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他们三人在取证完毕之后,从大楼之内安然撤退,开着拖车与歌利亚汇合。汇合之后,克莱尔让芬去他们自己的拖车,自己登上了雷达车的驾驶座上,在夜色的掩护下,开往远方的聚居地——克尼利亚。
克尼利亚(Cornelia),意为“山茱萸”,其花语为“报答,感谢”,常作为女性的名字。本来,那个聚居地并没有这个名字,是最近才取的,克莱尔也是在之前去取车的时候才知道的。
“很不错的名字不是吗?”克莱尔说道,“我父亲也曾经带我来过那里。当时,那个聚居地还只有一千多平方米,居民也不过二十个,而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二百多人且具有一定自卫能力的小村子。聚集起来的小小的希望,正在逐渐变成新的希望,而自己的努力,正在让这样的希望更加明亮,这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至少你不会觉得现在的你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个士兵在抵挡入侵。”
“或许吧,”歌利亚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我可比你单纯多了,今日的战斗只为了今夜的安睡,就这么简单。”
“哈哈,还真是歌利亚风格的回答呢。说起来,你算半个医生,应该很珍惜自己的身体才对,可是我为什么每次看你的时候总觉得你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别说是医生,就算是神,也有救不了自己的时候。”
歌利亚将椅子向后放了一些,肩膀向上蹭了两下,将自己的身体舒展开来。
“歌利亚,你之前睡在集装箱里的时候,不会害怕么?”
“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地方小,而且又冷又黑,会害怕的吧?”
“你不会是还在想你爬通风管的时候的感觉吧?”
“算……是吧。”
“怎么说呢,比起躺在荒野上缓缓风化的尸体,再怎么恶劣的环境,我都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不,你再怎么说也不能跟死人比啊,这样比早晚会失去自己的追求。”
歌利亚坐起来,将座位恢复原样,打开水壶,喝了一些水。
“死人在活着的时候难道不是和我们差不多么,凭什么不能和死人比呢?我不怕黑暗也不怕寒冷,那是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还活着,这些就只是暂时的,而如果我死了,这些就是永恒的了,所以有啥好怕的。”
“很了不起呢,歌利亚……”
“一般般吧,看得多而已。”
“这么说,你在极东支部的时候就是一个医生咯?”
“只是个跟着父亲,照葫芦画瓢的助手而已。”
“但是你看上去很熟练。”
“都是逼出来的,你不精确,不熟练,你的病人就会死,这就是急救。我父亲在我没干多久之后就开始把一些重要操作交给我,没过几天,就有一个病人因为我的错误操作而死亡。那本来是一个能救的人,能救的人没救过来,即便没人责怪,我也知道,那就是在杀人。”
“那……”
“别再问了,克莱尔,我曾经眼睁睁看着我的父亲死在我的面前,所以你最好少问这些问题。如果你想继续和我聊下去,那麻烦你把你来克里桑什玛姆的目的告诉我。”
“唉,又来了,你是知道我不会说的吧,还是少在这上面费力气。”
“不,我觉得你如果告诉我的话,说不定我能救你呢。”
听到这里,克莱尔先是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歌利亚,又立刻看向前方,微微一笑说:“不可能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
歌利亚将手盖在克莱尔的右手上,克莱尔吓了一跳,刚想往回抽,歌利亚稍一用力,将这只手擒住了。
“克莱尔,当我证明我能救你之后,你可以把你的目的告诉我么?”
“这……”
克莱尔的脸突然就红了,好在车内光线极暗,根本看不清,这才让克莱尔稍微安心一些。
“别妨碍我开车行不?”
“当然……”
克莱尔这才把手抽了回来,同时,她也意识到,歌利亚居然能毫不犹豫地做出这样的动作,其目的,一定还是想知道自己的来意,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行为。
“歌利亚……”
“怎么了?”
“我再次求求你,不要再这样……唉,算了。”
“对不起,克莱尔,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不希望你做出任何害人害己的事情的。”
“我……我相信你,别再说了,让我集中注意力,行吗?”
歌利亚并没有什么审讯犯人的经验,只是觉得,既然在她选择在人前强势而与自己相处时退让,那我就不能让她在和我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势头拔高。因为这样的趋势哪怕只出现一瞬间,都有可能成为一个无法遏制的持续的状态,这只会使自己越来越被动。
因此,他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这样的选择,说不定会引起可能难以挽回的后果。
一行人进入了克尼利亚,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天上的雨没有多等,在他们驶过这里的大门时便倾泻而下。
接待他们的,是当地的噬神者自治机关。克莱尔将雷达车开入仓库之后,便匆匆跑去洗澡了,身上的锈铁味以及残留在衣服与皮肤之间的铁屑让她一直坐立不安。尤格将大家的神机从车上取下,借用自治机关的神机整备室进行战后维护。泽克则是将熟睡的芬抱进房间,然后帮助歌利亚准备夜宵。
吃饭的时候,疲惫不堪的歌利亚一头扣在了自己的盘子里呼呼大睡,被尤格和泽克架回房间内。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歌利亚从睡梦中醒来,环视这个由钢板包裹的卧室,昏昏沉沉的摸向在灰域跋涉船上的卧室灯开关的位置,一摸,发现那里居然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猛得一惊,顿时睡意全无。借着门外透进来的一丝光亮,他找到了开关将灯打开。
“原来如此,这里不是在船上啊……哈哈哈,我在想什么呢。”
他在灯光中看了一眼这个房间,十几平方米,一几,一椅,一榻,一盏孤灯,通风口,还有一个闹钟,这就是这里的全部物品。
歌利亚从椅子上取下自己的衣服,推门出去,发现这是在一个小型地下设施内,有几个噬神者从自己身边经过,对着他挥挥手,他僵硬地挥手回礼,然后跟着这几个人来到了地面部分,发现这是一间有两百多平的木房子,大雨淋过之后,屋子里飘着青草与泥土的味道。
寻到食堂买了四片干面包和一杯热牛奶,一边吃着一边走出屋子,看见门口停着一辆拖车,正是他们开过来的车,尤格正光着上半身躺在车底修理,泽克提着水管冲洗车身上的泥点,而克莱尔和芬两个人则是站在一旁看着。
“早啊,各位。”
芬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兴奋地喊:“啊?是爸爸!”
芬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把搂住了歌利亚,歌利亚搂着她的头摸了摸,又将她放开,其他不知情的噬神者,对歌利亚投来了异样的眼光,不过歌利亚毫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克莱尔今天的穿着。
克莱尔平时穿的那套类似于学生制服的衣服,当然是已经拿去洗了,现在穿的是和玛丽卡一样的格雷普尼尔制式服装:外套短袖黑色皮衣,胸前缝着一个格雷普尼尔的盾徽,内衬一件素色内衣,腰间扎着皮带,下穿一条紧身中裤,上面有一对牛皮护膝,脚上穿一双黑色短靴。
以往偏可爱系的穿着突然换成了正式的装束,深色的衣服使得她的金色短发更加耀眼,加上克莱尔的身材十分出众,可以说是引力十足。如果她以这个样子去拍征兵广告,至少歌利亚是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参加的。
“喔,克莱尔,今天很帅呢。”
克莱尔冷不防听到歌利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由得一怔,随后苦笑着说:“嘛,我还是更希望你能在平时的时候夸我。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格雷普尼尔的旧套装设计,相比之下,还是更喜欢自己的。”
话虽如此,但是克莱尔的双眼与嘴角还是藏不住那一丝愉悦。
“豁……”泽克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克莱尔,我之前夸你的时候,说的话和歌利亚的基本上一样,可是你的回答是‘别开玩笑了’,这么区别对待真的合适么?”
克莱尔转过头看着泽克说:“这还是要怪你的表情不太合适,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到了一丝危险……”
“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
尤格上气不接下气地从车底退出来,但是并没有起身:“泽克,你是该好好改改你的表情了,每次你一笑就让人觉得你想做坏事。”
泽克涨红了脸,看着芬,指着自己问:“笑起来看上去想做坏事,这算什么啊?喂,芬,你觉得我站笑起来像是要做坏事的样子吗?”
芬说:“嗯……我觉得不像啊。”
“诶你们看看,她就觉得不像。”
歌利亚说:“如果让小孩子感觉到,那你还当什么孩子王呢?”
“喂,歌利亚,昨晚你一头扎进炒面里的时候,可是我帮你弄干净的,别恩将仇报啊喂!”
“哦,谢谢,一脸坏笑的孩子王先生。”
“喂!”
克莱尔打断了这场对话,双手交叉,扫了一眼大家说:“少说几句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