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虽比凤阳繁华，但在朱老四看来无她，一切皆索然无味。
正月初八张灯夜，金陵酒肆差人来送信，陆通见信封上写着“蒲牢”二字，拿到后立即递进王府呈予朱老四。
陆通道：“殿下，半个时辰前送到的。”
朱老四一见信封，便隐隐觉得是元芜，再看“蒲牢”二字便知定是她了。拆封既见金粉彩笺，展信一行赵体楷书，笔法颇具魏晋古风。信中唯有两句话：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朱老四怎料，她瞧上去如此迷糊，竟将他的话悉数听进心中去了。自是欣喜若狂，将信摊在案上，当即提笔回信。想了又想，写了又写，改了再改。最终亦是回得简短一句：
何如共饮长江水。
叫陆通在门外候了半个多时辰，就等出这七个字。况朱老四写了又重写，不是这笔太重便是那笔太黏，如此反复五遍，才小心封好。
可知那信封上收信人写的什么名儿？朱老四本想写“芜卿”，奈何“卿”此字实在笔画太多难以写好，当下练也练不好，写坏了三四个信封，遂放弃。便单名一个“芜”字。
陆通安排第二日便送到凤阳去。
洪武十年，太子闻奏，参与一切政事。众皇子们于宫闱听闻，太子与皇帝政见颇为不同，父子二人意趣不合。太子推行平易之政，办事总束手束脚毫无决断，朱元璋气他短视、难堪大任。许多事夹杂其间不免有伤情分，幸得皇后从中调和。
兄弟中最年长的朱樉和朱棡二人，行事间却有些蠢蠢欲动。怎料皇帝眼目众多，借着凤阳来的奏疏将他兄弟二人好好敲打了一番。也斥责了朱橚懈怠军务，每日只知莳花弄草，不堪为幼弟们之表率。唯朱棣还算克勤克勉，安分守己，便将朱桢与朱榑二人交予他带领，同往凤阳驻守。
过完元宵，众皇子们都领命陆续前往中都凤阳。
楚王朱桢心性淡泊，端庄持重，为帝所喜。齐王朱榑武略虽胜，心气却高。朱棣细观察二人，皆有所长亦有所短，也都与朱橚一视同仁，关爱备至。
自打到了凤阳，朱老四一心想着去看元芜，不知那封信她可看明白了。只是一直不得空。
一日，朱樉提了话头道：“六弟七弟刚到凤阳，就让二哥带你们去见识见识。”
朱樉朱棡因知晓了他们父皇的厉害，便不敢在凤阳地界胡作非为了。兄弟二人安分忙了半月，偷得半日闲。两人便又想起楚泽茶馆的好茶好点，却又打着朱桢朱榑的名号。
不过，朱桢朱棡自然道好。
这次朱樉倒乖觉，嘱咐兄弟一行六人都简从而行，并不似上次那样大张旗鼓。虽也派人提前交代元芜，却没有再带队赶客。元芜便着手准备起来了，仍是上次那间楼上最大的雅间，新年后，与上次布置已然不同。且按着秦王和晋王的性情，必是喜奢猎奇的，又添了几件新玩意儿。
这回，众亲王都是谈笑风生，彬彬有礼。元芜将他们迎进门后，便备足了人手，又叫了张生和丁福上去。元芜叫王多银在前面带着，自己话少只在一旁陪着。
朱棣用余光瞧了她几眼，似乎清减了，许是这几日忙碌操劳。进门时便见到楼上楼下都客满了，热闹得很。朱橚时不时看看元芜，不由替她担着心。
诸位亲王们落座，朱樉便调笑元芜道：“李掌柜，数月不见，可有想到本王？”
元芜微笑道：“一日不敢忘，秦王今日贵足踏于此地，蓬荜生辉。您是本店第一贵客。”
王多银极其恭敬道：“掌柜的特命人备上一盏今年的新茶，请秦王殿下您先行品尝。”
朱樉昂着下巴，嗯了一声。王多银便安排人上茶了。朱樉正尝着，朱棡急切道：“哎哟，二哥，你快说好喝不好喝。”
见朱樉不答话，朱棡便对王多银道：“快快快，给本王也沏一盏。”
王多银便动作缓缓悠悠正要去沏，先瞧了一眼朱樉道：“不知秦王殿下意下如何？是否还能入口？”
朱樉一眨眼扬了扬下巴示意王多银去沏给朱棡。王多银便加快动作，朱樉又道：“尚可，给诸王也都沏上一盏吧。”
随后，朱棡先尝了道：“果然好喝，这新品叫什么名儿？”
王多银又瞧着朱樉道：“回禀殿下，尚未起名。小的斗胆，请各位殿下赏脸，赐它个名儿。”
“此提议甚好。”朱棡道：“若论诗书，这里五弟六弟强些，便你们二人说说。”
朱橚朱桢相觑一笑。朱橚道：“既是取个乐儿，不若我们众人一人说一个，再由二哥从中挑选一个命名，可好？”
朱樉此时笑道：“还是老五有主意。”
众人便都思索议论起来，来来去去一炷□□夫，茶也凉了，又给沏了新的上来。朱樉道：“好了好了，便都说吧，挨个地来，老三你先。”
朱棡道：“二哥，你怎么不说？”
朱樉道：“这些由得你们去想，我来定，便可。”
朱棡皱眉道：“罢了，那你就选我起的吧。”
朱樉道：“大伙儿人人都想了这么久了。你先说出来听听。”
朱棡不无得意道：“茶香四溢，味道甘甜，最难得是连渣都鳞然若今日之浮云。便起名：浮云。如何？”
朱樉嘴角一抽，又示意接下去的亲王们，依次说道。
朱棣：“探春。我于诗文上无甚天资。既是新茶，便应个景儿罢了。”
朱橚：“茶色贵白，此茶色以青白胜寻常之黄白。上浮茶沫，皤然若积雪。起名：霜华之茗。”
朱桢：“此茶以龙脑微入，助其茶香，起名：龙襄茶。
朱榑：“我比四哥还差些，文墨全然不通。五弟方才说茶中有龙脑，我方才一喝茶里透着丝丝清凉。便起个通俗的：冰丝茶吧。”
“都好都好，咱们兄弟个个拔尖儿。”朱樉抚掌道：“只是我细听下来，五弟六弟确实略胜一筹。三弟，你可服气？”
“哼，”朱棡嘟嘴道：“二哥，那你那是偏心。我毕竟年长些，又岂会与弟弟们计较。”
“只是五弟这个，未免太文绉绉了，我便选六弟这个。龙襄茶，着实不错。”朱樉笑道。
元芜与王多银跪谢，又打发人当即去刻了茶牌来，给诸位亲王们看。众人都道好，楼下便挂上牌，算是入市了。
临行，朱樉对王多银道：“今日这个玩法倒是有趣，你差事当得不错。”又斜了一眼元芜，对王多银道：“日后不如你来当这个掌柜。”
这王多银得了脸，业务更上心。从此亲王们来，元芜便都让他在跟前。渐渐，他也能独当一面了。
王多金、姜易生都已修养足月，无甚大碍了。店里闲言碎语不少，二人逐渐疏离。元芜为此遣散了那几个带头话多的，方清静了。
多金性情由往日活耀转为沉郁，元芜叫多银善加劝导，却无甚效果。元芜见他常在烈日底下曝晒，再不到前头招待客人，不像以往耍嘴皮子卖乖，只闷声揽粗活重活。起先怕他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倒是坚持下来了。本生得花朵儿一般的模样倒硬生生熬成一个精壮小伙。
姜易生久经人事，且老成持重，为人正派众人多敬重。元芜对他也多有倚仗，仍将茶馆一部分事宜交由他打理。开始时，他与多银二人性子不同多有摩擦；日子久了，两人便达成共识，分管上下二层，多银负责二层雅间贵客，姜易生管大堂一应事宜。全店事宜仍有元芜把持。但也将一部分主外进货事宜也交予姜易生。
一切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三月，元芜也多出一些闲散时光，竟有空约上木香和丁鲤去踏青一日。那一日，恰逢朱老四带着吴王朱橚和楚王朱桢来茶馆小坐。元芜便邀了三人同行。六人同乘一辆马车，相互之间很快熟识起来。元芜本要自己赶马车，朱老四立即将她抓下来，叫陆通上去在前面赶了。
到山间，寻一处下方溪水流经的石上，朱桢替木香搬来石块架琴。朱橚帮着丁鲤就近拾柴生火，一路上二人还对如何行医济世颇有争论，此刻也不消停。朱老四则脱了靴袜和陆通一起趟在溪水里捕鱼。元芜便爬到一颗无花果树上倚着树干，踩在分叉处，看他们。
片刻，木香一扫琴弦，山中风起，树叶瑟瑟有声，鸟鸣阵阵附和。木香突想起诗一首，便随口念道：“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朱桢大感微妙，这民间的女娃不仅通音律，兼读诗书。听到木香吟诵后，朱桢便接道：“古调虽自爱，今人不多弹。”
木香回头冲他一笑，真是极可爱的一个小丫头。
弹了一会儿，丁鲤便喊道：“木香，你一弹便有风，我这火都升不起来了。别弹了，下来帮我。”
木香听他如此说，便越发弹得起劲，过了一会儿才下来站到丁鲤身旁道：“你怎生如此没用？我下来最多不过帮你捡捡树叶子，帮不上大忙。你怎么不叫这几个哥哥他们帮忙？”
丁鲤心想，这傻丫头，那几个都是亲王，哪里是你的哥哥们。木香对着朱橚和朱桢道：“两位哥哥，你们能否帮这个傻小子生火？”
朱橚朱桢笑这两个孩子天真烂漫，满口答应好好好。
“便知是你只使唤得动我。”木香又对丁鲤说着，还真去捡树叶了。丁鲤追在她身后一起去了边跑边道：“这春日里的树叶，哪里燃得着？真是个傻丫头。”
朱橚和朱桢帮着升好了火，用粗壮些的树枝架起了烤架。朱棣和陆通逮了几十条小溪鱼。元芜喊木香和丁鲤别捡树叶了，上车去拿锅碗瓢盆和调料下来。
元芜下了树，就地打了个土灶。朱老四一看这还真有些像行军打仗的时候。元芜煮了一锅鱼汤，鲜美异常。一旁朱老四等人涂了猪油在鱼身上，往鱼肚里塞了点葱姜蒜，烤着吃。烤鱼就鱼汤，一行人吃得是酣畅淋漓，饱得摊在石上。
这还不算，元芜竟还带了茶器。元芜烹茶时，木香抚琴，众人闻之飘飘欲仙。既因茶香，也因琴声。每人一杯小种普洱茶，消食去腥再好不过。
往后，在凤阳六人也有常相聚出游。但这一日，在场者皆难以忘怀。六人之间如此这般闲适、自在与惬意，在诸位的人生后段中出现皆是万般不易。
五月，楚泽茶馆小粽挂牌入市。厨娘们本想像往年一样包大粽，元芜想着去年店里卖不出去剩下的粽子，店里伙计们顿顿吃，也足足五天才吃完。今年便减少用量，却看着粽子个头太大，不同于茶馆小食。元芜便提议如何将这个头缩减。前院的厨娘们听了吩咐都出了主意，将原先的一片大粽叶分劈开成三片，粽子个头便小下来了。大伙合力试做了几屉，才做出这甜糯弹牙的一口粽。个头小，口味多，不怕挑。
这小粽方一入市，便大受喜爱，每日所求剧增。元芜叫了木香和丁鲤有空都来后院插手帮着一起包。
初四午后，朱老四、朱橚和朱桢三人来了，见元芜他们三个都在后院的小厨房忙着，围着一个装满糯米的大木桶包粽子。三人便往水井处净了手，也围蹲在大木桶旁边，下手包起了粽子。
本朝的皇子们虽也不是都娇生惯养，但毕竟身份尊贵不同于平民百姓，这些活谁也不曾做过。那没学过的，包起来的粽子哪里看得过去。只有朱橚包得还齐整些，元芜从旁稍加指导一下便可，他手巧，第三个就像模像样，第五个便能入屉了。朱桢性子温，木香手把手教他，他学得倒快，动作却慢，人家包三个他包一个。朱老四最让人头疼，包得乱七八糟，他却自己觉得上了天；动作还快，元芜一不留神，他包了四五个奇形怪状放下去，元芜动手要拆了重包，他还不乐意，口里说道：“那几个别出心裁的，本王自己重金买下了。”
“便是这用来教你们三人的功夫，我们三人都已经包了不知多少个了。”元芜苦笑抱怨道。
“端午有龙舟赛，你们可想去观赛？”朱老四问道，暗瞧了一眼元芜。此时朱橚也抬头正瞧着元芜。
停滞了一会儿，木香问：“那是在水里观的，还是在岸上观的？”
“自然是在岸边围观。”朱桢边系绳边笑道。
“嗯。”木香点头道：“若是今晚能把明日的粽子都包完了，那便去得。”
这一下众人都笑了，丁鲤翻了个白眼。
“好精明的丫头。”朱棣笑对元芜道：“李掌柜，真擅教者也。”
众人便坐着包粽子，元芜见劝不过朱老四，便道：“你去灶台后面烧柴，会不会？”
“这有什么难的？只是，我在这儿包得好好的，为何要去烧柴？”朱老四问道。
“我见这一时半刻也包不完，你们只怕是饿了，便先蒸一笼出来，你们尝尝如何？”元芜对着众人道。
众人都道好，元芜便转身低头乜斜着眼瞧朱老四。这是想打发他别包了，朱老四便识趣去烧柴了。元芜将朱老四包的那几个“别出心裁”的挑拣出来拿去蒸了。
到柴火边，元芜见朱老四坐在灶膛后的小板凳上，火倒烧得不错很旺。并不像她想的他会一劲儿往里塞木柴，而是知道中心留有空隙通风助火的道理，想来也不是全然蠢笨。本拉了几下风箱，放心转身去，却不料被朱老四握住了手腕。
干活时，众人都挽起袖口。朱老四偷瞄了许久她手腕，洁白得让人心痒。方才她伸头瞧灶膛里的火势，离他那样近，他呼吸时都能吹动她的发丝；她伸手拉风箱时，朱老四的眼睛又不经意落到那一截皓腕去了。见她就要走，便情难自禁随手拦了她一把，谁知便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腕。
都没料想，两人便都定住了。元芜只觉得他手掌宽大，手心灼热而指尖冰凉，被握住的那一截手腕发烫，她都不敢动。朱老四也不敢动，这手腕纤细得让他不敢用力，他的手指恰巧压在了她的脉搏上，跳动清晰有力，略快，朱老四不禁轻咬下唇一笑。
“那说好了，明日巳时便来接你。”朱老四缓缓松手，轻声道。
“嗯。”元芜也不敢回头看他，答应了一声便走开了。
新鲜出炉的一口粽，被众人吃得一干二净，虽则形状古怪了些，但吃起来确实一点不差。包完所有糯米已是酉正，朱老四三人赶着宫门下钥前入宫，便不留下吃晚饭。元芜差木香和丁鲤给薛瑞送粽子，也关了院门回去了。
回到院里吃过晚饭，元芜便收拾明日外出要带的行头。
五月初五，天朗气清。一早，陆通便独自赶车来接元芜、丁鲤和木香三人。一同往东濠水边，观端午龙舟赛。百姓和官员们也出城围在濠水边，元芜一行人便也随在其中。边上还有一座龙神庙，远远闻得敲锣打鼓之声，是百姓们在请龙神，请了龙神方好下水。
到一处分岔路口，陆通道：“禀元姑娘，东濠水西侧有一分支，上有一架拱桥，那里人少不必拥挤。殿下请您往那座桥上观赛。”
“如此甚好，有劳大人。”元芜回道。
元芜到时，下车便见朱老四他们几人已经在了。此处果然清静，且视野开阔，望得见远处人群和龙舟队。
闻得锣鼓声罢，朱橚道：“《越地传》有云：‘竞渡之事起于越王勾践，今龙舟是也。’咱们光这样看看还不足够，不若下注来猜哪条船最快。”
“猜中如何？”朱桢问。
“我们正好六人，不如两两对赌，若自己押的船快过对方的船，则输家需答应赢家一件事。如何？”朱老四道。
“好好，我想选吴王殿下。”木香道。
朱橚本想着元芜的，现木香如此说，却也不好回绝。
丁鲤便道：“那我想选芜姨。”
朱老四没想到让两个小毛孩搅局，只恨自己嘴慢，便道：“那我只能选六弟了。”
见岸边龙舟一字排开，众人都嘀咕，这也看不出什么，只能是瞎猜。
“我选北二那条。”朱老四率先道：“我刚数了数，那上面多了一个人，嘿嘿。”
“那人衣着颜色与他人不同，应是岸边击鼓的，等会儿自会下船，且那船人多瘦弱。我选南五那条，船上人壮些。”木香道。
“哇，这么远你都能瞧得清？”朱桢叹道。
“楚王殿下，木香目力超群，若与她比是要吃亏的。”丁鲤道，又幸灾乐祸地瞧着朱橚道：“吴王殿下，恐怕要输了。”
“那我也选南五，哈哈。”元芜紧接着丁鲤道。
“咦——”木香与丁鲤同声抗议道：“耍赖不可。”
朱橚瞧着元芜，眼里满是宽和，笑笑不言语。
“那我也选南五。”朱老四便摇头晃脑，边笑道。立即引起了木香与丁鲤再次反对。
朱桢便道：“还是都选不同的吧。”
“那我便选南四，与南五相近，也可沾染些许昂扬之气，添一重胜算。”元芜遂改口道，又对朱老四道：“选定不可更改，哪容你朝秦暮楚。”
“我信四哥眼光，李掌柜所言也有理。那便选北三。”朱橚道。
朱桢手里指着船只，口里念叨着什么叽里咕噜的，只听得最后一句：“点到谁便是谁。好，那便北五。”
“那我便选最上面的北一。”丁鲤道。
众人选定便都倚靠在桥栏边，眼巴巴等着开赛。
木香低头一见水下，有鲤鱼嬉戏，便捉弄身旁丁鲤道：“丁鲤，快看。快看河里有你兄弟，河鲤。”说完自己一个劲儿地笑。
丁鲤也顺着她看去，知是木香消遣他，白了她一眼道：“河里若是我兄弟，那山上那多的是你姐妹。”
“木香，”朱桢在另一侧道：“你为何总欺负丁鲤？”
“谁让他是我师兄呢。”木香道。
“你们师父可好？”朱橚听木香这样说便顺口问道。
“我们前几日和师父一同上山采药，师父为芜姨差点摔断了腿，如今在家中休养。”丁鲤道。
“这如何弄的？”朱橚惊讶道：“那我改日去探望他。”
朱老四虽一言不发，却一字不落听进耳朵里去了，瞧了身旁元芜一眼，她正笑道：“那也不能全怪我，是他先踩着我裙角了。我不正天天给他送饭么。”
“芜姨，师父为了等你送饭来，倒活活比平时还多饿了一两个时辰。您也太不上心了。”丁鲤替薛瑞打抱不平道。
木香却道：“丁鲤，此处乃濠水流经，自古便有惠庄濠梁之辩。你可知？”
朱桢又是一惊，这女娃着实不简单，接口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朱老四闻言神色郁郁。
那头岸边鼓声传来，众人一时抛却其他，各自为自己选定的龙舟助威鼓劲。
终究还是朱老四选定的龙舟，竟拔得头筹，赢了朱桢。木香赢了朱橚，元芜赢了丁鲤。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木香想要朱橚珍藏多年的《小儿药症直诀》，元芜想要丁鲤帮她给薛瑞送饭十日。朱老四道：“六弟，我暂时想不到，便先记着，日后再说吧。”
元芜从马车中提出一架红漆描黑铜叶纹三层食盒，打开来取出，平摊在马车上，里面各类点心小食和一口粽，又带了一只银制长方烧水壶和各类茶具。
一行人且吃且饮，谈笑风生。此时无人知晓，大梦春秋，尚有许多始料未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