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对我说话的人是钟叔,他后面跟着的是老李。
我回头望了望惠子,她摊手表示“毫不知情”,我对钟叔说:“谢谢你们家先生的好意,可是我早上的时候说过了,不会在明园常住。”
我一边说一边望向后面的老李,他可以作证我说的句句属实。
老李没有看我,只是默默立在钟叔的后面。
我有些生气。
钟叔没有多说话只是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然后把手机递给了我。我把手机放在耳边,电话那头有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对我说:“是我。”
是付以昭。
他对我说:“锦源托我好好照顾你,我不反对你住在你朋友那里,只是你要是住过去可能会不大方便。”
他一语说中我的心事,但是我却没有感到安心,那种紧张压抑的感觉里甚至还夹杂了一丝恐惧。
我害怕他,他竟然去调查了惠子的事。
我一言不发,他又说:“你不是想要锦源的东西吗,我把从前你们住的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搬过来了,希望能给你留作纪念。”
我有点诧异,难道他今天一天并不是出去混耍,而是去给我想办法从付女士那里弄来锦源遗物?
“谢谢您,付先生。”我硬撑着头皮说,“能把锦源的东西送到惠子小姐的住处吗?”
那边没有了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如果让你住过来是锦源的意思呢?”
我不说话了,如果是锦源,我什么都可以。哪怕他要我去死。
“好。我马上回来。”
我挂了电话。
过后钟叔同惠子说明日过去取我的衣物,惠子答应了。
临走前惠子跟我说:“其实付先生没有坏意思,不然锦源肯定不会把你托付给他。你虽然去那边住,但是时不时还是可以出来找我,你看今天不也是同我玩了一天?”然后她附在我耳边轻声说,“况且付家是大户人家,付先生肯定会帮你找一份好工作的。”
我不知道她口中的“大户人家”是什么意思,老李曾经也对我说过付家是“大户人家”,惠子是本地人,她肯定比我了解,惠子肯定不会害我。
而且,锦源也一定不会害我。
“好,你多保重,有时间我找你玩。”我给了她一个拥抱,一时间竟有一种离别的伤感,不禁红了眼眶。
惠子笑,“又不是生离死别,哭什么,小心别人看笑话。”
我强忍住眼泪和惠子说了再见。
就这样,我正式住进了明园。
回到明园,付以昭果然把锦源的东西都寻了来,就放在我隔壁的房间以便我时常查看,而且我的房间也做了一番改造。
我的房间竟然布置的同我从前和锦源生活的那个房间一样,连一盏台灯,一个抱枕,甚至连床头柜上的水杯都是一模一样。
钟叔说:“付先生昨晚听闻安小姐想要些应先生的物件做留念,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找了令仪太太说了好久终于拿到那边的钥匙,不仅把东西求来了,还特地把原来安小姐住过的屋子拍了照,命人把这间屋子按照照片一样布置,真的算是良苦用心。”
他说完又补充一句:“我跟随他这么久没有见他对某件事这么上心过。”
我听完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总之五味杂陈。
我想去见见付以昭,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从第一次“见”他开始,我就有些怕他,真见了面我恐怕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这样想着只得让钟叔下去休息,自己坐在房间发呆。
我想也许是我错怪了付以昭,他也许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也许这个园子并没有我想象中令人感到压抑和难受,也许他就是锦源最亲近最信任的亲人。
我不该对锦源最信任的亲人这么冷漠和疏离。
搬到明园之后实在是比想象中无聊,我每日都会投简历但是一直无果,宝璐每日做的无非是浇花烧饭一类的活儿,钟叔则是负责打扫和采购,而我不会烧饭他们也不让我打扫,我就只能上午随钟叔出去采购,下午和老李在后面园子的假山旁边打扑克。
这些人里面自然是老李最高兴,他的活儿最少,现在还多了我这个玩伴。他同我打两人扑克乐此不疲,从午睡起来可以一直玩到晚饭时分。
自从我搬过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付以昭,他好像多半时候都是把自己关在那个小阁楼里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连中午吃饭也不曾见过他,都是由宝璐直接把午饭送到他房间里。我对老李说:“整日关在房里,付先生不会无聊么?”
老李说:“不会的,自我跟着二爷他就一直是这样,习惯了怎么会无聊?”
我听完不做言语,心想如果换做自己这样时间久了恐怕要得自闭症。
不过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忧,我总觉得这三人之中宝璐对我不算“客气”。
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从一些细微末节之处自然能够察觉的到。
比如说我刚刚回来那天晚上,宝璐见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安小姐怎么回来了?”
随后才笑脸相迎送我回房。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宝璐下午被打发去付家取付以昭定制的新衣服,付以昭又在外未归,所以她一直以为老李和钟叔去接付以昭,并不知道是去接我。
但是钟叔和老李一直都觉得我会回来,唯独她好像并不希望我回来。
这也难怪,女孩子不比男孩子,自己家里忽然多了一位“大小姐”要伺候,自然是高兴不起来。
她不喜欢我,我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贴着她,我俩平时不会说话聊天,只有偶尔日常相见互相客气的打声招呼。
不知不觉半月已过。日子虽然无聊,但是确实舒适安逸。
这座园子似乎不像我刚来时压抑,这里的人跟我渐渐熟悉,我甚至开始心安理得的开始享受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我害怕时间久了就会渐渐的就会忘记锦源了,甚至永远活在自我麻痹当中。
总之我现在是浑浑噩噩的,是空虚的,这样的生活并不能长久。
我投出去的简历如沉大海,对此我觉得很是奇怪,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导致被各大公司封杀。
我和老李打扑克也打的厌烦起来,期间我曾经去找惠子玩过,她那边又有工作又要谈恋爱自然是玩的不尽兴,我也不好意思总是找她,而且四月以来几乎一周有四五天都在下雨,天气不好也没什么玩的,所以这半月期间我只有两个下午同她在一起玩。
一日下午我在池塘边抓柳絮,观锦鲤,赏紫藤花,老李鬼鬼祟祟的跑过来同我说有一件好玩的事,就是比较难办。
我天天窝在这园子里自然不信就问他:“当真?”
他说:“保证!要是不好玩他就潜进二爷的阁楼里面放鞭炮。”
我笑嘻嘻的说:“还是你潜进付先生的阁楼里面放鞭炮比较好玩!”
他气得脸红,转过去不理我,我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开玩笑的,说吧,什么好玩的事?”
他转过来小声说:“二爷从前的好友赵总举办三十岁生日酒会,问我二爷要不要去参加?”
我说:“既然是你们家二爷的朋友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联系要你来传话?”
他说:“你有所不知,二爷自从五年前住进明园就很少和从前的朋友联系了,时间久了就生分了,说不定联系方式都变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那又不是熟人的酒会,有什么好玩的?”
他撇着嘴一副伤感的模样,“你有所不知,我们家二爷以前虽然也是这样冷清的性格但是朋友也不少,但是自从住进这里他比以前更寡言少语,拒绝跟其他人来往,慢慢的就没有什么朋友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人还记得他······”
他说一句叹一口气,我突然也觉得悲凉起来。
不知道五年之后有谁还记得锦源。
他见我也是一副丧气的样子,突然愧疚起来唯恐惹的我不开心,只好开始跟我讲酒会上会有许多好吃的食物,美味的酒,还有许多美女帅哥,以及各种好看的节目。
我一听自然是很高兴,因为除了大学的元旦晚会我很久都没有参加这样热闹的聚会了,我拍了拍他的手说:“那就同付先生,我们一起去!”
他先是高兴,然后又垂头丧气起来,我问他怎么了,他解释说:“难!这就是我说的既好玩又难办的事,要说动二爷去这样的场合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劝他也不用难过,“我们一起去找付先生,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呢,也许最近付先生心情好一下子就答应了。”
他点头满口答应,但是告诉我这件事没落实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跟宝璐和钟叔说。我问为什么,他附在我耳边说:“钟叔到没什么,只不过钟叔跟宝璐一向玩的好,宝璐要是知道了肯定不同意,她是不喜欢二爷去人太多的场合。”
我心想这也是奇怪,付以昭去哪儿跟她有什么关系,管得倒是挺多。
“那付先生还经常去戏园子呢,她怎么不说?”
他说:“安小姐不知道,付先生每次去戏园子都清了场子的。”
我虽对付以昭看戏清场子的行为不是很赞同,但是也没有多说,只是跟老李约定晚饭过后一同去找付以昭说服他去参加酒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