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地上之后,歌利亚从地上捡起了一根即将消失的米尺,在手上耍了两圈,通过自己的意识,将它变形成了一把长刀。
在歌利亚的身后,那个红色的斗篷正默默地向歌利亚,随后落在地上,变成了高尔伯格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变来变去,有意思吗?”歌利亚举起手中的长刀指着高尔伯格,“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只要知道,在这里,除了我和苏诺之外,就只有哈迪斯植入的梦魇,也就是你,就行了。”
高尔伯格没有说话,只是从自己的西装里面掏出了两把长剑握在手里。
“又用我对师父的记忆来对付我?”歌利亚对着高尔伯格摇了摇头,“我觉得你是时候换一个思路了。你对我的折磨,我现在基本上已经习惯了,毕竟也就那两下子,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我对师父的记忆也是如此,你用得越多,我就会越习惯。我在进步,而你只是在一味的读取……所以,打败你,只是时间问题,我对于你的存在,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害怕了。”
说到这里,歌利亚单手抬剑抬到与肩平齐的位置,剑尖端的光芒映在了高尔伯格的瞳孔中。
高尔伯格没有说话只是持着双剑,向前走了两步。
可就是这两步,歌利亚立刻看出了破绽。
他“哼”了一声,翻转长剑插在了地上。
“妈妈,别在这种时候开玩笑行不行,我真的会砍上来的好吧。”
“高尔伯格”听到这句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双手托着下巴从下往上一抹,粗糙的皮肤顿时变得光滑洁白,头上的棕色短发也向后疯长,一直拖到了腰际,左右各分出两支中段上挑,看上去就像一对猫耳朵,同时发色也变成了白色。
她丢下了双剑,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歌利亚的身边,一把抱住了歌利亚,将他的头搂进了海啸之中。
“嘻嘻嘻,暴露啦。”
歌利亚想把玫兰莎推开:“我说,请不要随便对自己的儿子用洗面奶行不行?”
“哼哼,好久没见到你,就不能让我好好补充一下儿元素?”
“儿元素是什么鬼,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等你有了女儿之后,就知道是什么了。”
玫蓝莎松开手,歌利亚退后两步,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揉搓成赛亚人发型的头发。
她将自己身上的西装脱下,在手里甩了两回,变成了自己平时爱穿的紧身背心:“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步态完全变了好吧,妈妈,你就别瞧不起人了,”歌利亚摊开双手解释道,“而且,在苏诺说到你要求他杀死你的时候我就想过,如果你能够做到这种地步,那为啥不直接见我,而是见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呢?所以我从那时起就在想,是不是你还留了一手,会在某个特定的场合出现。”
“嗯嗯嗯,不愧是我的儿子,可……”
玫兰莎睁开紫色的眼睛,像个小动物一样跳跃着把歌利亚看了个遍:“你不是才说什么,除了我和苏诺之外,就只有哈迪斯植入的梦魇,那我算什么东西,啊?我是什么东西?”
她撅起小嘴,装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你也不过只是一段记忆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而已,所以我也不会激动到哪里去。”
虽然,歌利亚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心里,恨不得一把抱住自己的妈妈,哪怕只是一个幻象也好。
可是,他知道,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自己就越应该保持冷静。
他在说这句话之前,悄悄地,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这个世界,就好比一个笼子,而歌利亚自己则是笼中之鸟,这个笼子的主人,到目前为止,还暂时不知去向。
就算,这真的是母亲亲手设置的,也有在不经意间被哈迪斯给污染的可能性。
“哼……不过,”玫兰莎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你确实应该谨慎。”
“那……”歌利亚深吸一口气,“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我觉得,我可能会让你失望,歌利亚。”
说到这里,玫兰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我的存在所占据的意识实在是太少了,可能就只有苏诺的十分之一。你的很多问题,我恐怕都不可能回答你。”
“你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能告诉你的事,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确定?”
“否则我将亲自来问你。”
“好吧。”
歌利亚缓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那……你是什么时候被放进我的意识里来的?”
“当然是你离开欧洲的时候,还记得吗?我在你离开之前说,极东支部的环境不好,容易滋生疾病,所以给你打了一针……原谅我的私心,歌利亚,因为在那个时候我就有预感,我们已经不会相见了。”
“当时你发现了什么,会让你做出这样的判断?”
“是雷托斯家族的发现,加上猎手会的报告的双重映证。”
“映证了什么?”
“有个巨大的荒神,正在准备一次彻底的终末捕食。”
“在地下?”
“嗯。”
“那,哈迪斯又是什么?”
“多年前,猎手会在地下发现了一个拥有人类智慧的荒神,他说他会帮助我们……”
说到这里的时候,玫兰莎似乎有些疲倦,于是她坐在了花坛上。
歌利亚面无表情地说道:“继续……”
“他向我们展示了他在与荒神战斗时,能够抑制荒神的活性,自己却不受影响的能力。”
“所以猎手会的人们以为自己找到了对付荒神的捷径?”
“是的,刚开始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觉得又什么问题,甚至那个荒神在进入猎手会不久之后,自己也死了,死因是核心的衰老。”
“所以他还是个老荒神?”
“对……按照他的细胞的年龄算起,可能早在二零四零年左右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还是个老前辈……他死前有说什么吗?”
“没有。”
“猎手会的人希望将这个能力化为自己的武器,所以开始了实验,选中了苏……不,苏诺应该只是实验对象当中的一个。”
“嗯……”
“也就是说,现在的那个什么哈迪斯,就是成功植入之后的唯一一例?”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植入成功的那个人,在欧洲的时候就被杀了。”
“意料之中,否则哈迪斯就应该先出现在欧洲。”
玫兰莎欣慰地点点头:“太对了,这些事情我本想拿来考考你,却全被你顺畅的逻辑给梳理出来了。”
“现在的哈迪斯又是谁?”
“一个更加优秀的噬神者,具体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意思?”
“根据我的判断,哈迪斯是一种荒神与人类共同产生的神奇的偏食力。它有着魔法般神奇的传承能力:谁打败了哈迪斯,谁就会成为哈迪斯。”
“永远选择强者,最终登上顶点?”
“嗯……”
“就不怕被人毒杀?”
“目前没有找到能毒杀荒神的药剂,否则这场漫长的战斗早就结束了。”
“唉……”
歌利亚叹了一口气,四下张望一圈,最后又看着玫兰莎:“那……哈迪斯的爪牙,又是从何而来的?”
“那些都是被施加诅咒之后,屈服于哈迪斯所施加的痛苦与恐惧之后的人,所以你可千万不能输给你的梦魇,歌利亚。”
歌利亚冷笑道:“哼,现在,它给我施加的幻觉,都快成为我的摇篮曲了。”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感情。”
“我别无选择,玫兰莎,你明白的。”
“对不起……”
“所以,你也是屈服于他的意志的人?”
问到这问题的时候,玫兰莎闭上了眼睛,抬起头,露出自己雪白的颈部。
“我选择的是去超越他……”
玫兰莎正视着歌利亚:“我讨厌抬头看别人的感觉,不论他是什么。这种想法,让我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
“所以,你究竟做了什么?”
“不知道,在那时,我只有这样的预感。”
“呼……”
歌利亚长吁一口气,也坐在了地上,玫兰莎对视着。
“怎么了,歌利亚?”
“我想我问完了。”
“那你为什么不走呢?”
歌利亚盘起双腿,架起双手,把下巴垫在手指交叠的地方:“我想享受这一刻。”
“可是到目前为止,你似乎根本没把握当作你的母亲。”
“那你知道,我把你当作了什么吗?”
“不知道……”
“一张老照片,还有一支录音笔……”
说完之后,歌利亚仿佛很轻松似的耸了耸肩:“该你了,你应该有什么想要主动告诉我的事情,比方说,在哪里藏着什么东西,我找到之后可以带着它见到荒神就是一通乱杀啥的,或者是获得什么能力,能够正面硬刚哈迪斯什么的。”
玫兰莎听到这里,笑得浑身发抖,猫耳状的发梢也跟着摇摆看上去可爱极了:“噗哈哈哈哈,那是什么啊,歌利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啦?”
“那你想留给我什么呢?”
“当然是留下我啦……”
玫兰莎说完之后,如释重负地让自己的身体慢慢软下来,靠在花坛边,接着说道:“很……不容易吧,歌利亚,哈迪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而且有的时候,你只能独自面对它。我知道,对于你来说向别人示弱时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所以……以后就和我说好了。”
歌利亚站了起来,双手握拳紧贴在身体两侧,鼻息之间传来了两次短促的缀泣声,随后右手立刻伸到鼻尖之下,揉了揉。
“谢谢……玫兰莎……不过,你为什么故意没说你给我带来的另外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
歌利亚将手指向了周围早已消失的断崖学院,说道:“你费尽心思抹消掉了我死前的记忆,我想这绝对不是没有理由的。现在,你还以这样的方式编了一个与我无关的鲁莽少年的故事,其动机恐怕是……算了……”
歌利亚微微一笑,灰色的双瞳,在月色之下,如同一对招魂的玉佩:“就当是这么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