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楼,一层,左手第一位。
李时适半躺着,脑中回想起医者缓的话语。
“这一类为国君诊断的医会,以前也曾经举办过不少。
诸夏重礼,久而久之便有了一些特殊的礼仪。
左为尊,左手第一位更是尊中之尊。
一般乃是等所有人到齐之后,进行一番比试,最为德高望重妙手回春的前辈才会坐在那个位置。
这次被汝坐上去,可算是得罪了众多医者。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毕竟有瑜儿这个晋国之公主在,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但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汝应当注意——坐在左手第一位的人,必须在医会的时候为前来请教的后生解答疑问。
这个不成文的规定是一定要去做的,不然会被天下医者排斥,为众人所不齿。
若是解答出来,自然名声威望更胜一筹。若是解答不出来,自然就失了面子沦为笑柄。
而且因为这是为国君诊断的医会,按照先前的经验,不久便会会传遍天下九州。
每一次医会都会塑造出一个名医者圣手,俺,医者和,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
从正,这是汝的一个机会,汝之理论知识不下于俺,甚至犹有过之。
今日汝要是将诸位医者驳倒,便可以一跃成为天下名医。
总之,要把握好机会!”
李时适轻抚额头,看了旁边为自己递水果的苏瑜一眼。
明明是一国公主,却如同侍女一样服侍自己,这样的体验只能说是天下独一份了吧。
哎……毕竟是一国公主,与自己这个无名小卒在一起也会受到非议吧!
那么,名医这个身份应该配得上公主?起码不会太寒碜。
话说回来,自己明明已经决定把下半生都用去完成那件事。可如今却动心了,也真是意志不坚定!
愣愣地看着苏瑜,李时适心里下了决定。
即便不能再次回来,自己也应该给这个少女一个美好的回忆……
“看什么呢?从正师兄,难道俺脸上有什么秽物吗?”
将手里的水果递给李时适,苏瑜从袖口取出一面铜镜,皱着眉看了起来。
“没事,”李时适伸手摸了摸少女娇首,笑着说道:“俺的瑜儿那么漂亮,怎么会有什么秽物呢?”
闻言,苏瑜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
只感觉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脸上带着一些羞赧,从正师兄怎么能这样,周围这么多人呢,被人听到了怎么办。
看到少女不敢抬头的样子,李时适摸了摸鼻子,是不是调戏过头了?
凡是看到这一幕的医者尽皆捶足顿胸,只恨为何陪在天人面前的不是自己。
一旁的医者缓笑了笑,想到自己从老友那里得到的消息,又皱了皱眉头。
晋公怎么会想在医会上面给瑜儿找夫婿呢?难道是察觉到了桑田巫的动作?还是说只是单纯的一个巧合?
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从正拿到名医之称,一切的阴谋便会不攻自破。
对于从正的理论知识,医者缓可有着绝对的信心,毕竟连自己都看不出从正理论的缺点。
其他人,估计只能徒呼奈奈何罢了。
之后又陆陆续续进来了十几医者。
看到左手第一位竟然被一个少年占据,这些医者露出如出一辙的反应,之后再亲朋好友的解说下,便默默找了一个地方站立。
毕竟一会儿晋公主持比试,然后排列好位置才可以坐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个侍者出去关上了云端楼的大门。
见状,众多医者神色一肃,看向高台。
这就要开始了吗?李时适赶紧拉起低着头的苏瑜,学着其他人的动作,看着几米高的白玉台。
只见一个身着正红色曲裾交领服饰的老者坐在台上,看起来至少五六十岁。
再看看自己身旁十五六岁的苏瑜,李时适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不是说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吗?这个岁数差真的有点大。
不过他的诧异也没有留多久,只见周围医者全部躬身一礼:“晋公安好!”
晋公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没说其他的话,也没有回礼。
众多医者便被凉到了哪里,一个个脸上露出了愤怒之色。
虽然有些名扬天下的心思,但他们更多的是本着治病救人的心态来为国君诊治,哪里想到会遇到这种屈辱的情况。
若不是因为对方乃是一国之国君,恐怕在场的很多医者便会直接拂袖而去。
这时候的医者骨气刚刚,不似后世那些为了迎合钱财权势而出卖尊严良心的伪医者。
“不对,兄长大人不是这样的人啊!”
弓着身的苏瑜一脸不可置信地自语着。
这不是她印象里的兄长大人!
在这个时代,礼节大于天,对于别人的行礼而不回礼,哪怕是身为一国之国君,那也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轻则会被卿大夫教训的,严重的甚至会被拉下王位,怎么几年不见,兄长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瞬间,她有一种揪着兄长的衣领质问他的冲动。
察觉到苏瑜的不对,李时适缓缓往她移动过去,继而拉了拉她的袖子。
看着苏瑜投过来的目光,他缓缓摇了摇头。
苏瑜脑中清明一些,也是点了点头,这才安定了下来。
旁边的医者缓心里微微一叹,这晋公病的不轻,不只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他算是知道了桑田巫为何想要做上医,看看这云端楼,看看这不守礼的晋公。
这样子的国君怎么可能会让国家富裕人民安定呢?
半晌,台上的晋公缓缓说了一句:“诸位,坐!”
一般来说,医者作为排序的比试都是由国君主持。
而此时晋公不主持也就算了,竟然直接让他们坐下,怎么坐?如何坐?谁坐前谁坐后?
这是将在场所有医者当做猴耍吗?
终于,一个年轻的医者怒火攻心,上前一步,质问道:“晋公莫不是当吾等医者乃是玩物?”
“是又如何?”晋公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一些,“不是又如何?”
“晋公难道不当吾等医者为人否?”年轻医者怒火更甚,晋公那轻佻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
“非也,”晋公眼睛眯起来,“只是孤王近来病重,不能主持太多,还请医者恕罪。”
闻言,年轻医者心中怒火减轻不少,对于国君医者的忍耐心很少,但对于病人医者的忍耐心总是能溢出来。
“那就请晋公遣人主持医会之前的比试!”
“哦,汝这是在命令孤王?”
晋公眼神一凝,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