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徒儿,你也不小了,为师今日便带你去捉妖。”某师骄傲的拍拍徒弟肩膀。
“哦。”一脸冷漠。
“你这什么眼神。”某师狠狠一拍。
姬轩辕措不及防,拧着眉扫落师父的手:“您已经第三十六次这么说了。”
某师哈哈尬笑:“徒儿数的这样清楚,为师甚欣慰。”
“……那今日?”
“山下有集会。”面对徒弟的冰刀眼,某师表示习惯就好。
踏过丰山瘦水郁郁葱葱,到黛瓦青墙烟水人家,一路上灵气弥漫,都是极极好的。某师大步流星,平添几分逍遥模样,“徒儿想吃什么。”
“师父有钱?”
某师骄傲摊开手,“没有。”
“哦。”还是忍不住有些小难过呢,姬轩辕吸口气:“糖葫芦。”
这便是第一次会面,我急着寻花,步履匆匆迎面而过。坚信自己目光涣散神色恍惚,不会有人注意的。
姬轩辕一激灵,蹬的剑出鞘。凡人难有这般灵气,而她又非正道之人。
他要追,我没在意。左右我通人心意,他又是个孩子,伤不了。
某师按下他的手,嗤笑:“追姑娘可不能这么追。”
话音落,领着姬轩辕后领御剑而起。当然,被反身踹了下去。我趁机提气加快步伐,他二人合手也不算弱,打不打得过另算,关键没必要打。
某师停剑,愤愤碾碎飞行符。
“初次见面,只觉得姑娘面如春桃轻似燕,倒像是梦里见过的。”
果然刚才应该直接跑吗,我被某师衣上风尘呛得咳嗽,胡乱撇一眼:“公子认错了。”
“那认识下吧,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婚配,喜不喜欢猫狗孩子,以后……”
这般胡搅蛮缠,是等援兵吗。我欲绕过他,错步间又被拦住。
按着剑鞘躲在野林间的姬轩辕表示,这台词已经听了四十五遍。
生人气息愈重,拖下去对我不利。趁对方未起杀心,赶忙背后捏诀,风起云涌,雷雨顺至。
“哎呀真不巧,公子快回家避雨吧。”我挥挥手,仍径直离去。他顺势塞给我一香囊,囊中朱砂符隶被微微打湿,我手一晃,唬的差点扔出去。
绣花很精巧,温温凉凉的,是遮掩灵气的符。我愣住,继而笑道:“谢公子。”
“姑娘不是本地人,多多注意。”
我远远答应着,化成原本模样又折回。反正花期未至,空守无益。
不过刻钟雨便停了,某师施术烘干二人衣服。
“师父便这么放她走?”姬轩辕不解。
“还能怎滴,你真想要人家做媳妇人家也不一定相中你呀。”某师嬉皮笑脸。
“师父明知她非人哉。”姬轩辕眉条紧拧。
“她非人,我们是人。互为异类,她未起杀心,我们又何苦为难。”话说着,笑意始终不减。
“可这么走了,终究是个隐患。”某徒眉头微松。
“我们不也是她的隐患。”某师谑浪笑着:“走,买糖葫芦。”
“钱呐?”
“该有的时候就有了。”
姬轩辕追不上节奏,习惯跟上某师。拨开熙攘人群,求物榜上多是寻妖捉鬼的。二人随手撕了张,按着地址去。
是个桃花妖,屋主生前惹得债,闹得遗孀孤儿鸡犬不宁。虽难缠,但一番道理符文耗下去,好歹是超度了。姬轩辕在旁观战,这师父还是有点靠谱的。
孤儿寡母千谢万谢,钱不多,但足果一时之腹。某师撂两枚买了糖葫芦,一人一串。
回来时香雾空蒙,大晌午的也着实新奇,师徒二人模糊摸着,终于还是迷路了。两眼发酸的某徒忍不住:“我不到御剑年龄也就算了,师父为什么不上去看看。”
来回张望的某师醍醐灌顶,一合扇子:“对呀。”
本以为师父故意考验自己,姬轩辕咽下这口气,看灵剑腾空,直入云霄。
某师指挥着剑,愈上雾气反而浓厚。
“蹊跷。”欲折回,半路又换了方向,径自往镇中。
楼台津渡皆被红雾笼罩,凭着记忆回桃花妖的四合院,方要推,却听泠泠七弦音,澈人心扉。
刹那,雾气四方奔涌,他下意识打个哆嗦,抖掉满肩落花。我抱琴,踏空而来:“你大意了。”
“多谢姑娘相救。”某师拱手行礼,难得认真。
“为何不杀她?”我不解,人比我想的复杂,才愈发可爱可怖。
“这桃花妖本被辜负,世事逼至此,可怜可叹。本以为镇其心神,稳其根本,往后修善缘,到些日子恢复灵性便好了,故未下死手。”面对救命恩人,某师着实再拿不出平日脸面。
我一恍惚:“未见她已急红了眼?”
“要给个机会的。”他笑逐颜开:“若是因为蜂带刺便一昧闷死,秋来再缠着讨蜜,岂不笑话。”
我想起鱼玉,点头称是,他笑意又深几分。
“下次来还能来找你吗?”我问。
“当然可以!”某师点头如捣蒜,背后掐指。
我们之间没多久缘分的。都心里清明,默契未提起,对面人儿灵根深踞。落定的尘埃,暮光的蜉蝣,乐得一时是一时。
整个午后,我和他相谈甚欢。明明离稔杏花开有段时间,却总感觉哪里不对。似乎少了点什么。
横烟渡春水,疏雨衬斜阳。姬轩辕看不知名鸟儿高歌盘旋,无忧无虑的模样,无言,仍在原地乖乖等。
今天的世界,还蛮和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