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时辰还早呢。”南月轻手轻脚的进来发现承倾言早已醒来,她立刻将手中的水盆放到架子上后服侍承倾言洗漱。
“今日要进宫还是早些好。”承倾言接过南月手中的棉帕说道:“对了,我不在记得要照看好佰灵,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不可让她再单独行动,但也别看得太紧,她会不舒服。”
“是,奴婢知道。”
南月也是心有余悸,上次因为佰灵半夜独自出现在院子里而无一人跟随,承倾言便狠狠地惩罚了当时连同南月在内的玉琼楼所有的下人,这是第一次也是警告,如果再有那么直接赶出府去,特地叮嘱的好生照看却无一人发现,这样的下人留着又有什么用。
半个时辰后承倾言从国公府出发,晏南希早已在路口等候多时,此时正端坐在马车内,这次承倾言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同坐一辆车,他只好紧紧的跟在她的马车后面,原本他还怕她说的是梦话记不得了,还特地派人送了信,没想到她还记得。
过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道路越走越熟悉,晏南希才意识到她要去的地方竟是皇宫,皇宫里住着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至于她的目的他也能猜到几分,当他知道她的意图时他是不快的,但很快便将情绪压了下去,他从心底就怪不了她。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独自坐在各自的马车上,思绪万千,快行至宫门口的时候承倾言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晏南希不明所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正要上前,只见竹染很快就走了过来:“王爷,小姐有请。”
竹染话音刚落承倾言就见晏南希出现在了眼前,满身戾气,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承倾言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仿佛并不开心,只因他从未在她面前有过这样内敛压抑的情绪,以致让她觉得他现在一定是生气极了。
晏南希一甩衣袍随意地坐在一侧,平静的说道:“你说你想去的地方是这里。”
承倾言笑容和煦,却是情真意切地说道:“是,我们现在就在宫门外,你还要陪我进去吗?或者说你可以直接离开。”
承倾言目光直直的看着他,她在等他的回答,她不确定他是否会答应,她也不确定他是否会因恼羞成怒而拂袖离去,而晏南希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承倾言,她是他喜欢了许多年的,里面那个是他恨了许多年的,如果自己现在离去她当然不会怪自己,可是自己究竟是不忍心,可若是进去,自己又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不伤害到她,陷入两难的晏南希背靠软枕双眼微闭。
马儿在原地不安分的踏来踏去,在静谧的马车内尤其清晰,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在马蹄声中,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晏南希终于睁开了眼睛,面对满目希冀的承倾言晏南希叩响门板,声音是带着几分苦涩的压抑却又是无可奈何的宠溺:“走吧。”
这一刻,承倾言的笑意从眼底溢了出来,满室流光,她知道他说服自己需要多大的毅力,可他还是答应了,她相信他也知道此次进宫意味着什么,他也还是做了,至于为了什么,晏南希的眼神不言而喻。
进入皇宫之后二人换乘了专门的软轿,一直到皇宫内院才停下,两人并肩同行,林公公是早已得到消息说承倾言今日要来给皇上请安的,只是没想到连晋王也来了,他只要一想到晋王与皇上的关系,心就不由得揪了起来,可看到和承倾言有说有笑不同于往日冰冷的晏南希时又有些哑然,这还是那个不近人情的晋王殿下吗?
只见二人都快踏上台阶了林公公才反应过来,立刻迎上前去:“老奴见过晋王,见过郡主。”
承倾言笑意连连地说道:“许久不见林爷爷倒是越发年轻了呢,皇上他在里面吗?”
林公公下意识地望向晏南希,只见他早已收起了笑容,一张俊美的脸上落满寒霜,林公公惊地立刻低下了头,面对气场强大的晏南希林公公不敢多言,只是弯腰点头:“是,皇上已经等候郡主多时,郡主请。”
承倾言看了一眼晏南希便径直走了进去,晏南希苦笑跟上了承倾言,都到这儿了难道她还怕他跑了不成?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林公公看着两个年轻主子的背影鬓角竟流下了一滴冷汗,想到晏南希冰冷的眼神他就有些发怵,今日又不知道会闹的个如何收场。
皇帝正埋在御案前批阅奏折,承倾言微笑上前:“言儿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皇上听到熟悉的声音并未抬头,只是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道:“小言儿今日来的倒早,自己坐,朕先将这些奏折批完。”
承倾言淡淡一笑:“言儿知道,皇上处理国事要紧。”
皇上太过于专注手中的折子,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发现今日的御书房又多了一个人,而承倾言也不打算开口,只等着皇上他自己发现。
承倾言转身瞧见晏南希就立在门口并未上前,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悦,他能随自己走到这已实属不易,心头不由一阵热盈,当下便走上前扯着晏南希的袖子坐了下来,单手托腮目光灼灼地看着晏南希,以前她怎么没有发现这家伙严肃起来也是蛮可爱的。
晏南希却盯着自己的袖口出神,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亲近自己,在外人面前毫不避讳,这样大胆的举动着实让他意外,只是一抬头便撞进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秋水瞳眸里,是似好奇,似探索,又似愉悦。
林公公进来先是替皇上将早已冷却的茶水换掉,又走到晏南希和承倾言面前,只见承倾言正笑着将一块糕点递到晏南希眼前,而晏南希没有拒绝,似乎还很开心地将那糕点全部吃了下去,林公公微微吃惊却不敢显露半分迟疑来,刚一端起托盘上的茶便被承倾言接了过去,承倾言对着林公公嫣然一笑:“我来吧。”那盏茶杯就这样直接被送到了晏南希的眼前,晏南希也顺手接下喝了一口,林公公诧异的将余下的一杯茶放下后便走了出去,背后早已惊出一身冷汗,今日是什么日子,里面竟是如此和谐,却也是诡异的很。
对于承倾言的殷勤热切晏南希他很享受,但目光却不自觉的慢慢飘向了西南角的那一抹明黄色,那人此时正端坐着,心无旁骛的阅览着眼前的奏折,手中的朱笔一刻也不曾停歇,看完一本永远还有下一本,仿佛永远也看不尽。
此情此景让他不禁回想起娘还在的时候,那时候他在院子里骑竹马、踢蹴鞠,而那人就坐在竹亭里不厌其烦的看着那些小册子,累了就躺在娘的怀里休憩,乏了就过来与他一起踢蹴鞠,一起大汗淋漓,而每每这个时候娘总是拿着手帕细心的替他们擦去脸上的汗水,记忆里娘的手是温暖的,眉眼是慈和的,对待下人也永远都那么温柔。美好的时光虽然短暂却温馨幸福。
可是后来娘病了,病的异常严重,病的再也下不来床,病的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原本红润饱满的脸也极速消瘦下去,几乎都看不见肉,他日夜守候在娘的床前,每天都向上天祈祷,希望娘可以快点好起来,可是上天仿佛并没有听见他的祈祷,又或许是乞求上天的人太多,最终还是带走了他的所有。
是那人!是他!如果不是那人的自私多情与无能,他又怎会在孤独无依的幼年失去依靠,是他害他失去了娘亲的温和慈祥,从此再也没有人会替他温柔地擦去脸上的汗水,再也没有人会替他精心熬制八珍汤,也再也没有人会在他噩梦初醒的时候拍着他的脊背安抚他跳动的不安。
承倾言看着出神的晏南希从最初的轻笑出声到此时的怒火燃眉,双手紧紧握手成拳,手背的青筋清晰可见,在他即将失控的那刻,晏南希只觉一片温暖包围上自己的手,那熟悉的温柔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寻着温暖的方向寻去,映入眼眸的只有熠熠生辉的明眸善睐和莞尔而笑的皓齿朱唇。
晏南希心头一紧,陡然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如果不是承倾言及时制止,恐怕此刻他早已冲上前去掀翻了那人的桌子,揪住了那人的领子,他要问问他,他娘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他又为何要害他与娘想见却不能见,有的只是无尽的思念。
承倾言没有追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是倩然一笑:“再这么发呆下去这上好的龙井可就变味儿了。”满目柔和,轻柔的感觉犹如春风拂面,给苦涩的茶水添了一味甜香。
“小言儿一个人在那嘀咕什么呢?说出来也让朕听听。”耳边一直传来窸窸窣窣的讲话声,皇上终于放下手中的朱笔问道,却瞧见承倾言身旁坐着一名男子,冷若寒霜傲睨一切,不是晏南希又是谁,皇上惊喜万分的看着晏南希小心翼翼地问道:“南,南希?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