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月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而江誉歧走后,她却立即提裙朝外走,叫住了那个小黄门,“你方才说的秦大人,可是秦卫?”
小黄门对面前人避之不及,但无法逃脱问话,只好支支吾吾地答道,“回娘娘,正是…秦卫大人。”
“良娣!”陶侠突然闯了出来,狠狠地瞪了一眼秦观月面前的那个不懂事的小黄门,“既然承徽已平安无事,奴这便送您回明瑟宫吧?”
秦观月还在蒙在鼓里一般,继续问着,“秦卫带着女儿前来,是谢的什么恩?”
“这……”那个小黄门瞟了一眼陶侠,别无他法,只好跪倒在秦观月面前,“请娘娘恕罪!奴不敢多言……”
“直言无妨。”
小黄门越是闭口不答,秦观月就越是着急。
“殿下前几日刚下了旨意……说,说……说是要赐婚于庄王与……秦……秦家三小姐……秦大人今日……带着三小姐……前来谢恩……”
赐婚?赐婚!
庄王与秦家三小姐的婚事……
秦观月顿时退了半步,好在唤玉及时搀扶,才没让她一时没站稳而摔了跤。
………………
“有吏部把控,那些臣子为了活命,终究是要沦落个不得不服。”
“吏部?我不记得吏部有谁是东宫属官啊?”
“就在前几日,温氏于大理寺诞下一男孩,阿歧为他取名成瞻,因吏部尚书为孟淑妃之父,阿歧为了拉拢吏部,马上便要将二子成瞻过继于肃王。还有老六的婚事,阿歧已定下良辰,明年二月便赐婚于他与令妹。”
………………
江誉珩在南境的事情,秦观月多少有些耳闻,如今南境大胜在即,理应是江誉歧寻的好机会,将江誉珩召回炤安才对,照这么说,明懿透露给她的信息是千真万确的了,而江誉珩……
恐怕他这辈子再也没可能与秦骄相见了。
她强装笑容,朝着面前的小黄门挥了挥手,“不必惊慌,你下去忙吧。”
“娘娘您……”
“你去看看浅氏的情况,多询问太医。”秦观月转头瞪了一眼在旁的陶侠,“我就不叨扰你们了,由唤玉陪我回去就好。”
陶侠悄悄抬眉打量着秦观月的神色,确认了她不会因为闲言碎语而伤及心神之后,才选择妥协,“那……娘娘当心路。”
秦观月不再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缓缓伸手与唤玉互相搀扶着,离开了浅歌的住所,没有再回过头。
唤玉不肯放下心来,等了许久才寻到机会,她怯怯地问道,“小姐,您没事儿吧……”
“秦骄那丫头……”
唤玉一直当心着脚下的路,却没想到在抬头的不经意间,发现秦观月的脸色惨白无比,甚至有些发青,她顿时慌了神,“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秦观月原本还在走神,被唤玉这么一惊,魂魄险些出了窍,无奈的她只得强压着唤玉的两手,连忙安慰道,“没事…我没事啊!”
唤玉惊魂未定地乱跳着,“那,那……将军带着三小姐入宫,是因为什么事?”
“最开始时,我也是听明懿……”秦观月刚要解释,却发现沿着宫道,有一行人缓缓朝承华殿的方向走着,她一眼便注意到了走在中间的那个男子,但不敢确认他的身份,“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唤玉朝着秦观月张望的那个方向看去,考虑了许久,才摇了摇脑袋。
没等她们再开口,那些人便走到了眼前。
秦观月认得最排头上前向她行礼的羽林郎,但其他的却极其面生,她下意识地向一旁靠,想要给他们让路,却在晃眼之际,认出了走在中间的男子。
那人的双手被麻绳牢牢地捆着,素衣蔽体,碎发贴脸,胡渣满面,那驼着背的模样,比起之前,徒增了许多沧桑之感。
“纪渊?”
“久别重逢。”纪渊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唤惊到,但他并没有抬头望着秦观月,只是弓着身子,抱紧了拳头,朝面前人拜了拜,“秦良娣,别来无恙?”
久别重逢?别来无恙?
就这简单的八个字,让秦观月愣愣地立在原处,不知进退,这却把唤玉急坏了,“小姐,走吧……”
秦观月突然拽住唤玉的手,为了能看清纪渊的眼眸,她走近了些,“大行皇帝已入陵一月有余,你怎么还留在炤安?”
纪渊下意识地退了好几步,被身后的羽林郎用剑柄抵住腰部,他才定住身子,“纪某身负多重命案,现已向太子殿下自首,今日觐见是来等候审判的。”
“既然如此,那便去吧。”
秦观月见纪渊如此闪躲,立即失了兴趣,反正他的死活与她无任何关系,她也不想多问。
纪渊没来得及继续开口,只见秦观月用手撑着腰背,在唤玉的搀扶之下,缓缓地转身离开。
秦观月在时,身后的羽林郎不敢多言什么,而秦观月走后,他们立即压着纪渊的肩膀,使足了蛮力把他朝承华殿的方向推。
………………
“你知我不会强求你,更不会杀你,但事已至此,你必须随我走,这是最后的时机。”
“不。”
“静王斗不过太子的,你跟着他没有好结果。”
“不。”
………………
纪渊望着秦观月臃肿的背影,回忆着那时对她所说的话,只笑自己终究是猜错了结局,江誉歧斗过了江誉慎,并且马上就要成为新一任的帝王了。
而她……会成为万众敬仰的皇后,他这一辈子都要以她为尊,再也寻不到少年时的亲切之感了。
“阿月……”他挣脱开羽林郎的束缚,冲着那个背影不由自主地轻唤了一声,“自是往事如烟,经年不复,卿已为人妻,亦欲为人母……纪某屡次自投罗网,只因许久不见,诸多情念。”
“够了!你我无缘,更无情意。”秦观月站住了脚跟,却没有回头,“如此有悖人伦之言,请纪大人莫要再提。”
听到秦观月的话语,纪渊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反而不自觉地笑出了声,“纪某……想最后赠良娣两句诗,不知可否?”
秦观月终于肯再次回过头来,用极其警惕的目光望向纪渊,“说吧。”
“春晴珠钗争满头,秋霞花钿空自留。”纪渊刻意将头埋在胸前,以掩藏红润的眼眸,“还望良娣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