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迪尔拜恩爵士在这儿吗？”格兰对着那些骑士高声询问，并且故意加重了“爵士”这个词的读音。
本来正想去教训一下那个不守规矩的北方佬的迪克，敏锐地捕捉到了爵士这个单词。他顿时喜形于色，强行忍住笑意后才转过身。
“纠正一下，是骑士迪尔拜恩先生而不是爵士，我还没有受封爵位。”故作姿态的咳嗽了一声之后，迪克正色道。
克塔兰德王国的贵族爵位受封制度十分复杂，往往是国王分封大贵族。将大片的土地和城池交予一名公爵管理，而公爵也有下封贵族的权利。然而受封者的效忠对象只有封他为贵族的那个人和国王。有时还经常会发生我下级的下级不是我的下级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发生。
至于贵族世袭制，这项制度只针对于贵族家中的长子。长子死了就次子，继承顺位依次往后推。继承权也只在一人的手中，不过其余的贵族子弟可以选择成为骑士预备役，在经过试炼后成为正式被受封的骑士。本来这是防止贵族占地为王，削弱他们权利的一种方法。可时间流逝，现在骑士预备役往往就是走个过场。比起那些得立下大功且学识过关道德过关的士兵，才能被分封一片土地成为骑士的苛刻规则。贵族子弟的骑士头衔就像是他们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时候就会一并带出的玩意儿一样。
这也导致了王国的骑士良莠不齐，有胆识过人文武双全的骑士楷模，也有一些连剑都拿不稳的酒囊饭袋。像格兰眼前的迪克骑士显然就属于后者。
不过迪克先生并没有什么自觉，在他眼里身负高贵血脉的他铁定能有一番作为，超越他的父亲，让那些讥讽过他的人闭上他们的臭嘴。虽然现在他还只是一名骑士预备役，可这并不妨碍他膨胀得像气球一样的虚荣心。格兰的称谓让他很受用。
迪克打量了一下格兰，满意的点了点头。在他眼里越是高贵的人就越会打扮自己，不然怎么配得上自己的身份，穿的和那些泥腿子一样向什么样子。眼前的格兰显然就符合了对于高贵的标准，这是一个值得交流的上等人，这是迪克对格兰的第一印象。
至于贝拉，迪克只是扫了几眼就兴趣缺缺。他对这种没有长开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兴趣，只有那些丰满的贵妇才是他的心头好。想到这儿，迪克先生又想到了他在灰岩城的那个情妇了，只有熟透了的苹果才是最诱人的。想到了情妇高超的技巧和夜莺般的叫声，迪克的有些硬了。
“获取爵位这件事对迪尔拜恩家族的子弟可不是什么难事。”格兰意有所指的恭维了一句。
“那是自然。”迪克点了点头，格兰的恭维让他很是受用。
可事实上，格兰并没有去过灰石城，更不可能知道迪尔拜恩家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迪尔拜恩家族的家主，迪奥斯.迪尔拜恩的三子。至于称谓，你可以叫我迪尔拜恩骑士。家族的荣耀高于一切，个人的名字并不重要。”迪克冠冕堂皇的将家族荣耀拿来作掩护，实际上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他昂着脖子，对格兰自报家门。实际上应该格兰先对他问好才对，不过格兰目前的行为很对他的胃口，他才先开了口。
“菲克，菲克.莱尔，一名落魄的贵族子弟。认识你是我的荣幸，迪尔拜恩阁下。”格兰俯身朝着迪克鞠了一躬。
迪克只是微微颔首，虽然他对格兰的观感不错，但按照身份来说两人可以说是云泥之别，所以他受礼也只是稍微表示了一下。
正当格兰终于结束冗长的寒暄准备切入正题的时候，难民的骚动打断了他。
“是教会的神父，神父，救救我们吧！”
“神父来给我们施粥了！”
高个子骑士分发的食物并不多，对比难民庞大的基数他一人的食物完全就是杯水车薪。不少已经领过食物的难民又围到了神父身边，乞求神父能够给他们一点吃的。
那些排在后面，还没有领到骑士食物的难民看着眼前的那些所剩无多杏子大小的面包块儿，和神父身后推车上的那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立马一哄而散，加入了朝着神父乞食的行列。
“在这儿居然都能看到教会的臭虫，真是扫兴。什么时候那些家伙的手都已经伸到这鸟不拉屎的乡下了。我还以为他们只会一直跟在贵族屁股后面摇尾乞食呢。”迪克瞥了一眼神父说道，语气中满是不屑。
“慎言，迪尔拜恩阁下，这个神父在这个小镇声望很高。那些泥腿子们都愿意听他的话，而且他本人也确实有些手段。”格兰把手放在嘴巴旁边，小声的告诫了迪克几句。
迪克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如果是在灰石城的主教面前他是断然不敢这么放肆的，可乡下小地方的一个神父能翻起什么浪花。他又不像那些平民，辱骂神父这种倾听神的旨意的代行者就会被抓进审判所关押教化。他爹是王国南境的领主，只要不犯什么大事，教会里哪个不长眼的敢抓他。
“是我多虑了，像迪尔拜恩阁下这样身负高贵血脉的贵族行事果然不拘一格。”格兰抓准机会又赶紧拍了一句马屁，他拿起了手中一直提着的餐篮，对着迪克掀起了篮子上的餐布。
虽然格兰的话听着像是在恭维，迪克也觉得十分受用。可迪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总觉得格兰是在拐着弯骂他。不过当他看到格兰掀开的餐布下摆着的几块松软诱人的白面包和一瓶葡萄酒后，他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抛于脑后。
虽说贵族比平民的生活要过得好的多，不过这其中也是有区别的。如果是贫瘠地区子爵，那过得还不如一般城市里的富商呢。也只有像迪尔拜恩家这种大贵族才会餐餐精致，那些小贵族和平民的区别也只不过是他们能吃饱而已。
想起自己之前跟着父亲去他们下属的贵族家里巡查时，他们拿出的黑面包，对比眼前格兰拿出的诱人的白面包。迪克对格兰不由又高看了几眼，不说这位落魄的贵族是不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起码他把自己放在了极高的位置。这让迪克感觉到了久违地受人尊敬的满足感。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迪克突然面色凛然地看着格兰。
格兰看着神色不断变换的迪克，他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又宽慰的点点头，一会儿又像吃了咸鱼一样皱了皱眉。
你这家伙不会脑子不正常吧，为了你我可是下了血本啊，兜里现在就剩十个铜币了。你要是脑子不正常早点表现出来啊，真是该死。正当格兰想着迪克是不是贵族近亲结合之后的产物，他突然看到那个白痴贵族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菲克先生，不得不说你的伪装很成功，差点就能骗过才智非凡的我了。可是你不该拿出这么丰盛的食物，这让你露出了马脚，谋害计划失败的你现在一定非常气愤吧。没事，不用气愤，败给智勇非凡的迪尔拜恩先生你并不冤枉。”迪克一副笃定的口气指认出格兰的“阴谋”，脸上露出一副胜利者的微笑，两撇小胡子也在不停得意地抖动。
“我…我怎么敢，我怎么敢对高贵的迪尔拜恩家的子嗣有如此恶毒的想法呢？如果您不信，我可以先尝一遍这里所有的食物。”格兰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像是受了天大的惊吓和莫大的冤屈语无伦次地说。
可实际上格兰在心里已经问候了不下二十次迪克的直系女性亲属。
“这…咳咳，罗伯，你过来尝尝他篮子里的食物。”迪克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又习惯性的搞出了些笑话。起初小时候他只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让他的想法和常人出现了不小的偏差。
他看着格兰此时惶恐的模样哪里还不知道是自己又弄出了个笑话，不得不说格兰的演技愈发精湛了。
实际上迪克的猜疑并不是毫无可能，格兰的身份和他的行为存在着极大的出入。为了投其所好，格兰从装束到行为都是冲着迪克这个极好面子的贵族去的。考究的装束，丰盛的食物只要想想这些东西都不可能是一个落魄贵族能有的。
不过说实在，哪怕在灰石城也没有人会对谋害他有什么想法，哪怕他行为确实乖张。只是他又没有危及平民的生命，很多时候也只不过是干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蠢事而已。
没什么仇家，身份又非常尴尬，还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偏偏还深得家主的溺爱，他爹总是给他收拾烂摊子。想杀他的惹不起他父亲，惹得起他父亲的又觉得杀他这种第三顺位继承权的草包，花的代价和收获不成正比。
种种原因造成了迪克完全就是灰石城里的瘟神，人们看到他就只想躲得远远的。
不得不说迪克能混到这种程度，某种意义上也能说是个人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