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狂风袭来，风中夹着丝丝细雨。阳游仿佛被搁置在一片昏天黑雾中。房屋及存在地球上的一切皆是它漩涡里的吃食。
“啪”“啪”雨滴打在玻璃上的触感变得更大幅，声音也愈加高亢沉重。象是远处传来绝望呼救的呐喊，但也不完全是。
姜木望着窗外发着呆，静静地听着雨声。好像这般就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猜想或许他们已经快从后山回来了。因为她听到旁边烨磊的爸爸烨豪喝醉后语无伦次的咒骂声，骂的是什么姜木便听不清楚了。雨声层层叠叠，反而堵塞了大部分的听觉。
麻衣小巷。也就是姜木姜栖烨磊和野莫他们居住的这条巷子。加起来一共也不过七户人。野莫的家住在姜木和姜栖的对面，而烨磊家在他们家的左边。
住在烨磊家旁边有时候反而会遭罪不少，烨磊的爸爸每天都有酗酒的恶习。最严重的状况是烨豪会突然间大半夜发狂，一直喝一直喝。喝到连烨磊都认不得是谁便开始满巷子的找烨磊。然而，大多数从工地上回来时他已然醉醺醺的了。他的生活倒演练过无数次似的规律。每到发工资的那天，一定滴酒不沾。喜滋滋地拿着一千多块钱给儿子。像极了讨赏的孩子。其实谁又看不出来呢，他这是在向烨磊证明他也可以每个月给烨磊很多的零花钱。且比烨磊的妈妈在别的男人身上讨来的要干净很多。但，他又何尝不是那些他鄙弃过的男人中的一员，唯一不一样也是最特别的，他比那些人多了一个烨磊。这也使得他们彼此纠缠不休。
烨磊的父亲和母亲从未有过法律上可以证明他们曾经相爱过的关系。这便是每每烨豪烂酒后麻衣小巷津津乐道烂掉了的话题。
三个人披着黑色的雨衣，鞋子踩过水洼。早已湿透了的鞋子在雨中显得有些笨拙沉重。
越靠近麻衣小巷，愈往前走着。视线里的迷雾就愈加清晰可见。烨磊努了努嘴，神情比任何时候都平淡。即使在路边遇见乞讨的或是肮脏不堪的流浪汉。心底总还是会有片刻的波澜。但眼前，烨豪躺在墙边，哗啦哗啦往下倒的雨水迎接着地上堆积着的小水洼，一同往那具象是失去了生命力的躯体，聚拢再融合。有一种将要融化他体内还藏有的能量。气势汹汹。
烨磊沉默的走向那醒目且熟悉的一幕，用力拉扯着不知死活的父亲。姜栖和野莫在一旁帮忙。
被迫分离的水洼，激起一朵朵瞬间盛放又顷刻间衰亡的水花。
三个人蛮横的用力的。仿似手中的肢体不是人的肢体。进屋的时候烨豪的脚踝狠狠的与门槛碰撞了一下。许是在寒冷的雨中浸泡了太久，烨豪豪无反应。只见得他胸腔处因呼吸上下起伏着。
姜木画完油画，正在清洗油笔的时候姜栖回来了。
姜栖瞥了一眼姜木未画完的那副画，是后山那间木屋。不过才画了一半。若不是经常去那里，还真就认不出来是那间木屋呢。
“野莫去买菜了，我们今天多炒几个菜。算是庆祝吧”
姜木点点头。应道“不会是去花夏家那里买了吧？”
姜栖望了望姜木，好似这一下就把她话语间藏的反义词汇琢磨顺了。
“阳游这边大大小小的菜市场都被花夏家承包了，而她又喜欢在我们这边的菜市场晃荡……还不是为了见到野莫”
“你也知道的今天不行”姜木蹙着眉，扫过姜栖眼睛的时候，定定的注视着他。
“好。我这就去找野莫”
姜栖看透姜木情绪间的控制，心里面揪成了一团。突然就不想挪开步子，只愿静静地听着屋外的雨声伴着时间一点点消逝。但是，现状不允许他拥有美好。
小铃铛轻快的叫出了声，姜栖撑开伞。往麻衣小巷的巷口走去。走了一半，便看见野莫两只手拎着菜往他靠近。只有野莫一个人的身影。姜栖放心的往烨磊家走去。烨磊蹲在门口抽着烟，脸上被烟雾缭绕着，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绪。淡淡的反而不像烨磊了。姜栖走近和他一起蹲着。
“事完了后，你会和姜木在一起吧”
姜栖苦笑。“事完事完。事完了后我们每个人都会独善其身吗”
烨磊转头看着姜栖“我来扛”
姜栖冷冷的神情瞬间浇灭了烨磊眼中的小火苗。“你他妈的扛得起嘛。我只有陪姜木一起去死的份，我俩会一块下地狱的”
烨磊甩了甩头，把烟头扔在了下着雨的院子里。心里面不停地狂骂自己‘看来还是不擅长多愁善感，想太多容易把气氛搞的太尴尬。都怪烨豪那老家伙把我都搞成这个鬼样子。真他娘的恶心‘
野莫把饭都做好了，姜栖和烨磊才来。姜木摆着碗筷，菜肉的香味扑面而来，好像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染了菜肉的香味。姜木特意往自己身旁多放了一幅碗筷。又把蔬菜豆渣饼往那幅碗筷靠了靠近。
等四个人都到齐了，姜木左边的位置还是空着。那是死去阿诺的位置。蔬菜豆渣饼是他最爱吃的东西。
野莫嘴里塞满了萝卜丝和木须肉，混沌不清的嚷嚷着“我们阿诺又叫林雷，但我还是喜欢阿诺这个名字，不喜欢叫他林雷”
姜栖喝了一口啤酒。
烨磊有些激动的开口“当然还是叫他阿诺了，这是姜栖专门给他起的名字，他自己也很喜欢”
野莫吞了饭菜，看向姜木“你的名字也是姜栖起的，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喜欢”
“为什么？”烨磊连忙追问。
“因为不喜欢之前的那个名字”
姜栖想，姜木永远坦率般的诚实，那模样认真过了头的让他的心跟着绞了痛。
所有人异常地突然间沉默了。姜木未领会到他们言语间与眼底波动的情绪。便把下一个计划的话匣坦荡荡地打开了。
“第一步已经开始启动了，现在就静等事态的发展。”
野莫说“只能等了。现在啥事也不能多做”
烨磊和姜栖同时嗯了一声。
越是这个时候，每个人也就没有多余地话讲了。
姜栖心里憋着一口气，望了望姜木。嚅动着嘴角“姜木，你今天故意在往学校这条路和去后山的那条路，故意引人注目。我觉得以后可以没必要再这样做了”故意那两字故意用了很重的语气来发泄情绪上的悲伤。
野莫连忙举起手“我同意”烨磊不甘落后“我也一样”
其实他们三个人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等到现在才有机会说。那些赤裸裸恶俗的目光，和想要挑逗亵渎姜木的人群。让姜栖和野莫觉得恶心，使烨磊更加的烦躁。仿佛每一个都看透了姜木一丝不挂的身躯。想想就觉得气炸了。
“我不知道。或许以后还需要”
野莫欢快的说：“那也可以换一种方式阿”
姜木放下筷子，喝了一口啤酒。抬头看着他们每一个人“你们不要像屋外的那些人一样被我骗了，我从小到大都与恶生活在一起。我比你们更知道地狱的方向或者说是去地狱的方式”
烨磊心里听着不爽，立马开口骂“什么地狱，都他妈的给让路了”
“你来决定事情的发展方向，但我们有条件制定一些不可打破的规则”姜栖痞子气的挑着眉，一瓶未打开的啤酒被姜栖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沉着的脸果然是生下来就该属于坏的那一类。
姜木心里不停地翻滚着，就象那瓶晃荡着的啤酒一股脑儿全倒在了胃里一样的翻滚。
“行。我尽量”
野莫扯着嘴角，欢实的笑出了声“我栖哥优秀”
姜栖给每一个人都倒了酒。然后一同举起酒杯。野莫急着先开口“敬。阳城不变的恶性规律马上就要被我们的游戏规则干扰了。哈哈哈”
烨磊：“完事之后，谁也不能让我们下地狱。我们他妈的最牛逼要连老天爷也干掉”
四个人一同哗然大笑。
姜木：“我想要坐一次火车，然后彻底离开阳城”
悄然无声。
姜木歪着脑袋，问姜栖“你呢？”
“我没有想要说的”
野莫吧砸着嘴“还是这么的硬气”
酒杯碰撞的美好声音象是空中轰轰雷声带来的额外奖励。小奖品喝到肚子里，就如同应下了这桩无尽头的寻望。
姜木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努力强迫自己赶快睡着。但是身体里有一个开关就是不愿意自己关上。失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病态养成了一种习惯。象落在地上的片片枫叶，不由自己。
突然想起来了花夏，那个为了爱情热情似火的女孩，让姜木很羡慕。野莫去买菜那会儿姜栖一定是看出了她所有的思绪，所以才会那般注视着她。但仅仅用了一个“好”字替她掩盖了所有不安的情绪。但想起姜栖幼稚式的赌气时，姜木就更加心烦。譬如，吃饭那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