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华盯着承倾言,只觉得眼前少女灵动平静的眼睛清澈的可以照出她的人影来,如同一汪清泉干净明亮,却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这让她很不安。
悲愤的、欢乐的、欲望的,这些在旁人眼中轻易可以瞧见的情绪在她眼里却什么也看不见,承倾言仿佛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偶,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索求的人。
姚英离开后姚华就顺势走到了承倾言的另一侧,恰巧是她受伤的那一边,姚华毫不知情的就挽上承倾言的手臂,承倾言蹙起眉头,感觉自己的伤口早已一片模糊,只是姚华从前对她可没这般亲热啊。
“许久不见言儿,言儿可是愈发美艳了,身上这身衣裳就极为鲜艳亮丽,到底是年轻啊,可真好看。”
说着姚华就抚摸上承倾言肩头那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仿佛极为喜爱羡慕,不停的端详着,手上不轻不重的按压着花朵的纹路,一寸一寸的仿佛要将它临摹下来一般。
承倾言咬着牙立刻惨白了一张脸,若不是特地化了这个妆容,否则现在的自己看起来一定很可怕,承倾言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暂时还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受伤了。
承倾言不着痕迹的拉下姚华的手握在手心,侧身站到了姚华面前:“华姐姐这可不是在夸我,在华姐姐这般美人面前,我可当不得惊艳二字,我倒是瞧着华姐姐这些年是愈发的端庄,愈发的雍容华贵,这份风韵这份气度可是旁人万万没有的。”
娇嗔之下的承倾言使得周遭黯然失色,一颦一笑都带着说不尽的娇媚,却又不带一丝风尘,只觉得媚而不妖,傲世而独立。
饶是见过太多美人的姚华都不得不感叹一句,承倾言是个美人,像承倾言这般风华自有傲骨天成的人,如果不是生在强大的徐国公府,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可惜老天不公,有些人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她,永远只配等待和施舍。
以前她也从不羡慕别的女子,因为她是英国公府的大小姐,温婉贤淑才貌双全,可是到后来才发现,原来自己不过是个笑话。
“容颜易老,昭华易逝,一切都只不过是过往云烟,不值一提,我倒是羡慕言儿这般无拘无束。”姚华扫过承倾言洁白的面庞,目光飘向远方,远处的几棵桂花树已经开的很好,桂馥兰香,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甜甜的桂花糖的香味。
承倾言莞尔一笑:“华姐姐这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可是要遭人妒忌的,华姐姐若是不信,不妨去外面问问,有多少女子正羡慕着华姐姐,可不是谁都有华姐姐这般福气的。”
姚华知道承倾言这是在奉承自己,世间女子大多都过得太苦,所以才会爱吃那些甜腻的东西来滋润自己酸苦的内心,看着承倾言真情意切的模样倒真像是真心羡慕似的。
姚华收回视线直直的看着承倾言,嘴角轻轻勾起,像是要看进她的眼里一般:“哦~那不知言儿可羡慕?”
承倾言躲开姚华逼人的视线颔首微笑:“我自然是羡慕华姐姐的花容月貌的。”
姚华讪笑,花容月貌吗?难道不是羡慕她在太子府过得顺心如意吗?难道羡慕的不是众人口中所谓的太子的宠爱吗?承倾言啊承倾言,你连小小的慌都不屑对她说,还真是高傲。
直到下人催促,姚华才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急匆匆的离去,这时的承倾言早已是筋疲力尽,瘫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大口的喘息,栀子连忙端来一杯茶喂给承倾言。
“我竟不知倾倾还会羡慕别人。”可惜是句假话,君奕元心中默默的补了一句,拾起微笑走了出来。
方才他跟着姚华来到花园,他想看看他的侧妃来徐国公府找承倾言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没想到她只是和承倾言聊了两句。
刚才姚华问承倾言她是否羡慕时,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喉咙来,他紧张,他期待,他害怕,他在心里默默的呐喊,你不必羡慕任何人,因为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可是她拒绝了。
君奕元眼中划过一丝失落,说不出的失望,纵使被承倾言拒绝过多次,但他依然期待,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感动她的。
“奕元哥哥。”承倾言还未缓过劲来太子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承倾言猛然回头,发现竟是许久不见的君奕元,心中慌乱,也不知君奕元是何时在这的,也不知听去了多少,承倾言故作镇定的撇了一眼君奕元,口中满是不满的责怪道:“这帘窥壁听的小人可做不得。”
与姚华说的倒是也没什么,只是与那英姐姐说的,是万万不能被旁人听了去,尤其是太子,试想,睡在自己身边的人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这换做是谁都不会开心的。
君奕元一愣复而爽朗笑道:“哈哈,倾倾是在怪奕元哥哥吗?”
君奕元目光炯炯的盯着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的承倾言,眼里闪烁着灼灼的光芒,这样毫无顾虑毫不疏远的承倾言就像是开在他心间的一朵花,流光溢彩摇曳生姿。
他喜欢这样的承倾言,他欣赏她,心悦她,他看着她从天真烂漫的小丫头逐渐长成如今这般明媚动人的模样,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是啊,若是刚才我与华姐姐说的是些女儿家的私房话的话,岂不是都被你偷听了去。”承倾言撅着嘴说道。
君奕元笑着凑到承倾言跟前,本想再调侃她两句,却发现近距离之下的承倾言面色有些苍白,连嘴角都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抽搐,君奕元敛起笑容。
“倾倾脸色为何这么不好,可是生病了?”君奕元紧张的问道。
承倾言轻轻摇头:“我无事,只是前两天去了一趟保国寺,今日又忙了许久,所以才有些累了,奕元哥哥也知道我平日懒得很。”
君奕元半信半疑的看着故作轻松的承倾言,平日里她的确懒得很,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活脱脱一个小懒虫。
君奕元静静地打量着承倾言,突然从园外跑过来一个侍女,看穿着打扮显然是太子府的丫鬟,果然在见到太子之后脸上的激动显而易见,想来是有什么急事。
侍女跑到君奕元身侧低语片刻,只见君奕元微微皱起眉头,对着侍女略一点头,侍女传达完事情之后就退到了远处等候着君奕元。
君奕元神情复杂的望着承倾言,语气中充满了不舍:“既然如此,那倾倾你早些休息,有空我再来看你。”
看来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急事,才令君奕元如此急匆匆地离开,可承倾言并不关心,只是微笑着目送君奕元离开,她的脸色愈发苍白,朱红的嘴唇也不复之前的鲜艳。
“知道了,奕元哥哥慢走。”
看着君奕元慢慢地消失在眼前,承倾言的身体才彻底松软下来,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人就倒了下去,就在一瞬间,一袭白色的身影幡然而至,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将迅猛的接住承倾言。
栀子瞪大着眼睛看着将承倾言横抱在怀里的白衣男子,一声尖叫似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晏南希并没有理会呆若木鸡的栀子,只是迈开步子迅速将承倾言送回房间。
听到动静的南月急忙走到承倾言的房间,只见一个白色背影的男子坐在承倾言的床前正要解开她的外衣,而床上的承倾言却不省人事。
南月连忙上前阻止道:“你是谁?还不住手!”
南月紧张的望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承倾言,不知道承倾言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个白色的身影又是谁,看着倒是有些眼熟,仿佛与那日在山道上的蒙面人有些相似。
晏南希用冰冷的声音头也不回的吩咐道:“过来替你家小姐处理伤口。”
晏南希几番思量终究还是转身走进了偏房,等着南月替承倾言料理伤口,而匆匆赶到的栀子将门窗关上后走到南月身侧,将花园的事情都细细的说了一遍。
南月点点头轻轻的揭开承倾言的里衣,承倾言的肩膀果然是一片血肉模糊,连外衣上都沾染了许多血迹,因为长时间的接触,竟有些皮肉与衣物粘合在一起,承倾言在睡梦中依旧蹙起眉头,想来是疼坏了。
终于处理好承倾言伤口的南月洗净双手后走进偏房,对着晏南希的背影说道:“晋王,多谢你救了我家小姐,不过有些话我们还是应该说清楚。”
山洞那次南月也听栀子说了,虽然每次都是在情急之下,也无可厚非,可到底人言可畏,他晋王殿下可以不在乎不代表承倾言可以,小姐身份尊贵,是绝对不允许有半点瑕疵的。
晏南希好整以暇的看着一脸严肃的南月,什么是该说,什么又是不该说,连她的丫鬟都这般有趣,不知又会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果然像她。
南月思忖片刻后说道:“虽然晋王殿下救了我家小姐,可男女授受不亲,还希望晋王殿下日后能与我家小姐保持距离,再也不要做出像今日这般冒失的举动,今日若是被旁人瞧了去,难免会惹出非议来,我想晋王殿下也不想被人说闲话,所以还请晋王殿下见谅。”
晏南希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屏息凝神的南月并不作答,不知所谓,如果不是为着承倾言,他能在这里听这丫鬟唠叨那么久?晏南希定定的看了一眼昏迷的承倾言之后翻窗而出。
完好无整的窗户纹丝未动,仿佛从未有人从这经过,南月叹了一口气替承倾言整理好被褥后悄声退下,却没有瞧见在房门关上的瞬间一身皎洁如月光的身影落在承倾言床前,傲然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