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会不会有这么一个人?跟我一样,是个智障。同我一般,四处为家。
不受季节约束,三伏天的,带我去江南,在烈日炎炎下看细雨蒙蒙,身影都迷离。我在自己和他身上涂满防晒霜,然后待在太阳下,被晒蜕一层皮。
我凭着一腔好奇,去古桥游玩,模仿古代佳人的长情。他知趣地从我背后递过油纸伞,跟我玩故事里的浪漫。我假装生气,回头赏他一句:“又浪费钱。”
我们同行同乐,同歇脚于一家茶馆,古色古香。装成乱石假树的音响,依旧掩盖不住现代化模样。里面会有奸诈老板,向我们推荐各种茶叶。我们临窗,举杯试饮,然后辜负老板一腔热情。
雨下大了也不怕,冒一点危险,光着脚丫,青石街上漫步。还有人家在尝试传统的井水冰西瓜,我们也自来熟的上去讨上两块解馋,不顾别人会不会翻白眼。
万一大水淹了街道,他便带我躲在屋檐,我不依,好好的妆都被淋花。他有些不知所措,带着几分笨拙的教我捡石子打水漂,把我养成个常开心的姑娘。
他会在严寒腊月带我去塞北,看松针挂着细小冰棱,晶莹剔透,水滴模样。买瓶酒,熬成粥。
雪欲来的时候,找一个小餐馆,将柴扉轻叩。老板娘淳朴厚实,为我们端上她亲手炖的特色大锅菜。那鱼和锅贴饼子,让我们在热气腾腾的小桌上,感受塞外风情。
我透过热气看他的脸,依稀迷离,一派满足。比这雪里小屋,更加温柔。
有时无聊,去逛街,突然看到浑身是泥的动物跑过,似狼又摇尾。他假装镇定,浑身发抖的挡在我身前。
我一边从包里摸出肉干,朝那只正在眨眼卖蠢的脱缰哈士奇扔过去,一边调笑道:“也不需要知道是哪家人儿,又要倒霉。”
运气好的话,租到一个朝阳的小屋子。我定上好几个闹钟,早早起来,从不同的时辰、不同的角度狂拍冰窗花。把他也叫起来,留下我们的手印。虽然这种东西没一会儿就会云消雾散,连影子都留不下。但很多事情就像这样,留下又能做什么。
我们可能不会太富,也没有车。但他会骑着小电动车,载着我,在不同的路上晃晃悠悠。
他心血来潮时,我就收拾一些轻便行李。跟他一起,梦着各自并不远大的抱负。
路上会有人碰见,望着我们摆出不同的表情,用着不同的语气说一句:这对夫妻相貌凡凡,却看着好生幸福。
他认真看路,无暇分心。而我则会回头朝那些人挥手,笑说一句谢谢,把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谢谢,借你吉言,我很幸福。
晨曦起,不知何处醒木拍案,惊堂。我醒了。
睁开眼,缓缓归来的是柳依栖。想伏笔三两处,期盼什么。自嘲一笑,都说知己难求,此生一个便足够。
如此,我到底,还盼着什么呢。
可暖风熏人醉,必是在盼的。
我是鱼玉,我到底是谁……
我是柳依栖,细细揣摩,后来字迹愈发潦草模糊,到最后,竟再认不出来。合上信,仍夹回书里。
鱼玉到底在盼什么,我当然知道。她梦的对象并不是一个男人,可以说,并不是人,是一个叫社会的集体。人,毕竟还是群居动物。
虽和我同出一处,但终究,希望有更多的善意关注和爱。哪怕是复杂的,只可观摩的,如腐草为萤般无迹可寻的。
就连这些,我都满足不了。所以,我该理解。
但鱼玉,就是鱼玉。只有我还能感受到这个世界,鱼玉,就是鱼玉。
对呀!我之前在想什么。只要鱼玉还是鱼玉,人不人,有何好纠结。
我迈出去,暮光柔和,云淡风轻。刚刚好,我们都活着,还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