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色洒向大地,无垠之月爬上天空正中的时候。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穿行在陶米勒镇的巷道之中。他从鲜有人知的小道上小跑到了城镇之外。
这些城镇中的老鼠们总是有各种方法绕过那些士兵老爷的眼线,尽管陶米勒镇位于王国南部的边陲地区,王国还是派了一定数目的士兵和骑士来驻防。
一方面是提防南部格兰德山脉的那些异族,一方面也是为了监管那些在矿洞中挖矿的奴隶们。
不过那些早已被声色犬马的糜烂生活掏空了身子的士兵并不值得信任,他们三三两两靠在坍圮的城墙边升起火堆,喝着掺了水的麦酒。浑浊的酒液顺着他们未经修剪的如同一团团破毛线的胡子下滴落。这些醉眼朦胧的家伙们显然对守夜这件事并不上心。
“该死的,高戈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一名中年的士兵对着火堆对面的那个枯槁的老兵抱怨道。
“我也想停下,可是我的手现在痒得直叫我发狂。”高戈用枯树枝一般的手指用力的挠着他的手臂。那里遍布着一个个红色的疙瘩,在干燥衰败和树皮一般的皮肤上显得分外显眼。高戈已经发黄的指甲很快就把他本就脆弱的皮肤挠出了一道道血痕,烧灼般的疼痛感一定程度上抑制住了他的麻痒感。
“你不会是得了什么疫症吧老高戈?我记得你也是上次处理那些矿洞里的倒霉蛋的尸体的人之一。”用树枝挑了挑火堆,中年士兵挪了挪屁股稍微坐的远了些。
“放你的狗屁,你当还是之前吗?不管什么狗屁疫症,教会的牧师和神父都会解决的。在烧完那些腐臭的玩意儿之后我可是去找布莱克神父好好祷告了一个时辰,神明会保佑我。”高戈渐渐提高了语调,就像锈蚀的小提琴弦被不断摩擦,嘈杂的声响让他对面的士兵堵住了耳朵。
自从镇上来了那个自称是教会委派的神父之后,老高戈就好像被他洗了脑一样总是把教会和什么神之类的东西挂在嘴边。士兵正值壮年对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屑一顾,相反镇上像老高戈这种行将就木的老人对于神父的说辞都当作金玉良言。
受神明庇护之人将长命百岁病痛不侵,慈爱的天父将庇佑真诚的教徒在他们死后把他们的灵魂导引到天国。
想到这儿,士兵握住了腰间铁剑的剑柄。磨损严重的皮制剑柄和些金属些微的冰凉触感让他安心。
篝火中的木柴不断爆裂,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老高戈看士兵对自己的言语无动于衷也自觉无趣,虽然他的手臂依然麻痒难耐,但是他也没有再去挠了。等这长夜过去,破晓天明之后他就会去敲开布莱克神父的门去向神明做一番祷告。
看老高戈终于消停了,士兵从腰间取下了一个破旧的酒壶。他麻利的拧开了盖子,灌了一口劣质的麦酒。
之前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最后停在了陶米勒镇镇口的第三棵桐树之下,他小心的观望着四周借着月光他发现了远处的一块石头前面的人影。
他忙不迭的拎着手中的一个麻布包跑了过去。
“您要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老爷。”他低着头恭敬的把手中的布包递了出去,“里面有两套亚麻衣服和七百个铜币,您可以打开看看。”
人影就是格兰,他收过布包并没有打开。
“干的不错,那么这就是说好的报酬了。”格兰把早就拿在手中的一支玻璃管递给了那个地痞。
“谢谢谢谢,您真是仁厚。我可以现在打开了喝掉吗?”地痞搓了搓手忐忑的看着格兰。
“当然,这已经是你的东西了。那我们就先下去找那些灰矮人了,走吧贝拉。”格兰没有在意地痞的怀疑,他带着贝拉走向那棵柳树,在跺脚三次后他前方的地面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随着一阵尘土飞溅和沉闷的石块移动声后一道向下的阶梯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借着阶梯旁昏黄的烛火他拉着贝拉的手向下走去。
地痞拿到那支药剂后,几乎是在格兰他们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就拔开了玻璃管上的软木塞子。猛地把其中的药剂一滴不落的喝进了肚子里,在确认把试管对着嘴巴反复倾倒也不可能再倒出一滴液体后。他小心的把那支玻璃管子给收好。
一种奇妙的感觉从身体各处蔓延上了他的身体,像是沉浸在最高级的天鹅绒大床中,又像是被温柔的海水包裹渗透。地痞从没感觉过如此神妙的感受,隐约中他似乎看到了头顶的那轮圆圆的明月变成了一块成色十足闪闪发亮的银币。
“嘿...这感觉真奇妙,这可比镇上那些没什么姿色的老jinv爽太多了。可惜那两个倒霉蛋下去也就不可能活着出来...不然,不然想办法也要再搞点这种药来。”
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把那块银币抓在手中,可一股烧灼的痛苦突然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只觉得下腹像是被埋下了一池翻滚着泡沫的岩浆,正顺着他的血管奔流在全身。
“不...”话音未落,他就失去了感知。最后映入他眼中的那轮明月,那块银币变成了一团血色的圆。
随着一阵白烟,那个地痞连骨头都没留下原地只留下了一滩腥臭的脓水。随着一阵白烟和一些人眼不可见的细碎橘色光芒沉入大地。夜晚又恢复了最初的沉静。
“格兰,你之前给他喝的只是普通的水吧。”贝拉看着不断向下延伸的像是没有尽头的楼梯和周围忽明忽暗的烛火有些害怕,找了个话题。
“当然,我可没那么多汤剂拿来浪费。”格兰抖了抖肩膀无所谓地回答道。
“第二次也是普通的水吧,只是为了单纯吓吓他对吗?你可真聪明,就像...就像...”贝拉贫瘠的词汇和见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狡猾的像那些山原上的红狐狸?”
“对,对像红狐狸。”贝拉连忙应和道。
格兰无奈地扶了扶自己的额头,本来他都打算告诉这个蠢妞那个地痞的下场了。本来以为经过白天那件事之后她应该多少成长了一些。可现实是这个蠢妞依然没什么长进,她还是之前村里那个如白色郁金香一样纯良的村姑。格兰怀疑如果男人有坏心,只要用一块白面包就能把她骗上床。
好在她还有自己陪着。
如果不是这种性格,格兰也不会把她带在身边。他会像之前格兰帕多婆婆对待自己一样,教导她成为一名合格的巫术学徒。
如果真要说贝拉蠢到用块白面包就能上当,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甚至还不如贝拉,她只用半块硬的像石头一样的黑面包就让自己上当了。
当然,还配着一副傻兮兮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