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天,外面很安静,没有发出任何让人难受的声音,特别到了晚上。但这种意外的平静,更让孤独显得恐慌。在下午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有一种欲望在蠢蠢欲动,想要走出这扇门。到了晚上变得愈加强烈。她想起了遇见的那位叫苏菲的女孩,她想她是开始厌恶孤独了,她开始渴望一些别的东西,像是友谊或者伙伴之类的。
如果你相信上天,你会知道,他会在你绝望的时候总会给你一点别的希望,如果你用心感受。欲望有时候是代表还有希望。“人们的心灵如果不能爱上他人或者爱上某件事情,它就会生病。心灵不能总是空洞无物。每当旧的爱或恐惧已经散失了控制力的时候,最伟大的问题就是下一步我们要爱什么或者恨什么。”这是欧洲的一位古代哲学家说的。我们的本能会告诉我们将要去做什么。
就在第二天,玛雅第二次遇见苏菲的那天,那个像暴风雨凶猛的恐怖之日,玛雅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穿着那双墨绿短靴,怀着打破自我的想法,终于拉开了这扇门。走出了自我的那第一道牢门。
当然玛雅不会忘记她,这个叫苏菲的女孩,特别是她的那双纯净的眼睛。玛雅想开口说点什么,可不知为何就是什么都没说出,于是她低下了头站着那儿一动也不动,苏菲看着她,就这样两个人在沉默中耗着。直到苏菲一脚踢飞脚边的一颗小石子。
“你不想活了?这里没人会在意多一具尸体!”苏菲在说这些话时,眼里的忧伤仿佛就要夺眶而出。
玛雅抬起头看向苏菲的眼睛,此时她感觉自己的心是茫然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在她走出那一扇门的时候,心里明明是怀着希望的,但为什么不经意地又要绝望地否定自己,她认为那个懦弱愚蠢的自己总是很轻易地就能迷惑她!打败她!面对苏菲,玛雅突然感觉有些羞愧与尴尬,就像脱光了衣服被别人看着,她甚至越想越是觉得无地自容。她在鼓起勇气面对着这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她想她不管怎样,都要谢谢她,这个叫苏菲的女孩。
“一切都会好起来!”苏菲说着,她看着玛雅站在那儿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除此她也不知道还该对她说些什么能够让她感觉好点。说完苏菲点了点头有些不太放心地转身欲要离去。
玛雅看着苏菲的背影,心里觉得愈加的空荡。
“请等等!”在苏菲走出一段距离后,玛雅挣扎着,在强烈的自我纠结中终于开了口。
“我送你回酒店吧!”苏菲回过头,紧跟着回答道。玛雅愣了一下,慢慢地朝苏菲走去。
“谢谢你。”玛雅走到苏菲面前,对她说道。说完玛雅感觉心似乎一下子轻松了些许,她低头看了自己的左手,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柔和了许多。苏菲听了笑着拍了拍她。此刻,两个不同国度,不同年龄的陌生人却是心灵相通的。
玛雅在回酒店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街角的流浪者,她觉得心里又充满了慈爱,像救世的圣母玛利亚,也许每个生命都是来这世间流浪的,在懵懂中寻找,体会。那些人也在看着她,就像她原本是他们其中的人,忽然幸运地被收留者选走,将要得到救赎,他们眼中她是他们对自己的遗憾和少许的希望。他们坚定的怀有希望,在生命还未结束之前,只要脉搏还在跳动,他们是不会放弃任何生的可能,这就是生命最伟大的地方。玛雅此刻终于感悟到某些东西,她从来都没有觉得生命如此美丽。天空中自从太阳高高升起,那阴霾已胆怯地四处逃落。自然中的规律大概就是这样的,一方的强盛必定会压倒一方,当我们遇到一些问题,如果我们不能消灭它,那我们就要学会从另一端去平衡。
人类如果身体哪里不舒服,一般都是治哪里,而我们在别的方面上出现了问题,比如说暴力、战争,我们不可能那么单纯而简单地直接去消灭它。这是人类从最初就已存在的问题,我们可不可以去思考,那些制造者是否是因为它的另一面的严重缺乏造成的呢?我们可以有什么办法去强壮它本身的敌人,让它们自己治愈。有时候以暴治暴,只是让它变得更为强大,那是它勾出对手体内的它,然后制造更多暴力!这一切与人类有关的都来源于他们复杂的思想。
苏菲带着玛雅沿着马路的边缘走着,每走一步几乎都会激起灰尘和苍蝇的欢呼,但至少天空现在较为幸运,因为人们如果没有借助工具是无法待在它的地方。她们两望着前方,走得有些缓慢。苏菲对玛雅说着自己的故事。此时这条街赐予了她们难得的安宁,两边经过的参差不齐的店铺,它们也都闭着嘴巴。
苏菲告诉玛雅自己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人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但这样也好,至少她不用像别的一些孩子,从开始懂事就知道自己父母是怎样地死去。在9岁以前孤儿院是她的家,但那之后这个城市就变成了她的家。因为孤儿院被炸毁了,在一个当时的政界某人物突然的访问下。苏菲说到这儿的时候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下,转过身对着玛雅说道。
“你知道吗?几乎所有人都死了,我当时醒过来,一片都是黑乎乎的被炸毁的残渣,有的地方还在冒着烟和火苗,一大块还在燃烧的架子支撑在我的身体上方,当时我是趴在地上的,我想不起怎么就突然爆炸了,后来当我站起来的时候,我就想到一件事,活下去!”
玛雅听着苏菲的描述,一幅幅现场的画面出现在她的眼前。
“在被炸毁的废墟堆里,角落的一处,一团黑漆漆人形在往空地处艰难地爬着,渐渐离开的废墟架还在冒着浓烟,它仿佛靠着毅力在支撑着最后的战斗!当小黑人费力地挣扎着站起来时,一阵大风猖狂而过,“啪”的一声,折断了它的腰!就在同时,小黑人还未来得及迈开离开的脚步,也就随同保护她的战士相继倒下。当她再次醒来,她躺在一个空荡的小房间里,当时极其安静。只有当她起身的时候,单人的弹簧床才会发出一点“咯兹”的声音。房间像长方形的盒子,里面除了床,在它对面的门上方还有一个小黑盒。她身上漆黑的灰尘已被洗得很洁净,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卡其布套衫。她下了床,光着脚丫,打开房门,一条很长的走廊,两边各有无数扇门。她走到就近一扇大一点的房门前推开,里面空荡荡的,就连飞虫都没一只。房间另一面有着另一扇门,她没敢去探视,于是轻轻地退了出来,慢慢地转动锁把,直到门在没有发出任何响声的情况下关上。她望着这像迷宫一样的地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甚至都不敢出声,但又非常想弄清这一切。在真相的驱使下她直接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的最后一间房间口,按下锁柄推门而入,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是众人卫理室,一排排淋浴和没有门的蹲坑,地面非常干净,两边各有两条流水的沟。进门的对面最远处是洗漱台,一条水泥槽上站着几根水龙头,龙头后是一面洁净的可以泛光的镜子,这里过分的洁净简直让她难以置信。这时干渴得几乎没有了吐沫的嗓子向她发出了苦苦地哀求,于是她走上前,打开水龙头……待她抬起头的时候,镜子里多了一个男人!
玛雅看着眼前的女孩在描述人生所遭遇的抛弃、孤独、贫穷、伤害、死亡,是如此的平静淡然,好像这些事情犹如生活中的跌倒、迟到、丢失钱包一般。玛雅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生命的意义也许最基本就是活下去,然后再有可能去延续它,探索其更深,更为广阔的含义,这一切都是无穷无尽的。但不是每个生命在从一开始就是幸运的,有的人连最基本的都无法保证,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每个人只要树立了自己坚定的生命的信心,如果她有一颗慈祥的心,她必定就有可能去帮助一些人可以争取资格延续其生命意义!
这时,玛雅的心中开出了很多的怜爱之花,她想要去关爱、保护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一旦她的这种思想给她下达了命令,她就会开始她的表现行动。她开始有意去注意苏菲。此时在无形中玛雅的思想慢慢地起了一些变化,它暂时忽略了本身所造成的一切思想桎梏,转移其自我的意识,把重点从自我,向外关注。
“一个神秘的男人救了你?”玛雅问道。
“也许是救了我……”苏菲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说道。
玛雅以她敏感的心从苏菲的话中听出了一丝难言之隐,她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疑问,只是继续平常地聊着。
“那现在你住在……”玛雅问。
“我?”
“嗯。”
“我……其实有很多住的地方,有时候,我帮萨德旅馆清洁房间,会住在他们的杂物间,有时候会在教堂,湖边,还有别的地方。湖边会很远,但那儿很美,很安静,旁边还有一座小山坡,上面有一大片椰枣树。你知道吗,我最开心的事,是每天都会有洗澡的地方,我怕脏。你知道那湖吗?你肯定不知道,以后或许你想,我可以带你去。”
“听起来挺美的。”玛雅说着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笑起来很美……”苏菲说。
“嗯?你怎么说男人对女人说的话?”玛雅故意玩笑道。
“是吗?”苏菲挺认真地笑着回答道。
“呵呵……是的。”
苏菲听了笑着把脸撇向了另一边,突然莫名感到害羞起了。这时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的街面,玛雅还来不及表扬它,忽然不远处又传来一阵枪响。这要是在别的和平国家,估计连蚂蚁都会惊恐地站起来四处张望!或是跑去告诉蟑螂和老鼠。一起去打听到底出了什么可怕的事。可这里人们闭上眼就能猜到出了什么事。
“刚刚那些是什么人?警察?”玛雅问道,她被枪声又带回到了刚刚发生的事件中。
“新政府军的人,他们会把可疑的人抓起来,认为是反叛分子。也有可能抓的是恐怖分子,你知道,这里有几个党派,他们是对立的,还有美国人和其他一些国家也来了,他们帮助新政府军打击其他的武装分子……”苏菲回答说。
“那到底哪派才是好人?”玛雅又问。
“不知道。也许在他们执政前,他们都会说,会为所有人解决问题,可真正掌权了,他们又做了什么了,之前的旧暴政,让所有人都很恐慌痛苦,可后来美国人来了,一些人以为有希望了,现在旧的暴政倒了,新的政权当局,除了死了更多的人,还是没有什么改变,大家还是恐慌痛苦贫穷,战争还在明里暗里继续着。”苏菲说。
“如果有人可以真正为所有人着想,不是为了利益资源,让人们可以抛弃政派,或者其他分歧帮派,大多数人可以团结,就算有少数利益拥护者作乱,那也是可以平定的。也许这样大家才能看到生活和平的希望。”听着苏菲的话玛雅若有所思地说着。
“现在就是所有人跟了不同的人,以为可以为他们争取利益,然后为了所谓可以得到的利益相互对抗。”苏菲说。
“是的,你说得很对,现在几乎是所有人都被那些为己为利的,不怀好意的政党派煽动者给利用了。”玛雅赞同地说。
“森格说,他们都不是好人,魔鬼应该让他们下地狱,他们都为了利益,他们都想自己能够成为它们的主人,那我们呢?我们一生下来就得为此而痛苦,没有人管我们,森格说我们就不应该出生在这里,我们应该早早回去,把那些地狱里的人带回到魔鬼那里去。你懂吗?”
苏菲说完抬头望着天空,好像她看得见天堂在哪里。她眯着眼睛,歪着脑袋,是要确定她所说的,是否真是那样,也许她自己其实是不相信某些东西的。
玛雅看着苏菲,在想她口中的森格是谁?那个救她的神秘男人?听着她所描述的他的意愿,让人有一种悲观的绝望,透露着极其极端的思想。之前她自己也有过一点相同的想法,比如自己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要一直那么痛苦,还不如早点死去,也许就能解脱!但现在是苏菲让她明白了生命多么重要!所以苏菲应该是不赞同之前那个什么森格所说的观点。
“你知道中国象棋吗?你应该不知道,战争罪魁祸首你知道是谁吗?是那些发起战争的人,那些士兵是他们的棋子,而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有些人他们没有办法哄骗成功,所以做不了棋子。他们是下棋人,一切都由他们掌控。我相信在他们心里是没有上帝没有神的,有那也是假的。如果下棋的人是魔鬼,那些被它看中所利用的人就要被带着下地狱了,他们除了自己的野心和想法,是不会在乎任何人的。”玛雅想了想对苏菲说出她心里的一些观点。
苏菲听完停下来看了玛雅一眼,继而又望着前方缓慢地走着,她听懂了,她想也许玛雅说的是对的。
“有时候我很痛恨那些人,他们拿着枪就那样对着别人,子弹飞出来,人那时就变成了牲畜,一些畜牲猎杀另一些牲畜,生命瞬间变得微不足道,我在想他们一出生就是杀人犯吗?不是的,我告诉自己。是某些东西让他们变成那样,我想他们也有家人,他们不会那样对待自己的家人。至少说明他们不是无药可救,但为什么我们就是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些,所有人都显得无能为力,所以有的时候我也会消极且极端地认为,森格有些东西在某一方面也许说的是对的,但只能是也许。”
苏菲突然回过头来对着玛雅说着她心中的那些疑问,同时又似乎在自言自语。这是苏菲与她谈话中第二次提起这个叫森格的人,这个未知的陌生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玛雅看着苏菲疑惑着。
“咕噜……哦……”苏菲的胃叫着发出了警告。
“你饿了,去我那,会有一些吃的。一起吧。”玛雅对苏菲说。
“好吧!我不会客气的!走吧,我们可以走得更快一点。”苏菲想了想回答道,伸手一把拉住玛雅,就像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玛雅刚开始一怔,还觉得有些别扭,后来看苏菲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像个男孩一样,也就心里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苏菲把玛雅拽在手里,左顾右盼,小心翼翼,玛雅几乎是被她拖着走的。慢慢地给走过的风景只留下一高一矮远去的背影。在背影的后面,有双“鹰”的眼睛一直在监视着她们。它的主人是萨德旅馆的老板。也许他认为他是出去散步,恰巧这个时候该回来了,而途中也恰巧看见了一些东西,如果到了酒店,他认为也是恰巧碰上玛雅。
“嗨!你出去了,我也是……需要买点什么。”
他嬉皮笑脸地按自己的想法说着实话,事实他在玛雅面前似乎不太善于说这样的实话,玛雅看着他,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T恤,也许他故意穿了过小的衣服,所以身板上的肌肉线条过览无遗。他有意识地看了看空空的双手又对玛雅补充道。
“事实上什么都没买到,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想你可以叫上我,或许我也正好需要,或许你要去哪里了解点什么,我都可以,或许你一个人出去应该不是一件好事。”森说着,感到自己好像有一些喝醉的味道,不知道在说什么,却什么都在说。
“谢谢,我会小心的。”玛雅回答森说。她想这个男人是个可爱的人。在她很无助迷茫的这些天,他对她的关照让她心存些许的好感。
“午饭需要点什么吗?”森迅速地调整好自己心跳的频率,绅士地询问着。
“你拿主意吧,只是今天能麻烦多一份吗?谢谢你。”玛雅感激地看着他回答道。
“你有朋友?”森假装自己不知道,惊奇地问道。
“对,是苏菲,她现在是我这里认识的唯一一个朋友。”玛雅显得有些开心地向他分享道。
“哦哦!很好,那我呢?哈哈!请把我也当作你的朋友吧!好吧,你们去吧,一会儿准时把食物给你们送去。”森看了苏菲一眼,回头对玛雅笑着说道。
“当然可以,谢谢。”一扫忧愁的玛雅在好心情的驱使下,毫不吝啬地给了森一个灿烂的微笑。
森看着玛雅开心的样子,也莫名地感到快乐起来。
玛雅愉悦地转过身,向电梯口走去。苏菲待在原地看着玛雅轻快的背影,森朝她走过去,极其随意地停在她的身边,嘴唇靠在她的耳边,微微地均匀地拨动着,平常而又难以掩盖的神秘。他说完后,临走前还轻轻地拍了拍苏菲的背。苏菲愣了愣就急忙朝玛雅大步走去,整个过程她甚至都未看他一眼。急促的脚步声在安静的酒店大堂显得格外清晰。森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脑海里闪现一幕似曾经过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