他的玄天亘身功也达到了一个瓶颈,仅仅凭借海眼中的雷暴,根本无法让他的境界更进一步。曲子然只能将所有的精力用在了提高剑道上。
曲子然这样做是无奈,也是必然。曾经,蓝绮柔向曲子然传授过“道”与“理”的关系,究其理论根源,脱胎于庄子对“技”与“道”的论述。庄子认为,人通过磨练、提高“技”,最终能够达到“合道”的境界。
据此,不断磨练剑技,将剑技变为剑道,进而合道,就是曲子然一直践行的修炼。也就是说,剑技之“理”可以通剑之“大道”。那么,与剑技相辅相成的剑意又是什么呢?
佛家说:相由心生。意思是一个人心里怎样想,他看到的世界也就会是那样。同理,当一个人痴迷于剑时,那么在他眼里,万物都是剑。当这个痴人看到水,那么水就是剑,水与剑的分别就消失了;痴人使用剑时,就如同使用了水,剑招中自然也就有了水相。而真正驾驭剑的是这个痴人的神思、意念,他的神思、意念体现在剑招中,就变成水一般的剑意。
由此也可以推断,如果一个人明白了水之剑意,他必须对剑与水都有足够的了解,能发现其共通之处。不然,他的剑意就是牵强附会,无中生有了。
事情放在曲子然身上,他最擅长的当然是雷之剑意。这十几年来,他在海眼中不断杀戮,猎取大荒丹,剑技早就登峰造极;唯一有欠缺的,就是他对雷之剑意的理解与体悟了。明白了自己的短板,曲子然当然要针对性地提高自己,而海眼中这片终年雷暴不停断的地方,正是适合他了解雷电本质的地方。
时间一晃就是一年,任凭曲子然天资卓绝,这一次也是寸步难行。他隐隐感觉到有一种比闪电更迅速、更强大的力量在催动着闪电的产生与流动,但他就是无法清晰地明悟那种力量,进而掌握它。
被深藏在心中的急迫爆发出来,让他决定来一个富贵险中求。
多次历经生死,让曲子然明白人在生死关头之时,他的潜力最有可能被激发出来。他打算利用这一点,来让自己顿悟。而这个海眼中,能让他有性命之忧的就只有那只金毛犼了。所以他没有做任何准备,甚至没有通知雨节与畎海,就突然找到了金毛犼,主动招惹后者。
身为海眼中的霸主,金毛犼除了觅食之时,根本不会隐藏气息。曲子然轻松就寻到了金毛犼所在,二话不说,就一剑斩向了对方。
这一剑曲子然是用剑气远程骚扰,因为靠近金毛犼的话,他的脑浆、血液、灵气,甚至混沌之息都会被对方吸走。曲子然虽然想尽了办法避免这种攻击,但他直到现在还没有成功过。至于靠近,曲子然更没有尝试过,他有一种直觉:就算自己的不死之身,如果被吸入对方腹中也最终会变成一坨排泄物。
再说曲子然的剑气,因为他有备而发,使得剑气威力远超这里漫天的雷电。金毛犼被偷袭之下,结结实实地挨下了剑气一斩。然而,它本就是僵尸修炼,身体坚硬如金铁。剑气最终不过是切断了一缕金毛,并在它体表留下一道金色的血痕。唯一可取之处就是激怒了金毛吼,让本来慵懒地打着瞌睡的它,愤怒地起身扑向了曲子然。
曲子然不敢停留,闪身远离金毛犼,同时用剑气继续攻击后者。后者虽然没有皮开肉绽,但也是疼得哇哇大叫,身形猛地又快了几分,迅速拉近了与曲子然的距离。
暗道不妙,曲子然以为金毛犼又要吸食自己的脑浆,立刻就要全力闪避;却没料想,那金毛犼的九只眼睛,同时对焦曲子然,没有规律地眨动起来。随即,曲子然就觉得自己对身体失去了控制,体内的各种力量开始暴走。
曲子然不禁大惊失色,要知道,他可是白日飞升,更是会玄天亘身功。这使得他对自己灵气与身体的控制几乎都是完美的,却没想到自己在最擅长的领域,来了个阴沟里帆船。这一念头迅速闪过他的心中,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金毛犼靠近了身边。
下一瞬间,曲子然被金毛犼横着拍飞了出去,身体表面仿佛干裂的面团一般,产生了道道裂纹,鲜血顿时将他染成了红色。曲子然还没从疼痛中回过神来,金毛犼又追赶到他的身边,一甩尾巴,就将曲子然懒腰打为两段。
明明金毛犼可以一击就吞掉曲子然,却没有这样做,曲子然立刻明白了它这是要虐杀自己。心中也生出了汹汹怒火,他趁机抓住金毛犼尾巴,半截身子跟着转了半圈,来到金毛犼面门处。
让你尝尝惊雷剑的滋味!
心中怒吼着,曲子然将惊雷剑扫向了金毛犼的眼睛。如曲子然所料,坚不可摧的惊雷剑像是切豆腐一般,从金毛犼眼睛中划过,只一击就将它的五只眼睛划瞎了。
金毛犼痛吼一声,急忙远离曲子然。而后者趁机将身体对接,瞬间就恢复了原状。而金毛犼就没有这样的本事了,它虽然力大无穷、身体坚硬,但恢复能力貌似不高。那五只被刺瞎的眼睛虽然止住了血水,却没有再睁开,而它剩余的四只眼睛,也紧紧闭合,谨防曲子然再次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