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月被扶进了殿门,望着一地瓷片,她不自觉地颤着那只被扶着的胳膊,怎么都觉得有些不习惯。
“方才殿中,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明知故问,表明了是想让江誉歧主动坦白,眼前的他仿佛急功近利到了极点,令她望而生畏,不敢多猜测,也不敢直接问。
没想到江誉歧真就故作颜笑,刻意避开纪渊的事,“我在与你父亲商议下月立后之事。”
秦观月望着江誉歧的眼眸,怎么都不信他的说辞,立后这么大的事,非三两个闲臣便可商议妥当的,而且他不是允诺过要立……
“立后?……”她突然不敢继续问下去,“若无其他事的话……多去看看浅歌和栝儿吧。”
江誉歧听到浅歌和栝儿,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一直盯着面前人的大肚子入了迷,“的确没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但……我想陪着你。”
孩子出生的时日,正好在江誉歧登基的前后,这本应该是无比欢喜的事,所有人也都在劝秦观月安心养胎,可时间推得越近,她的心却越是难以平静下来。
“有孩儿陪着我呢。”她不自觉地抓住了江誉歧的双手,“他们母子俩,才更需要你。”
“浅歌那边,有巧言照看着呢。”
“无论巧言多么尽心竭力,那都抵不过你的陪伴啊。”
“她……”江誉歧见秦观月不太愿意,便不自觉地绷紧了脸色,“来人,备膳。”
他话音刚落,便扭头朝桌子的方向走去,秦观月独自站在原处,望着桌子旁的高硕背影,那像是生气却又不是的模样,还真是让她有些畏惧。
“听吴太医说,你这胎很有可能是男。”江誉歧眨眼的功夫便回到了秦观月的面前,还将手中的纸塞到秦观月怀中,“这是礼部呈上,我又精心挑选之后的字,你为孩子选一选?”
秦观月被迫拿起那张白纸,上面清楚利落地写了足足十六个木偏旁的字,个个都是寓意非凡,每一个字都是江誉歧对孩子的期盼。
可她如今最想与江誉歧提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今日小妹也随父亲来了,她……怎么样了?”
“你……”江誉歧望着秦观月的眼眸,又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纸张,不免有些恼火,“什么怎么样?”
“没…没什么……”秦观月迟疑地摇了摇头,工整地将纸张叠好,重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原来的那张桌子上,“我从未在承华殿用过膳,我想……还是算了吧?”
不知是因为这段时间接触得少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无论说什么话,都觉得哪儿不舒服,而江誉歧只当做她这是在逃避。
江誉歧疑惑地望着面前人,“怎么了?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
唤玉出宫传信被逮住,带的还是纪渊所赠的钗子,江誉歧不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可他要像她试探他一般地试探……秦观月不自觉地发慌起来。
“是……是我叫唤玉去的秦府,我不想他们因为私欲而冲昏头脑,不想他们……”
“行了。”江誉歧用手心的温热围住秦观月的手,用尖锐的眼神望向她,“不必多说,我知道你的想法。”
这时,陶侠领着一群侍膳的宫娥入殿而来,一碟子两碟子的菜食在试过毒之后,被稳稳地放到了江誉歧和秦观月面前的桌子上。
秦观月望着陶侠以及他所调遣的那些人离开后,才怯怯地问,“你……不生气?”
“生气?哦,我的确生气。”江誉歧无聊地扫视着桌上的碟碟碗碗,“那么说说看,该怎么罚你?”
“罚我?”秦观月一愣,“那你就罚我好了。”
“怎么?反倒成了你生我的气?”
秦观月下意识抬头瞥向身旁人,他眉棱如剑,想从前一般总爱微眯着邃眼,只是徒增了许多阴狠气息。
殿外突然传来陶侠的声音,他就静静地立在门槛之外,“殿下,姬承嵩将军求见。”
“殿下!此事还需商议!”姬承嵩在没有江誉歧允许的情况下,径直闯入到殿中,可到了江誉歧面前,他却突然退却了,“呃,良娣也在啊……”
秦观月闻声而望,一眼便发现了姬承嵩手中的书信,见到殿中还有其他人时,他立即将那书信藏到了背后。
“正准备用膳呢。”江誉歧紧盯着姬承嵩,“将军想商议什么,说吧?”
姬承嵩见江誉歧明摆着就是不让自己开口,却又在言语上让他说明白,这让他很是为难,“既然殿下不便,那臣还是改日再来吧。”
“没有什么不便的。”江誉歧眯着眼笑了笑,“将军还是明说了吧?”
姬承嵩愣了好一会儿,硬是没敢说漏一个字,而江誉歧却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紧紧逼着他,在旁的秦观月将这所有都看在眼里,不自觉地心生不悦。
“事关勇侯世子以及……”姬承嵩深吸了一口气,“以及南境战役之事。”
秦观月一听姬承嵩的话,立即扭头望向江誉歧,只见他听了姬承嵩所汇报的事宜之后,居然脸色大变,眉间的愁绪似乎全部淡开了。
江誉歧突然站起,伸手去扶秦观月的胳膊,“你……想吃什么告诉陶侠,我让他全都给你制备妥当,先回明瑟宫吧。”
秦观月识相地也跟着起了身,在不透露任何不悦情绪的情况下,她轻轻推开了江誉歧的怀抱,向姬承嵩微微福身之后,便撑着肚子独自出了殿门。
江誉歧并没有继续关心她的一切,而是朝外喊了一声,“陶侠,关上门。”
陶侠闻声而动,立即束起衣袖,用了好大一股劲儿才关上了门,等回到原来找的地方之时,他见秦观月还靠在门柱旁,就走过去恭敬地朝她拜了拜,“恭送良娣。”
唤玉登上台阶,迅速走到秦观月的身旁,但见了她的脸色之后,立即担心起来,“小姐怎么了?是殿下他……”
秦观月用无力的手抓着唤玉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提任何事,“咱们回明瑟宫吧。”
唤玉见秦观月的异常举措,来不及询问陶侠什么,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中摸了个空,秦观月已独自一人下了台阶,她也只得匆忙地跟着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