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长亭姿色出众,本就惹人嫉妒,如今被罚,众人开心不已,乐不可支地围在窗户边看笑话。
等清扫完整个别院,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
月色迷离,这方院子在朦胧的月影中像是蒙上一层薄纱,比日间更加清幽。
南宫长亭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汗,想回房歇歇,刚走过门边,听屋里几位正在讨论那些被赶出宫的秀女,又远远瞧见金嬷嬷走来,不禁轻咳一声:“嬷嬷!”
热闹的房间里瞬间鸦雀无声。
金嬷嬷神色复杂地瞥了她一眼,一步踏入房内。
“什么时辰了还不睡!都想学白日里那几个被赶出宫是吧!”
众人灰溜溜地散开,南宫长亭也朝嬷嬷做了个福,回房去了。
只是,金嬷嬷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被人用一盆冷水浇遍了全身。
“贱人!背地里偷偷地去跟嬷嬷告状,卑鄙!”声音明显是压低了的,秀女林沫一脸敌意地瞪着她。
水珠顺着她发丝一滴滴渗了下来,南宫长亭张了张嘴,竟然无法替自己辩解。
“整天装病装可怜,私下不知道偷偷塞给了嬷嬷多少钱,我们里边怎么就出了你这么颗老鼠屎!”
“我没有。”她倔强地瞪回去,“你说错了,我没有告状,我是在提醒你们在宫里不要乱嚼舌根。”
“还敢顶嘴!”林沫说着便一个巴掌扇过来,南宫长亭拔下头上的金钗,朝她打过来的手狠狠刺去。
“不反抗不代表我懦弱!”
其余秀女忙去拉架,纵然如此,林沫的手还是被金钗刺的鲜血淋漓。
她“哇”地一声放声大哭,哭声惊动了整个别院。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林大将军的妹妹,你敢打我!呜呜……”
南宫长亭扔下金钗,目光依旧平和如水,像没事人似得从柜子里拿了干净的衣服准备替换。
“你这个贱人!我要你血债血偿!”林沫气的一时失了理智,拔下朱钗便朝南宫长亭扑过去,怎么拉都拉不住。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呵斥:“你可知道她是谁!她是当今南宫丞相的独女,你们敢这般捉弄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吗!”
林沫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竟然是南宫丞相的亲闺女?
她的手还在淌血,金嬷嬷上前看了眼,数落屋内秀女:“还大家闺秀呢,一个个跟市井泼妇有什么两样!”
她带着林沫去亲自去太医院,临行前让南宫长亭院中罚跪,没有她许可不许起来。
“是。”
南宫长亭温顺地领罚,没有丝毫不满。
她换了一身浅绿色的青罗百合衫,卸去头上钗环,恭敬又端庄地跪在庭院内。
月色迷离,庭院里的树影婆娑,花坛边不时有不知名的虫儿叫,一声又一声,像是这夜的奏鸣曲。
南宫长亭在院里跪了一整夜。
虽说是被罚,不过那日后,再也没人敢随意招惹她,省去了她许多烦恼。
一晃眼,入宫半月有余,秀女的安置问题却迟迟没有消息。
一日,宫内传来了消息,说当今皇上勤于政务,无心于男欢女爱,要将这些秀女赐予皇室宗亲做妻妾,一时众秀女人心惶惶。
晚饭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赶来,给金嬷嬷带了一封信。
饭毕,众秀女各自回房,只有南宫长亭被留了下来。
“这信你看看吧。”金嬷嬷把信递予她,回身关上了门。
“长亭吾女,近日宫内传来消息,一众秀女将赐予王公大臣,为父多方周旋,方留你在宫内,切不可辜负为父期望。至于夫人,只要你乖巧懂事,听从为父指令,为父自然不会为难于她,你不必挂念。”
南宫丞相的信很简短,说是信,倒不如说是威胁。
通篇没有问过她过的好不好,身体如何,处处强调她要听话,要留在宫内。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南宫长亭眼底一片冰凉,心也像掉入冰窟窿似得,只是面上还保持着笑意,笑得脸都僵了。
就着烛火,她将父亲的信件烧毁,回头从皓白的手腕上取下一枚上好的羊脂玉环递给金嬷嬷:“麻烦嬷嬷了。”
金嬷嬷眉头微蹙,推开了她的手。
“我处处提点你,并非收了丞相的好处,而是看中了你的品性才貌。”她顿了顿,接着道,“在这宫中数十年,眼瞧着各宫娘娘们一日得宠,鸡犬升天,又眼瞧着她们忽地从云端坠落,散尽繁华,没一个像你这般宠辱不惊……”
“谢嬷嬷……”
“不必谢我。”金嬷嬷淡然地打开门,“至于你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造化了。”
不出数日,秀女别院便空空荡荡,人去楼空。
当初一起进宫的女孩们纷纷嫁做人妇,诺大的院子里只留下了南宫长亭和一名叫白梦娴的秀女,听说她是江南巡抚的女儿,姿色并不出众,就是命好。
很快白梦娴被皇帝临幸,一朝得宠被封了贵人,皇帝亲自封赏了宫殿,也搬了出去。
长亭本想,就如金嬷嬷所说,凭自己的姿色才貌和家世背景,怎么着也能在这宫里占得一席之地,却不料,她迟迟没被翻牌子。
春去夏来,转眼入宫已经三个月了,南宫长亭仿佛被人遗忘,就连掌事嬷嬷也回了各自岗位,偌大的秀女别院,只剩下了她一个。
金嬷嬷时不时来看看她,见她如此光景,不禁担忧:“要不要通知丞相大人,让他在宫里替你多多打点?”
南宫长亭心灰意冷:“他怕是能托的关系都托了吧,只是他没想到,我并没有做娘娘的命……”
“姑娘。”金嬷嬷欲言又止,“你可曾在这宫里得罪了什么人?”
“我一个深闺女子,哪里能得罪什么人呢?”南宫长亭不禁苦笑。
金嬷嬷正色道:“闲平王。那日我见你与他在假山后私会,他待你自是不同,所以我想着,会不会是他在暗中动了手脚?”
南宫长亭望着天上的月亮,淡然地摇了摇头:“他怕是恨死我了,又怎么会管我的事儿呢。或许,这是我的报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