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桑县来了一位身穿白色长衣的男子,一袭春衫薄,飒杳如流星。
桑县世代以养蚕种桑为生,产出的蚕丝远近闻名,不少商人不惜万里赶赴于此,为的就是赶在头批蚕吐丝后然后花重金收购。
为何?春雷响过之后,桑树萌芽,蚕籽孵化成幼虫,吃上又嫩又鲜的桑叶,这批蚕,吐出的丝最为纤细柔滑,只需简单加工,便可纺成一匹匹亲柔度最高的衣料,深受达官贵人们喜爱。
桑县,是许子和下山后走到的第一个具备规模的人群聚集地,所以不免要多逗留几日。
许子和坐在一家酒馆里,因为囊中羞涩,许子和只点了两个馒头和两碟小菜,端着一碗白开水,可是没得到店小二什么好脸色,所幸店主人秉承着顾客最大的原则,许子和一人安稳地坐在一桌前,听着其他吃客高谈阔论,几位酒兴盎然的食客,口不遮栏地谈论着如今的大秦国势。
原来大秦皇帝早已换了人,听那个人的谈论,如今的皇帝宋兴是突然登上的皇位,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六百年前,建立大秦的那位皇帝。
许子和端起碗,喝了一口水,然后将碟子里的小菜吃的精光,正准备起身离开,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嘈杂声。
店老板赶忙放下手里算盘,小跑到门口,脑袋往外一搭,立马转身把店门拉起,“各位对不住啊,咱关起门来,该吃吃,该喝喝,哎哟喂。”
店老板身子趔趄,摔倒在地上,刚想爬起身,一个身影撞开了门,压倒在店老板身上,店老板不由得又哀嚎一声。
“马贼,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马贼入关,完了完了。”
有几人窃窃私语,脸色苍白。
许子和眉头轻皱,马贼一事,许子和早有耳闻,但也没有如此这般光明胆大地劫掠,更何况桑县规模不小,守城力量都是大秦正规制式军队,带军将领,更是一位三城武夫,怎么可能会容许马贼进关,事有蹊跷,许子和随众人表现担忧,然后静观其变。
被马贼踹入店内的中年汉子,是当地一位养蚕熟练的手艺人,汉子被一脚踹的眼冒金星,有苦不能言,马贼肩头扛刀,恶狠狠说道:“明天不把你养的那些小虫子交出来,老子就杀了你全家。”
马贼大摇大摆地离开,并不找寻常人家的麻烦,不抢财,不劫色。
店老板与汉子似是相熟,将汉子扶起后,问道:“老吴啊,你咋的会惹到这伙杀神啊?”
被称作老吴的汉子欲哭无泪,“哪是我惹到的他们啊,也不知这伙马贼从哪而来,专找我们这些养蚕人,非逼着把蚕都交给他们,城头的老钱,老张,都被他们找了个遍,也不知遭了什么罪了。”
“专找你们养蚕人?”店老板眼珠子一转,给店小二使了个眼色。
“是啊。”老吴唉声叹气,“诶诶诶,你这是干嘛?”
店小二架起老吴身子,“吴叔啊,我送您到外边休息一会。”
人心大抵如此,趋福避祸,怨不得人。
许子和付过了钱,离了饭馆,寻了一处落脚的地方,花出去的都是一个个半两钱,暖阳玉佩里倒是放着一串普通半两钱,还有几枚黄金铸成的上币,这些都是白起随意留下的,只是白起没想到,六百年过去,这些钱币还在市面上流通。
便宜许子和了。
许子和喜静,自己租了一间偏郊外的屋子,屋子里简单布置,但胜在干净整洁,四周也无嘈杂。
许子和翻着一本书,购买自桑县里一家有名的书店,店主人还是一位儒家门生,无奈于天资底下,修成二楼后,修为便没有丝毫进展,于是就在这桑县开了一家书店,享受悠闲时光了。
许子和一口气买了几本书,关于秦史,人文地貌,从书中,许子和大致了解了如今的大秦,占地广茂,国力冠绝青天,到底有多少是夸张赞美之词,就不得而知了。
许子和双耳微动,轻轻皱眉,有人来了。
遇静则静,遇动则动,这是树伯教给许子和的道理,许子和继续翻看着书,但愿那人不来打扰自己最好。
“咚咚咚。”缓缓地敲门声响起。
许子和无奈摇摇头,心中提起一丝警惕,待敲门声再次响起后,许子和这才去敲门。
“王老板?”许子和稍有一些惊讶,这不是书店的老人吗,老人身后,停放着一辆破旧的木拉车,上面躺着一位穿着一身黑衣的人,面容有纱遮挡,但看身段,应该是一位女子。
“王老板这是?”许子和站在门口,并没有让出位置。
“老夫也不知是走了什么霉运,这姑娘倒在我家店门口,看样子受了不小的伤。”王老板面露难色,说道,“我也不会看病救人,那天看公子气度不凡,想必有些法子,于是一路借问公子住处,叨扰了。”
许子和疑惑道:“看病救人,王老板不去找郎中,找我又有何用呢?”
王老板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姑娘应该也是修行中人,修行之人养伤,除非是天地灵药,一般的药材作用不大,虽然这姑娘伤势看似严重,但好在没有伤及五脏六腑,只需用灵力调养几日,便可恢复大概,老朽身为儒家门生,见此性命攸关之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无奈老朽如今灵力凋竭,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只能来求助公子了。”
老人话语连珠,一丝不漏。
许子和看了一眼躺在推车的女子,稍有犹豫,但还是说道:“我试试看吧。”
“好嘞。”老人一拍巴掌。
脚步却是一步也没动。
已经转过身的许子和见没有动静,又转身回去,“王老板?”
老人脸不红心不跳,“我身为儒家门生,不太好抬......。”
许子和鄙夷了老人一脸,走上前,一把抱起女子,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许子和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这伤势已经很严重了。
许子和将女子抱进房内,请放在地面上。
许子和伸出指头搭在女子脉搏上,女子脉搏微弱,体内灵力充沛,但杂乱无章,光是女子体外的伤势就足够麻烦,再加上还要理顺女子体内的灵力,绝对不是老人说的调养几日就能好的。
“王老板,王老板。”许子和喊道,转头一看,哪里还有王老板的身影,就连那辆推车也不见了。
“真是只老狐狸。”许子和在心中骂了一声。
看着地上伤势严重的女子,许子和也犯了难,如果不先将女子体外的污血清除干净,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女子身上的伤口很快就会溃烂,可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一个陌生女子,找一个妇人来帮女子换衣?
许子和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自己本就是一个外地人,先不说自己就算找到了一个妇人,人家看到如此严重的伤势,也不敢下手啊。
许子和只能先将女子抱起,放在铺好床褥的木板上,然后咬咬牙,转过头,将女子身上的衣物慢慢解开,有几块衣料黏在女子的伤口上,许子和不得已只能转过头,小心翼翼地将衣料与残肉分开,女子即使昏迷,也感受到了疼痛,眉头紧皱。
许子和起身,烧开一壶热水,掺好凉水,拿了一块干净的棉布,为女子轻轻擦拭血渍,不一会儿,一盆水就变成了血色,一遍又一遍,直到许子和换了三遍水,才将女子身上擦拭干净。
除去那些骇人的伤口,女子的皮肤白皙,五官精巧,配上一对如柳刀的眉毛,透露出寻常女子缺少的一种英气,只是女子现在脸色苍白,更显出一种柔弱。
许子和无一丝遐想,专心救人。
要想将女子体内的灵力梳理平稳,肯定要先将女子身体上的这些伤口处理好,而且女子失血过多,身体必定很虚弱,若此时冒然干预女子体内的灵力,只会适得其反。
许子和从暖阳里拿出一套自己的干净衣服帮女子穿好,然后离开房间,紧锁好门。
许子和要回桑县找一家药铺,买点金创药和抓一些补气血的药,这下可好,又要花大钱的钱了。
“到时一定要叫那个老狐狸给我补回来。”
......
姓王的书店老人站在房内,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喃喃自语:“你可要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啊,要是那些老家伙知道了,非要找我打一架不可。”
“还有那小子,救个人也婆婆妈妈的,害得我浪费了那么多口水,不过还算不错,毕竟白起那小子的眼光一直就是这么的,差劲。”
老人说到“白起”两个字时,脸色露出一丝悲伤,话一说完,老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女子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恢复了一些红润,在女子的体内,有一把飞剑在不断游蹿,飞剑所过之处,原本紊乱的灵力立马平静了下来,就像是私塾里玩闹的孩童,见着了手持戒尺的先生一样。
许子和抓好药,一路飞奔,救人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