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付以昭的生日已过就意味着冬天即将过去,元宵节刚过付家所有人要前往归祖陵祭祖。
归祖陵是付家的冢群,位于渡城祈安寺后面,东边是蝴蝶潭,西边是祈安山。付家祖辈逝世后都埋在归祖陵。
付以昭说付家祖辈特意找高人看过,那一带为山水福居宝地,如果把家族冢安在那里,可保子孙后代福泽无穷。
我说难怪付家这么权大势大,原来是给先人找了块好地,只是可惜锦源的墓没有归祖。
付以昭说锦源身上没有流付家的血,所以不能葬在那里。
我这才知道原来付令仪并不是锦源的亲妈,而是和锦源父亲再婚后由他父亲带来的,从小在付家长大。
难怪,难怪她狠的下心逼得锦源死在茫茫雪山。
这就更加印证了秦洲的话。
两年前秦洲投毒的事件发生之后我曾收到一封信,里面讲述了他和付家的“渊源”,其中额外还有一件事,便是锦源的死因。
锦源的确是死于雪崩,不过让锦源接下雪山比赛报道的幕后操纵人是付令仪。
当时付令仪的公司的珠宝被检查机构检查出一批辐射珠宝,公司由此被封,后来在付家的帮助下重新将公司珠宝进行洗盘,然后让检查机构重新复查并出示一张安全单,接着专门揪出一人用来当替罪羊,声称辐射珠宝是他不小心混入公司珠宝。
事情圆满解决,只不过付令仪的公司销售业绩大不如前,甚至还引发消费者的信任危机。
当时的付令仪想对外公布锦源的身份,企图利用锦源的良好的公众形象来渲染公司形象。但是当时的锦源低调多年,如果贸然又走进公众视野并且为公司站台,难免会让人怀疑她的不良动机。
于是付令仪制订了一个“完美”计划。
首先让锦源参与由付家赞助登山比赛,当然是以随行解说主持的身份参加。
然后炒作该登山比赛,最好人尽皆知。
接着让众人目光聚集到锦源身上。
再然后故意请人爆料锦源疑似有付家背景。
等众人的八卦体质上线之后立刻买通水军把锦源的学历,经历炒一遍。
这时一群八卦患者就会如图发现宝藏一般感叹:“天呐,娱乐圈怎么还会有这么有颜有实力高学历还低调的人?!”
“听说还是付家的人?”
这时候付令仪就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站出来承认锦源的身份,这时候又将引发一个舆论热潮。
请问有谁不喜欢集所有优势与一身的“贵公子”形象呢?并且还是一位有个人主见低调不利用家族资源的“贵公子”。
这时锦源再为付令仪站台,舆论肯定会一边倒。
付令仪就可以借机把之前的调查结果再次公布,营造出“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形象。
有了锦源这个契机,相信珠宝公司的企业形象将会再上一个高度,营业额也会被挽救。
就是这样一个计划害死了锦源。
如果不是付令仪找到锦源,也许他不会去接那个项目。
而且我甚至怀疑,锦源遇上雪崩没能及时脱困跟付令仪也脱不了关系。
因为锦源遇难的消息被媒体全程报道,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锦源身上,这时锦源往年经历被爆出,付令仪借机在葬礼上承认锦源付家公子的身份,所有的事情殊途同归,付令仪珠宝公司的股价大涨。
付令仪从此高枕无忧。
锦源并非是她的亲子。
而得知真相的我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害死锦源的凶手呢?
她高枕无忧,而埋在地下的锦源一辈子也无法安眠。
我不会让她高枕无忧的,她现在所得到的一切是锦源的命换来的,而她的克星就是付以昭。只要付以昭回到付家,只要付以昭成为我的刀,那么她所拥有的一切就会幻灭成一抔黄土。
此次归祖陵祭祀之行注定将会成为我复仇大计的一个转折点,因为祭祀礼过后,付以昭的父亲将会把他在付家的所有股份转给付以昭。
这样付以昭就能顶替他父亲的位置进入联合商会六大核心层。而核心层的人员具有表决权,哪怕付令仪最后几个月有机会参与商会的“南下计划”,付以昭也能把她踢出去。
当然前提是此次股份变动顺利进行,第二点,付以昭对付令仪参与南下计划持否定票。
此次祭祀之行按理来说我是不能去的,因为我还没有纳入付家家谱,可是付以昭还是把我带上了,虽然付家人大多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什么一场,但是背后还是存在着一些否定的声音。
他们的不满我也明白,付家一向都是按照规矩办事,很少有这样违背规矩的事情出现,毕竟我目前还只是个外人。
为了使仅存的一点否定的声音消失,特地想了个法子讨付以昭的奶奶开心。
我想起了她送我的旗袍。
三件旗袍里夏秋冬各一件,我把最厚的那件拿在手里细细观看,月白色底子,几株水泽木兰沿着裙边扶摇而上,领子上还有一圈白色的兔毛,清新典雅。外面是上好的缎子面料,里面有一层薄薄的细绒。
换上旗袍并没有觉得暖和,心里念道这样的衣服在冬天确实是中看不中用,眼看下头人在催来不及细细打扮画了简单的日常妆,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当然我还戴上了付以昭奶奶送我的翡翠镯子。
匆忙之余唯一忘掉的就是门口衣架上那件霁色的大衣,只能在下楼的时候嘱咐帮忙整理行李的丫头让她捎上。
当我这样一身打扮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我能感觉到付以昭的眸子亮了,付以昭的奶奶也十分高兴,拉着我的手赞叹了好久。
付以昭的奶奶拉着我的手,我的手腕上露出漂亮的翡翠镯子。
付家的人都认得这个玉镯,老祖宗的意思也在明显不过了,那仅存的一点不满的微言也就随风而逝。
那一刻,他们开始觉得我名正言顺成为付以昭的太太是迟早的事,而付以昭名正言顺接手付家也是迟早的事。
祭祀礼时间安排在明天早上七点,因为归祖陵距离付家老宅较远,所以我们必须提前一天赶到,住宿方面完全不用担心,归祖陵那边靠近祈安寺有一处府邸,那是付家修建陵园时一起搭建的,有时候付家各位太太去祈安寺祈福,或者扫墓经常会住在那里。
而每年祭祀礼的前两天那边守墓的仆人就会收拾出六七间屋子,等待付家人的到来。
我们出发的时候已经黄昏将近,按照计划我和付以昭坐的一辆车,老李开车。
我一上车就想起我的霁色大衣,我问老李:“丫头整理的行李在哪儿呢?”
老李说:“在后备箱呢!要找什么东西吗?”
“没事,我出门把大衣落下了,不过我交代她们给我带上……车里挺暖和的,下车我再去后备箱拿。”
老李听我说默不作声的把空调温度调了调。这时付以昭站在车外和钟叔说些什么,钟叔连连点头,最后拿着付以昭递给他的什么东西离开了。
付以昭上车后我问他何事耽搁,他说没什么,只不过有些私事交给老李去办。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老李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大衣,立领设计,这是为了祭祀礼专门定制的,付家的男丁们都是统一着装,唯一不同的是父辈的大衣侧边用金丝绣着不同的祥云图案,而子辈的图案是银线绣制,图案很小,只有在着装人抬手的时候细看才会发现。
“怎么穿的这样单薄?”他把我的手塞进他大衣的口袋里。
我歪着头看他,“怎么,不好看么?”
“好看,就是太薄了。”他捏着我的手。
我说:“我见奶奶很高兴,所以下楼的时候就没换。”
“你也不用刻意讨她开心,别委屈自己。”
“没有没有,”我解释说,“听说这是奶奶当年陪嫁的旗袍,一直舍不得穿,我想着平日里恐怕也穿不上,这次祭祀之行对付家而言是件大事……穿上正好。”
说完我又炫耀似的抽出手给他看那个翡翠镯子,“你瞧,这个镯子也是奶奶给的,配这件旗袍是不是很好看?”
“你要是喜欢,等回去了我挑件更好的给你。”他又把我的手握住带进他的口袋。
捂了一会儿我的手还是不见热,他准备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我,我赶忙拦住了,“我就是这种体质,一点也不冷,真的。”
他明显不相信,我忍不住开玩笑说:“我这叫冰肌玉骨……”
他颇为无奈的笑了,我又接着说:“况且祭祀礼要求付家男丁统一着装,你脱下给我不大好。”
“你真是蕙质兰心。”他说。
这句话令我颇为耳熟,我想起第一次同付以昭坐车参加酒会的情形,那时我胡乱发表关于桃花和樱花的看法,钟叔也夸我蕙质兰心。
一晃三四年,又快到樱花时节,只可惜这一次我将没机会专门去看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有些感慨,直到他让钟叔停车我才回过神。
“怎么了?”我问。
“没事,”他拍了拍我的手背,“等我一下。”
下车后他直奔后备箱,我见他从后备箱里一个黑色的大盒子里拿出一件黑色的大衣。
我忙说:“我真的不冷,我也带了外套的,就在行李箱里,是件霁色的大衣……那就劳烦你拿给我好了。”
付以昭打开行李箱,然后又关上了,回到车里,他的手里还是他的那件黑色大衣。
我问:“怎么了?”
付以昭把衣服给我穿上,一言不发的给我扣扣子,我不明所以,只听他说:“又骗我呢,根本没有看见你说的衣服。”
我有点欲哭无泪,“没骗你,我真的叫整理行李的丫头帮我捎上的……估计是忘了。”
说着我又把扣子解开,埋怨道:“扣上就不好看了……”
说着说着莫名觉得这衣服有些眼熟,“这不是……”
“嗯,”他点头,“就是那一件。”
这是我第一次和他参加酒会,他给我穿过的衣服,想不到这么些年过去他还留着。
“想不到富可敌国的付总这么节俭。”我故意打趣,他没有回我,只是笑着再次握着我的手,然后示意老李开车。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我们到达了归祖陵,祈安寺的老主持早就备好了斋饭,因为明天还要早起,所以大家都简单吃了一些就各自回房了。
庙里的饭,当然不怎么好吃,从小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付家小姐付雨眠没吃两口就下了桌子,她没有回房,而是拉住了我。
“嫂嫂,本来我备了点心来的,可是出门的时候赵妈竟然给我落下了……”她可怜巴巴的望着我,“他们肯定是不会带点心的,我看这里就你我年纪差不了许多……你是不是……”
“没有,我们就带了几件里面的换洗衣裳,连外套都没带呢……”
“难怪你穿的……这是三哥的大衣吧……”她指着我身上的大衣一脸坏笑。
我点点头,示意她我们现处佛门净地要她小声点,谁知她的小姐脾气犯了又开始炸呼,我没办法只能对她说:“要不,你去守陵的爷爷那里去看看,说不定他们备了的。”
“没有,没有,”她哭丧着脸,“其余人都不吃甜食,他们肯定没准备,再说,他们的点心肯定没我们家的好吃。”
她声音本来就又尖又脆,撒起娇来奶声奶气还有些扎耳,我有些头疼。
这个大小姐……
我伸出手轻轻捏她的脸颊,笑着说:“别嚷了,省的旁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这样吧,今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晚上等我回房看看,如果钟叔给我准备了我第二天拿给你……”
我话刚说完,不远处和老主持说完话的付以昭过来了,付雨眠一看他过来,在我耳边扔下一句:“一言为定啊。”然后立刻跑开了。
我有些无奈的笑,付以昭问我笑什么,我说一物降一物而已。
付以昭不明所以,我说没什么,屋外挺冷的,我们回房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