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那是在她几乎要窒息的豆蔻年华里,第一个给她希望的人。
是他出现后,小长洢才敢睁眼去看看这世间,发现这世上还有一丝温柔可寻。
于是毫无理由的喜欢他,就像是出生的孩童,总会认定的第一眼。
他的承诺,成了小长洢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
少有人对她温柔。
流染从不凶她。
细想来那些年只有一次见他微微动怒。
是因为小长洢学着别的姐姐的样子,甜甜的叫他“爷”。
流染突然就严肃起来:“不许这么讲话。”
后来她也见到了很多年轻公子,同他一样风度翩翩,对她照料有加。
可她明白他们都有所企图,唯有流染别无所求。
“要是没有流染,长洢要么...早就自杀寻死,要么...早就被人糟蹋了.....”
事实上两年前,他就没再来过醉春阁了。
至少顾长洢没再见过他。
她还在等他带自己离开,等的窗外四季更退。
想必他来时,还应眉眼如故…………
顾长洢没讲多少,但穆璟是一点也不想听了。
“滚出去。”
突然几块银子扔在榻上,她听见穆璟低沉的嗓音。
穆璟单手撑着脑袋,张开骨节分明的手指遮着脸,指缝间看得他紧蹙的眉头。
那表情代表他不想多看顾长洢一眼。
顾长洢识趣,拿了银子就滚,不碍他的眼。
屋里剩他一个人,穆璟坐在榻边,伸手去够地上的酒坛子,四周静静的,越发心烦意乱。
他穿着长靴,一只脚直接就踩在榻上。
娘的他是疯了竟要给个妓子赎身?
老子都不嫌弃你,你还清高的要命?
到头来成了他穆璟自讨没趣,真是笑话!
他喝光了酒,更加烦躁起来,把酒坛子往被褥上一撇。
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
虽说不上失落,却还是觉得若有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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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将军,还要酒吗?”
闻声。
一身材曼妙的女子纱衣蔽体,倚在门框上,微微吊梢的眼角风情万种,含情脉脉。
穆璟一看,想起许霄弦之前的忠告。
娘的这才是老子喜欢的模样啊。
“卖艺和卖身,在这醉春阁里,哪有什么分别。”栩莹自顾自地说。
他看着栩莹的眼睛,等她继续往下讲。
“啊,天快黑了啊,爷这会儿不妨去看看顾长洢,这个时辰,她生意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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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斜,街坊邻里吃过了晚饭,又走出门来小声话话家常。
许是因为刚下过雨,路还是湿的,今夜小贩出摊的少,街市上怪清净的。
吴齐双手环抱胸前,直挺挺的站在醉春阁外的矮墙边,低头看着脚边的水滩。
“这位爷,都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了,进去坐坐呀。”
黄衣女子甩着手绢挪过去,突然伸手挽住吴齐的胳膊。
他一下子就涨红了脸,像见了怪物似的蹦开。
那女子衣着暴露,他一眼都不敢多看,愣是又躲远了,继续低头不语,像个雕塑。
“吴齐。”
吴齐一回头,竟是过路的鲁相国负手站在旁边。
他被那张老谋深算的脸吓得身子都不敢乱动。
知道鲁横之常服上街定不可声张,于是抱拳行礼,小声道:“鲁...鲁相国,您还记得我呀...”
“记得,你是当年老郚倾王买来做璟儿贴身侍卫的,跟着他好多年了吧。”鲁横之抬头,看了看醉春阁的牌匾“穆璟在里面是吧。”
“呃...少主他...”吴齐不会撒谎,语塞。
“你怎么不跟那小子一起进去喝花酒,还是,专门替他在门外放风?”鲁横之板着张脸。
吴齐尴尬的道出真相:“我...其实我也是偷偷跟来的,少主现在武艺高强,出门,都不带我的。”
鲁横之不再追究,抬手点点对面的茶楼,说:“叫他出来,我在那边等他。”
受相国之命后,他鼓起勇气迈进了醉春阁。
那胭脂味儿简直让他喘不过气,他闷头把楼上楼下快速转了个遍,可惜都没见着人。
吴齐实在没辙,沮丧的出来了。
但带不来将军,他又交不了差,于是漫无目的围着醉春阁外面的矮墙转悠。
那天晚上星星很亮。
他五岁就就被老郚倾王选中,来了郚倾城,没什么选择,老梧顷王养大他,本就是为了让他守在穆璟身边护他周全。
所以吴齐从小被唯一教导的,就是要拼死护住小郚倾王的命。
十年前老郚倾王去世那天,少主就不见了,府上的下人大多都离去,他却在那里等了八年。
直到少主下山,随他来了都城。
如今少主长大成人,早不需要别人保护,出门也不许他跟着。
是小郚倾王长大了。
他笑了,这样想着,聊以慰藉。
吴齐刚好走到醉春阁的后墙。
倏地一抬头,看见穆璟跨骑在房檐上,屈着腿,脚下踩着瓦片。
吴齐没直接开口唤他。
因为穆璟低头转向醉春阁的院落里,一动不动,正出神瞧着什么,借着月光打在他脸上,看见严肃的神情。
直到穆璟自己发现了他,吴齐才道出:“少主,鲁相国在对面的茶楼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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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
……
“有把握让他上元节的时候再来吗?”
……
“让我取代谁?”穆璟近乎咆哮道“我们这是谋逆!”
“我们就是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