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凯旋号的救援行动到此为止,可以说克里桑什玛姆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第二天便再次踏上了前往格雷普尼尔的航路。
当天夜里,两艘来自格雷普尼尔的跋涉船到达了巨坑附近,将克里桑什玛姆的跋涉船从警备位替换了下来,而且,第二天,来自西格莫里的一艘跋涉船会过来把现场建设成临时工地,修复这艘船,最后加上格雷普尼尔的两艘船一起,把凯旋号从坑里拖出来。
在这次救援行动,歌利亚所做出的贡献以及牺牲最大,因此他获得的金额是其他人的三倍,不过,左臂的问题,让他既失去了参加委托的资格,又失去了医护人员的位置。
他成了一个闲人,并且从绝大多数船员的眼中消失了。暂时失去了左臂的他,整天用索玛为他提供的账号,徒劳的寻找着能够治愈他的左臂的药物,他只用了不到两天就消沉到不得不接受贝林教授的心理辅导的程度。
然而,明知道这是在治疗的他,却怎么也无法对贝林教授敞开心扉,治疗的效果可以说是差劲到了极点,经过了长达近一个小时的疏导,其结果反而是贝林教授越说越失望。
“歌利亚,说自己一无是处,还为时尚早,你这样的心态,这样的表现,除了让别人难过之外,没有任何用处。法提斯你看见了没?他……”
“‘法提斯虽然曾是噬神者,受伤之后自学急救,成了医助’……啊……”
在模仿完贝林教授的口气说了一段话之后,歌利亚叹了一口气,伸出四根手指接着说:“教授,这个例子,你已经不知不觉的用了四次了。我还是那句话,我在调整,请你给我时间,要想接受这个事实,对于我来说……非常困难。”
“听着,歌利亚,我也不希望失去你,我会想办法的。”
“我知道,教授……”
贝林教授摘下了眼镜,揉了揉,又拿起茶杯喝了几口,最后把眼镜戴好:“歌利亚,我觉得,你的手并没有被真的砍下来,而是在那种情况下被砍了,神经并没有实质损伤的话,那就很可能是心理创伤导致的行动障碍,倘若真是这样,或许,只有你自己能够找到答案。”
“我知道,教授……”
“你一次又一次地在战场上化不可能为可能,这次可不要因为这种事情轻言放弃。我等着你回来,歌利亚·雷托斯。”
“我知道,教授……”
“走吧,我想,再在这里坐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歌利亚对着教授点了点头,推开椅子站起身,又对教授鞠了一个躬,这才离开了诊室。
诊室之内就剩下了贝林教授,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在胸前。
“嗯……再这样下去,恐怕他离彻底崩溃就不远了,怎么办才好呢……”
他直起身子,双臂撑在桌子上,用双手撑着下巴:“歌利亚……必须有个人帮他一把,否则,他只会不断地强化这种缺失感,可是……又不能用他的队友,这只会让他的心情更糟糕。哪个护士能够……也不行,这只会让他更加着急。会照顾人,同时又不能是医护或者AGE,年龄大又容易产生隔阂,年龄太小会反过来添乱……啊,真是伤脑筋。”
贝林教授越想越烦躁,拿起了桌子上的笔把玩,当笔尖在半空中画出第十四个圆后,贝林教授的表情豁然开朗:“有这么一个人……”
于是,他打开了桌子上的电话,拨通了船长室:“喂,伊尔达,我是贝林,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是这样的……”
歌利亚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此时,他的房间的地面,桌面,以及床的下半截上全是纸,上面写满了字,有的写着一些药品的名字,功能,适应症禁忌症,有的写的是他不做AGE和医生之后能够做的事情,不过绝大多数都被他画上了叉。
眼睛已经酸痛不已的歌利亚,自然不会再去看终端,更何况那东西现在已经成了希望与绝望共生的象征,于是歌利亚想了一个独特的自娱自乐的办法。
他拿起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放在桌面上,然后用大拇指和中指夹着一支空的圆珠笔芯,食指伸到纸后,然后沿着那些字的边缘打洞,打完一圈之后,放下笔芯,用大拇指抵着这些洞描出的虚线外侧,,用食指和中指,一点一点地将这个字从纸上抠出来。
“哼,不是很能干的么,谁说一只手就做不了的。”
他饶有兴致地扣下了六个单词,当他准备扣第七个的时候,终端突然响了。
他发现是从船长室发来的视频对话,打开一看,露脸的居然是罗伦教官。
“嘿,歌利亚,你还好吗?”
“我很好,教官,我刚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工作。”
说着,他拿起了那些被扣出来的单词:“看到没?”
罗伦眯着眼睛仔细看,发现了其中的奥妙,顿时笑出了声:“哈哈哈哈,你啊,总是能给我整出一些新花样,不说这些了,你有空吗?”
“你……该不是想请我喝一杯吧……”
“差不多吧,主要还是想带你去甲板上看看。”
“甲板上?那有什么好看的,还那么冷。”
“哎呀,聊聊么,不能总是呆在你的房间里,会闷坏的。”
“不会,房间里是有通风管和排气扇的。”
“那你也不能就这样呆在里面,出来看看风景,换换心情,也好啊。”
歌利亚一皱眉,心想今天罗伦教官是怎么了,是昨天和大姐头玩得太晚了,还是吸烟吸上头了,怎么就突然就变得婆婆妈妈的,像是别有用意的感觉。想起罗伦的为人,他可不是那种会轻易露出破绽的人,还是说,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
想到这里,他对罗伦说道:“哦好的,你等我一下,我想洗个脸,因为我有段时间没出门了。”
“没问题,我等你。”
这倒是答应地很爽快。
切断通讯之后,歌利亚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想起了自己的那块写字板,于是便将它藏到了通风管内,又把终端内的浏览记录全部清空,下载好的资料文件也全部加密,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打开水龙头,淋湿毛巾,把自己的脸擦了两遍,又在自己那一头乱得像超级赛亚人一样的头发上淋了一些水,把翘起来的头发全部压下去。
嗯,这样就差不多了。
准备完毕,他拆下了自己的腕轮,换上了外套,将腕轮重新装上,推门离开。
走到大厅内,站在总台后的艾美,看见了歌利亚,很是高兴:“歌利亚,见到你真高兴,罗伦教官已经在电梯口等了你一段时间了,快去吧。”
“好的我知道了。”
“那……那个……”
“嗯?”
歌利亚回头,看见艾美握着拳头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对着她点了点头。
穿过大厅,果不其然,罗伦教官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手里还拿着两瓶果汁。
“教官,你这手里拿的……真是可爱的饮料呢……”
“别那么说嘛,走,我们去甲板上面散散心。”
说罢,拉开了电梯的卷帘门,进了轿厢,歌利亚也随之钻了进去。
在上升的过程中,歌利亚对罗伦说:“你这是想把我从房间里引出来吧,教官。”
在上升的时候,不会有旁人听见,因此罗伦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不得不说,你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的明锐呢。有的时候,多疑,还真是一种不错的特性,它能够回避掉不少的麻烦。所以说,你的头发洗干净了没?”
“洗干净了啊……”
“真的很干净么?”
歌利亚看了一眼罗伦,发现罗伦正在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唉,放心吧,很干净的,教官。”
“那就好。”
“是不是有人想进我的房间?”
“没错,这是港主的决定,我想你应该知道。”
“是啊,毕竟你是在船长室和我通话的,而且,伊尔达港主应该在场,你不能明着提醒我收拾房间,所以你才会用那种态度和我说话。”
“啊……啧啧啧,我真的爱死这种默契了,你当我的学生好不好?”
“你来克里桑什玛姆我就答应你。”
“那恐怕不行——唉,可惜了。”
罗伦和歌利亚一同登上了甲板,头顶的九重高天,似乎比平常更加明亮,风也变得越来越冷。
罗伦拧开了果汁瓶子递给了歌利亚,自己也拧开了一瓶,喝了两口,便开始闲聊。
“既然你知道了我把你叫到这里的目的了,我想索性就说一些有用的东西吧。隐瞒哈迪斯的行踪是明智的决定,歌利亚,不过,当它的行踪越过高加索山脉的时候,你就不能再隐瞒了,因为到那个时候,就不该担心这样的消息会引起恐慌,而是要全身心的戒备,这你一定要明白。”
“我知道,而且,真到了这一天,我想不用等我说,索玛那边就会先公布的。”
“嗯,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你一定有听的兴趣。”
“哦,什么事情?”
“来自芬里尔驻中西伯利亚分部的消息,艾丽莎·伊莉妮提娜·阿米耶拉,也就是曾经救过你的那个噬神者,在昨天,解除了冷冻状态,开始接受由索玛港主提供的治疗方案。”
“真的吗?太好了。”
“还别高兴地太早,毕竟她的心智侵蚀深度比你高。”
“心智侵蚀?”
“是的,这是索玛提出的一个模糊的概念,还没有量化。哈迪斯,单是其独特的战斗方式就足以成为最可怕的荒神,如果我们战胜不了它,那我们可能永远成为它的饵食,但如果我们战胜了它,那就是我们抗击荒神的历史上最伟大的里程碑,距离欧洲大陆恢复之前的昌盛也就不远了。啧,果然还是酒喝起来舒服啊。歌利亚,如果你不介意这是我喝过的话……”
说完,罗伦便将手里的果汁瓶,递给了歌利亚。
歌利亚闻了闻瓶口,立刻就把盖子盖上了,飞起一脚,踢下了甲板:“靠,少抽些烟行不行?我不想喝尼古丁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