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来有何事?”
燕鄞实在受不了这人的那张嘴,涵养再好也没用,下逐客令是最客气的方式了。
明远听到他口中毫不掩饰的嫌弃,撇了撇嘴,凑近欣赏大燕陛下的黑脸:
“啧啧啧,陛下果然是用完就丢啊,连结果都不想听了。”
燕鄞捏了捏拳头,磨了磨后槽牙,目光冰冷如刀,果然,这种人还是放到边疆更合适。
他脸色铁青,缓慢的吐出一个字:
“说——”
“咳咳,”明远知道某人是真的快动怒了,食指挡住唇尴尬的咳了咳,偷偷瞄了一眼燕鄞快要破灭的“稳重”面具,说起正事:
“县丞招了,说是自己贪墨银子,私底下将二等材料冲做了一等材料,银子埋在了别院的一棵梧桐树下。”
燕鄞看了一眼明远,他立即会意的点了点头:
“查过了,这事情是真的。”
“就查到了这么多?”
燕鄞皱了皱眉,如果说明远只能查到这么多的话,那么那个县丞知道的怕也只有这么多了。
“不,他说的那个跟他做交易的商人,是假的。根据县丞攀咬出来的应该是一个常年游走在南方的人,可根据户籍查找,那个人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染上恶疾,暴毙了。”
明远说到这里,语气有些沉重,他还是第一次查这种,线索断的如此干净的案子。
有些焦头烂额,可是这事关系着徐州几万人的安全,迫在眉睫!还真是……
“其他人呢?都招了什么?”
燕鄞垂眸看着扣在掌中的骨瓷茶杯,碧绿的杯壁映衬着暖橘色的茶汤,神色莫名。
明远摇了摇头,想到还不知情的无辜百姓,即将到来的雨季,安土重迁的人们不愿意离开故里。大燕人骨子里的守候与责任,叫他们从不会舍弃了自己生育自己的这片土地。
一想到可能出现的惨剧,温润的眼里闪错一丝挫败:
“没用的,其他人根本就是被玩弄于鼓掌之中,全都是假消息。”
“落云,你要知道天下没有你破不了的案子。”
燕鄞抬头看着他,目光里的信任叫明远有些触动,这帝王的信任份量之重,非言可表!
明远站起身来,退下三尺的距离,眼里重新燃起光亮。他微微低头看向他的君王,附身行礼,臣服的姿态也一如既往的优雅高贵:
“臣,不会让您失望的。”
燕鄞看着他离开,等到那道身影消失在眼中,他才将身体的重量靠在木桌边缘,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他那句话并非帝王驾驭权臣之言,明远的能力的确非常人所及。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就是,如果明远也查不出来,那么就真的没有人可以查出来了!
本以为重生一世,一切会简单许多,却没想到这些看似简单的东西越扯越多,越扯越乱。
前世徐州的事情,除了徐州百姓这边,被洗劫了一些村庄什么的,似乎没什么损失。
可若是徐州真的没有什么是他们要的,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挖空河坝?从在潜藏暗线这一块,就可以看出,他们至少从两年前就开始做准备了。
这样耗费心力,苦心积虑的,只怕这徐州还真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让他们渴望着,或者是忌惮着!
看来,他也是时候让那边的出来透透气,松松筋骨了。
他翻手拿出一枚花纹繁复的玉佩,动了内力捏掉玉佩边缘,竟然是一枚玉哨子!
他放在唇边,气息均匀的放出去,普通人并听不到声音,特殊的气息在徐州散开,一遍一遍的往外传递。
——————
刚打算典当过时首饰的木夫人,看见面前笑得灿烂的掌柜,突然变了变脸色,然后十分诚恳且歉意的说:
“抱歉,木夫人,今天福禄阁可能要突然打烊了,要不您改天再来?或者改日小人亲自去贵府拜访?您意下如何?”
木夫人不满的皱了皱眉,微微有些生气:
“刚刚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打烊?掌柜的可是对本夫人出的价格有异议?”
“非也非也,夫人的价格十分让小人动心,只是突然想起来还有件要紧事忘了。这才想着改日亲自上门去,至于价格,就按夫人刚刚出示的价格可好?”
木夫人想了想,本来刚刚自己的价格应该是略高一些,既然他这么说,那木夫人还有什么好推辞的?
于是也就欢欢喜喜的走了。
掌柜在门口放了打烊的牌子,关好店门,才毕恭毕敬走进了内室。
果然里面有个黑色锦衣的男人早已等候在那里,他背对着掌柜。
“请问阁下是?”
掌柜的拱手行礼,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生怕引起眼前这个人的不悦。
黑色锦衣男人慢慢转了过来,半张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普通的黑色面具。他冷漠的眼神看不出喜怒,伸手递了一枚东西过去。
掌柜的双手接过来,看过之后,双手奉上,自己鞠躬致歉:
“竟然是尧大人,请饶恕在下眼拙冒犯。”
“无事。”
惜字如金,那个男人接过那枚东西,放进了怀里,看向掌柜说:
“本尊记得徐州的据点可是在你这里?”
“正是。”掌柜看着锦衣男子坐下以后,亲手到了一杯茶,轻声的放到他面前:
“属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说。”
“尧大人今日亲自过来,可是阁主召唤?”
他们燕乾阁,有三百年历史,阁中数百人遍布天下,个个都是非常之人,各个行业,各个地方都有。
燕乾阁有四位尊者:尧,擅谋略;御,擅武,主幻境;顷,擅岐黄之术,医毒双绝;古,擅工笔文史,煽动人心。
至于阁主,他们燕乾阁都是只认信物的人,阁主终身制。至于这任阁主,从任教以来就出现过一次,神秘得很。
“阁主有事吩咐,等人齐了自然会告诉你们做什么。”
尧简洁的说完后,就淡漠的坐在那里等候。
掌柜的恭敬地站在一旁,看来另外几位尊者也会过来啊?几位尊者齐聚的阵容,啧,这大燕的天,怕是又要变上一变喽!
——————
暗牢里,昏暗的光透过窗户,泛着森冷的白色。
嘀嗒的水滴声,在封闭的空间被逐渐放大。
嘀嗒——嘀嗒——
滋滋滋——
通红的铁块与热烈的火花发出碰撞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大人真是落云见过最有骨气的人。”
明远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衣衫上的烟灰,温润的声音却让人汗毛直立。
他看向刑架上不成人形的太守,言辞诚恳的称赞。让刑架上的几乎了无声息的人偏了偏头。
“大,大人饶命,下官,真,真不知……咳咳饶命……”
沙哑而破碎的声音里,全是那种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绝望与恳求。
明远偏头看了看衣衫破碎,伤痕遍布的皮肤裸露在外,一手拨弄着“嗞嗞”作响的烙铁,声音轻柔似三月春风:
“大人何不坦诚些?这对你我都好,反正都是要说的,何必受这皮肉之苦呢?”
“真,真不咳……”
“别着急啊。”明远打断了他的话,唇边的笑更深,眼里却如冰的冷漠:
“或许,您刚满月的小儿子知道呢?您说对吧?”
“不,咳咳咳……不许动我孩子!咳咳咳你,你连婴儿都不放……咳不放过吗!”
太守激动的抬头,目眦欲裂,几乎差点晕过去。他没算到这些朝廷官员真的会对孩童下手!
“不,哈哈你不敢……咳咳咳…你不……敢!”
是了,陛下不会让他们这样做的!这人一定只是在威胁他!
“唔,看来,您不太了解我啊,那么,给您一个机会好了。”
明远笑得温柔,却让太守不寒而栗,这个人,他,他……
“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