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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过了元旦晚会,我们很快就迎来了期末考试。

这一天,我们不需要把书搬到老师的办公室去了,而要将书运往自己的家,等到来年开学的时候,再将书搬回来!算下来,整整高中三年,我们要经历五六次这样的事情,当然,最后一次你可以选择不搬,就地消灭!这是近年来所有高中学校进行高考前的自发形成的祷告仪式。

因为要搬书,所以我和杨瑾言这一次选择了骑车上学。越来越冷的日子,路上骑车,连睫毛上都是滴滴的雾水。

到了小区门口的时候,杨瑾言先帮我把书搬到了楼上。我接着下楼,打算也帮他把书搬到他的家。

他却拦着我,“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我直接动手,根本不给他阻挡我的机会,“这么大一摞书,你来回需要两三次,我们一起,一次就搞定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将我手上的书拿过去大半,上楼去了。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昂起头看着楼梯。这个角度一如既往的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他的家里。杨伯伯这次上夜班,不在家,家里只有他。

我进屋,问道,“需要脱鞋吗?”

他才想起来,家里只有他和他爸两人,没有其他人的拖鞋。

“你要不就别脱鞋了,直接进来吧,我这里没有多余的鞋子。”

我看着干净岑亮的地板,实在不好意思下脚。

“随便那双鞋,凉拖鞋也行啊。你家太干净了,我都不敢下脚了。”

他只得拿出自己的鞋子出来,纠结的说道,“要不,你穿我的吧!你介意吗?”

我心里微微一动,面上却镇静的说道,“不介意不介意。”

他的鞋子很大,穿在我的脚上空落落的,踏在他家的地板上,有咵嗒咵嗒的声音。

“你家也太干净了吧,平常都是谁收拾啊?”

他把书搬进他的房间,声音从里面传来,“有时候是我,有时候是他。”

我打量着客厅的一切,干净整洁的居所,在这冬季,显得有点冷清。不像我家,我妈说,只要我在家,家里收拾好了也会立马弄得乱糟糟。看起来跟这个家比起来,乱糟糟一点挺好,至少不会让人心里空得发慌。

“你坐,想吃什么自己在冰箱里面拿。里面有我爸经常买的零食!”

我打来冰箱,里面竟然塞满了零食。干果,牛奶,麦片。都是一些顶饿,和高营养的东西。看来杨伯伯真的很关心这个儿子啊。

“你爸很关心你啊,给你准备了这么多吃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没有听见,并没有附和我说的话。

我来到他的房门边,看着他背对着我收拾这仅仅只是高一上学期就有一大堆的书。

伸出手指敲敲他的房门,“我能进来吗?”

他头也不回直接说道,“进来吧!”

我走进去,看着这个跟外面整洁得有一拼的男生的房间。

看着桌子上的日语教学书,我好奇翻了翻,细致的笔记,还夹杂着中文翻译,“你还在自学日语呢?”

对了,他有时候会去日本,去他妈妈那里。这么一想,我竟然没有在这个房子里面看到他妈妈的任何一张照片,杨伯伯和他的照片也没有。

“今年过年要去日本过!”他整理好东西坐在床上看着我手中的日语教学书。

我稍微有点儿不开心了,随即又在心里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番,人家去见他妈,你在这儿吃哪门子的飞醋啊。

“好吧!对了,今晚到我家吃饭去,我妈说好好谢谢你,这半年来对我的照顾,虽然你也没有照顾我啥。”

我岔开话题说道,后半句明显是我打趣他的。

他略一沉思,随即答应道,“好啊!顺便帮你复习。”

大哥,可以不要擅自安排吗?

“谨言,多吃点,一学期下来看见你都瘦了!”

我在旁巨翻白眼,只要杨瑾言每次来我家,我妈永远是,谨言啊,吃水果,谨言啊,你最近学习怎么样啊。对我,永远是,夏芳草,你学着点,多看看人家。

虽然已经习惯我妈这种严重的,可耻的,区别对待。

我仍旧愤愤难平。这导致每次跟杨瑾言一起在我家吃饭,我总是吃得特别多。因为气的!

“夏芳草,你能不能少吃一点,你看看这学期都长胖多少了,以前还有两个酒窝,现在肉全都鼓出来了。”我妈又开始训我了。

“妈,你怎么能在别人面前,说我胖呢!”我怒了,我妈怎么能在杨瑾言面前说我胖啊。

我这么着急,倒惹得我妈好奇的瞟了我一眼,“以前说你也没这么大反应啊!而且,这是实话。你入学沧中,成绩没涨,体重和脾气到越发重了。”

我气急,“不吃了!”

放下筷子就走。

杨瑾言尴尬的看着我,“芳草!”

我妈倒是一脸无所谓,“她少吃一点正好减肥,你多吃一点,你还在长个。你爸啊,经常上夜班,不怎么注意孩子的饮食问题。”

我听见这话,看着电视说道,“人家杨伯伯给他准备好多零食,干果了,燕麦,妈,你就别操心了。”

“那些东西能比的上饭菜好吃有营养啊。看你现在这样,再看看人家,你就知道你一天过的什么享福日子了。”

侧首看见杨瑾言嘴边始终挂着的微笑,我满意的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了。

逗一个人开心,其实自己也是开心的,对吧!

杨瑾言给我复习完之后又揣着我妈打包好的饭菜回去了,说是给他爸拿过去,免得他爸下了夜班回来还要麻烦。

我看着优哉游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爸,心想,亲爸呢,你是走了什么好运气,娶到了我妈这样的贤妻良母,还有我这么活波可爱的女儿。

我想起一件事,问起我妈,“妈,杨瑾言要去日本了,他妈妈是在那边干什么啊?这么久都不回来一次。”

老妈收拾好厨房出来倒奇怪的看着我,“谨言没跟你说,他这次去日本不跟以前一样是去玩的,是去参加他妈妈的婚礼!”

“啊!”我震惊的看着我妈,“什么时候他父母离婚了啊?”

我妈擦擦手,坐在沙发上,啃起一个苹果来。

“哎,妈,你先别吃了,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我着急的问道。

我每天与杨瑾言待在一起,他竟然半个字都没有给我透露,怪不得,今天在他家没有看到一张他妈妈的照片。

“这话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我直接说道。

我爸转过头来,对我妈说了一句,“跟孩子你说什么呢!”

我妈撇了一眼我爸,“当初还不是有你的原因,然后人家父母能这样吗?”

这怎么还扯到我爸身上了。

好奇心害死猫,还没等害死猫,先把我给引诱死了。

原来杨瑾言的爸爸和他妈妈是被老爸介绍认识的。那个年代不兴所谓的自由恋爱。直接是到一定年龄了,约人见个面,聊一聊,合适了就定下日子结婚了,不合适就另找人然后继续聊。

这样的婚姻存在这一定的赌博性和不稳定性。

有的人押宝赌对了,就像我爸我妈,有过磕磕绊绊,到底是安安稳稳过到如今的岁月了。可杨瑾言爸妈就不一定了。他妈妈非常漂亮,心气高,喜欢新鲜事物,而他爸,老实本分,守着一个工厂的工作就干了几十年,这房子还是当初听他妈建议才买下的。

在极端不平衡的思想对立上,他们家因为大大小小的问题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那时候我还小,杨瑾言也很小,都在包被里懵懵懂懂的看着外面的一切。不同的是我在爸妈的精心呵护下长大了,他在整日的争吵下长大了。

这样的日子一天循环一天,他从刚开始的不安到后面沉默的接受。

直到有一天,他妈妈终于忍受不了要离婚,他的爸爸不允许,又争吵起来,平时老实巴交的他爸爸竟然气疯了对着他妈妈说你走了,就不要回来,这个儿子我也不要了。

他妈竟也不管不顾,拖着箱子就走了。

后来他沉默的跑带我家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我哭得撕心裂肺,他爸爸生气的找过来又看见我哭,以后他乱发脾气了,把他拖回去就是一顿教育。

后来,就是我记事的开始了。

他顾自的沉默,每天上学放学,我每天和姗姗待在一起。

我以前多么鄙弃他的清高和孤傲,现在就有多么心疼他的过往和遭遇。

我一点儿也不生气他瞒着我的一切,听完这些,谁都不想把已经结成疤的伤口再次撕开。

“杨伯伯,不是,他们简直太不配当一个孩子的父母了。怎么能这么对待孩子。”我气愤的对着我妈说到。

我爸不喜欢我这样不尊敬长辈,“芳草,不能这么说你长辈!”

没等我回话,我妈直接怼回去了,“你爸是心虚愧疚呢。要不是当年他给杨瑾言他爸撮合,不然也就没后面这一回事儿了。”

我爸沉默的看着电视,也不反驳我妈说的话。

“所以他爸是知道自己错了,因为想要弥补才对杨瑾言这么好的吗?”我一阵心酸的问道。

我妈没有说话了。

我忍不住的哭起来,我妈一脸奇怪的看着我,“好好的,你哭什么?”

我一把抹掉眼泪,“我没哭,我只是觉得你们大人有时候一点儿也不懂事!”说着就回到房间去了。

我没哭,只是心疼他而已。

第二天下楼时,我的两个眼睛因为头晚上的哭泣现在红肿得像个核桃。

杨瑾言看到我时还吓了一跳。

我把手中的鸡蛋递给他,“帮我剥一下,我现在边走边敷!”

“你压力大啊,一晚上眼睛就能成这样?怕什么,不是有我在吗?”他一边剥着鸡蛋,一边说着话。

大爷,我能说是因为你的悲惨遭遇,让我感同身受,悲伤得不能自抑吗。幸好哭过之后,我的心情缓了过来,才没有出现一看见你就道歉,高呼我有罪的模样。谁知道小时候不知事一见你就哭。导致你被你爸迁怒狠揍。

“恩,压力大!”愧疚的压在我心上,我慌得一批!

“好了,赶紧敷敷,一会儿考试你这眼睛不然该不舒服了。”他把鸡蛋剥好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慢慢敷着,并透过眼缝看着地面情况,小心翼翼的走着。

“来,我看路,你敷眼!”他自然的挽着我臂弯,轻声的说道。

透过眼缝,瞧着他的脸,心上涌出莫名的酸涩。

这么好的孩子,这么好的杨瑾言,你们怎么就不喜欢,舍得伤害他呢。

“怎么了,你压力真这么大啊?”杨瑾言感到我的异样,掩饰不住的关心说道。

“恩,压力大!”

他搀扶着我,我按摩着眼睛,他手上拿着拿着文件袋,里面装作我们的准考证和文具。

我想路上的行人一定在感叹,现在的学生真不容易,哭着上课!

顺顺利利的考完期末,我们还没有彻底的解放。一个星期后的家长会召开后,学生们才算真真正正的解放了。不过对于沧中的学生来讲,放假并不等于懈怠。早早的就在老师的建议下,买了资料书,练习题。甚至有的还报了补习班。

我爸旁敲侧击的问我,“芳草啊,你是不是在家也没什么事儿做啊?你不是嫌应付亲戚走亲戚麻烦,要不,报个补课班提升提升自己?”

想着寒假刚开始都被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给顶住了,最后一想,姗姗要出去旅游,杨瑾言要去日本,一天我也没小伙伴陪着,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老爸的建议,搞得我爸乐得当晚就和我妈带着我出去下馆子了。

我妈看我爸这么一建议,我答应了,趁热打铁又带我去书店跟班上的人买了几套同样的练习题。

杨瑾言因为要去日本,已经定了机票,家长会就去不参加了。

学生不去了,家长更没有去的必要了。

直接拜托我妈顺带把卷子带回来了。看着上门说这事儿的杨伯伯,脸上虽然一如既往的夸赞自己的儿子,可眼底闪过藏不住的阵阵失落。

我能理解杨伯伯现在对杨瑾言无条件包容的宠溺,我也能理解杨瑾言因为小时候的遭遇而对他父母心怀芥蒂。甚至从长远的目光来看,杨瑾言有今天的优秀或者独立,可能还离不开他的家庭环境。

但苦痛带来蜕变,并不代表蜕变之后伤痕就已消失不见,它隐藏在完好的皮肤下面,时不时的刺痛提醒着曾今的遭遇。他独自一人走过山河走到今天,没有因此变得偏见仇恨,也没有过分的拒绝自己的父母,

我佩服他,更相信他,不需要任何人的介入和左右,终有一天,他会跟自己和解,然后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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