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在厨房炒了两个菜,她最终还是把叶章的那份算了进去。不管他怎么做,她做到无愧于心就行。
叶章洗澡洗得很慢,一直没有下来,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打算再下来。姜晓盛好了饭,坐在餐桌上等了一会儿,连个人影都没见着。饭菜的香味不停地撩拨着她的味觉神经,姜晓忍得异常辛苦,手控制不住地朝筷子伸过去。
最终她强迫自己站起来,迅速往楼梯跑了几步。叶章的房门没有关得很严实,有一条细细的缝,透过这条缝,姜晓能看见白色的墙面。
她敲了敲门,门因为力道的敲击,往里头退了退,但还不足以让她看到屋子里的情况。
姜晓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叶章的回应。
“叶章?”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人才蚊子似的哼哼了一句,“干嘛?”
“吃饭。”
又过了一会儿,叶章的声音再次传来,“嗯……”
这声“嗯”之后,什么动静都没有。
姜晓又在门口等了两分钟,叶章仍然没有出来。
她怀疑叶章在整她,于是耐着性子再叫了他一声。
还是文字似的哼哼,“不吃。”
姜晓有被捉弄的愤怒,早说不行?让她白等这么久。她冷着脸,一个人下了楼。
叶章倒在床上,他强撑着把湿衣服脱了,一沾床就再也没有起来的力气,后背和整个小腿都是湿的。他知道自己是感冒了,可能还有点发烧,这种事情在他身上经常发生,他也习惯了,于是像以前一样,躺上床,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住。
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脑子里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团面粉,紧接着又有人塞进来一桶水,在他不舒服地扭来扭去时,那面粉和水和在一起,变成了一团浆糊,将他平时的智慧都黏住。
姜晓的声音他听见了,感觉像是在梦里,又感觉像是真的。
他很希望是真的,于是用尽力气回应了。
姜晓的声音又响了一次,很细很柔,他希望这个声音就在耳边,不要停。
但响了没几次,这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姜晓恨恨地吃完了一碗米饭,给叶章盛的那一碗,从热的变成冷的。姜晓把碗筷收起来,给没吃完的菜和饭包上保鲜膜。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回想起叶章刚进门时带着一身水汽的样子,还有沙发上那个水印,他背上的皮肤透过了白色的衬衣……
她又想起叶章那种不正常的弱弱的声音。
姜晓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她快速收拾完,今天第二次站到叶章门口。
“叩叩叩。”
这回等了很久都没有声音传出来。
姜晓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叶章侧卧着,脸冲着门,她一进去就看到他。
脸有点儿红,耳朵也是。
她在床头蹲下来,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叶章这个时候仍然不忘皱眉,给她的感觉是,他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感到痛苦。
姜晓没有犹豫,抬手在叶章额头上摸了一下。
很烫。
她的第一反应是给吴管家打个电话,从衣兜里抽出手机解了锁,她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吴管家的电话。她马上想到可以用叶章的电话给吴管家打,这是个好办法,但她没有找到叶章的手机,她想给他的手机打个电话,这样就能通过铃声定位了。
然后她又发现,自己没有叶章的电话。
叶章的眉头似乎皱得更深了。
他现在的样子很脆弱,任何人,只要生了病,盔甲也会马上生锈腐蚀,露出一丝柔软。
叶章的头发搭在额头上,刚刚她用手探他温度时,把头发给弄坏了。
姜晓握着手机,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情难自禁地骂了一句。
“妈的,活该。”
然后她转身下楼,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带着十字的家庭医药箱,里面乱七八糟地堆了许多个盒子,有中文的还有英文的。姜晓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自己应该先给叶章量个体温。
体温计很好找,透明的一个三面的长条,姜晓从众多药盒子里把它挑出来,上了楼。叶章的生病,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异样的情绪起伏,她没有因为他的病感到痛快,也没有因为自己在做的事情感到了不起。她想的是,叶章这么有钱的一个人,怎么用的不是电子体温计呢?
她记得量体温要把温度计放在咯吱窝下面,她弯腰站在床头,俯视着叶章的脸,然后伸手拉开了被子,然后她的脸也有点儿热,她没想到叶章是没穿衣服的!
姜晓定了定神,努力忽视他没穿衣服的事实。叶章的姿势没有改变,依然向着门口侧卧着。姜晓把他的右胳膊抬起来,把温度计塞进去,做完了这个动作,她放下他的手臂,把被子拉好,然后打开手机的秒表,定了个3分钟的倒计时。
这3分钟,她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偶尔看那个男人一眼。
这个时候她的心情很平静,思绪从他打湿的背换到黑暗里那声很沉但足以让她听清楚的“是我”。他的衣服都湿了,还在沙发上坐那么久干什么呢?叶章,叶章,她咀嚼着这个名字,脑子里一点跟他相关的记忆都没有,这个才认识没几天的人,在今天,再一次让她感到困惑。
“滴滴滴滴——”桌上的手机响起来,姜晓一个箭步过去,掐断振铃。然后将刚刚的动作重复了一遍。叶章的手臂也很热,她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发烧的关系,还是说人这样躺在被子里,身体本来就是这样热的。
她举起那根有着红线的透明管子,在灯下转了好几圈,才看明白。
39℃。
姜晓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很严重的高烧,不然叶章这么一个大块头,外面又下这么大的雨,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那样的话,也许明天醒来她看到的就将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尸体两个字给了她不好的感觉,姜晓打了个颤,努力把背上的鸡皮疙瘩甩掉,匆匆拿了一个保温杯,接了热水,然后提着箱子,大步上了楼。先是走,后来变成了跑。
一进去,她就把门锁上了。
靠着门喘了会气,才慢慢往里走。
她有点烦躁,如果刚刚不想到那什么“尸体”,她就不会想到通电之前的那些阴森的画面,就不会被吓得兔子一样蹿进叶章的屋子里。一栋房子里有两个能说能笑的人是一回事,一个人躺着人事不知,另一个人保持清醒,又是另一回事。
保温杯的容量很大,就算叶章再怎么能喝,她也不用跑去楼下了。
她把医药箱打开,把药一盒一盒拿出来看使用说明,越看越没有耐心。每种药的都有很多禁忌,她巴拉了几下,几乎把每一盒都拿出来粗略地看了几眼,没有看到她熟悉的感冒药。
最后她放弃了,从里面拿了一瓶酒精。
叶章的浴室就在旁边,她走进去,随便选了一块比较小的毛巾,在洗手池里用冷水打湿,回到房间,沾了一些酒精。
第三回掀被子,她已经驾轻就熟,大力给他一下子掀到了腰上,她马上发现叶章也没有穿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