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莳狼狈地蜷缩在一边,她紧咬着嘴唇,努力着不让眼泪流下。脚心的痛意,心中的难过,还有过往的种种,眼泪也始终抑制不住地往下流。她又只好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号啕大哭。越是压抑,越是适得其反。忍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声大哭。
雨越下越大,路上几乎没有人走过。大雨中打着伞匆忙走过的路人也没发现,有个小姑娘,躲在公交站下哭的那么狼狈。雨滴落在地上,飞溅到她身上,小景莳的衣服濡湿了大半,雨水蒸发需要带走热量,披着湿掉的衣服她又走了许久的路,去了很多地方。
只是这些她都不大记得了,后来听文姨说,他们是在燕城公墓找她的。
文姨看到小景莳的时候,她正靠在母亲墓碑前,睡的昏沉。身子发烫,衣衫湿濡满是泥水污渍,脚底全是被沙石刮开的血痕。连忙送去医院后,医生都大惊失色,连忙责骂家长,一度想报警,甚至怀疑文姨是拐子佬还是虐童犯。
景莳长大后,回想起这段往事,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那时她哭完后,身体是疲累、无力,实在是走不动了。
当时,她站在公交站前,不知该往何处去时,瞥到了一辆能去燕城人民医院的公交车,然后她便上了公交车。她还记得燕城人民医院,她记得从医院那边回景宅的路。
小景莳独自一人慢慢走回到景宅后,却没人在家,那时候天色已晚,她便蹲坐在景宅门口等,等着等着,便睡着了。醒来以后景园的灯也没亮,她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外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再后面的事情,便不记得自己去过哪了。至于是怎么回到景宅的,景莳也记不得了,也许是那时候已经开始着凉发烧的缘故,所以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
当她大一些了,文姨才同她说起这件事,那时候等到林道恒忙完工作,回到林家发现知道她跑出去后,已经过了大半日了。林道恒带人找了好久都还一直找不到人的时候,才通知了景老爷子。
外出公干的景老爷子直接辞职回燕城,下飞机的时候,气的直接扇了林道恒一巴掌。知道是林贺口出狂言气走景莳的时候,老爷子差点冲去厨房抄家伙,一伙人拦了好久才拦下来,景老爷子一时间气不过,一个反手就又扇了林道恒一巴掌。
林道恒夫妇也都急得不行,开始上街问人,查监控。那时候,监控还不是十分普及。也只得景斜宅对面那户人家有安装闭路电视,也只拍到了景家大门的一个角落,拍到景莳一点点影子。
景老爷子和文姨在小小的屏幕面前一直盯着不敢放走一丝丝线索,也翻看着景莳独自蹲在景宅门口蜷缩着的狼狈身影。每看一次,心就如刀剜过一般痛一次。
整整两日,所有人都没敢合眼。
那时候,网络还不发达,所有人都轮番守在电话面前,生怕电话响了没接到。又怕电话不响,却又怕...电话响。
最后,燕城公墓给景老爷子打来电话,景老爷子才匆匆赶去燕城公墓。那几日天气不好,公墓看守的人避雨也没出去巡查,雨停后,才发现景莳。
景老爷子接到她的时候,她已经陷入昏迷,不省人事,瘦小的身子却烫得厉害。
“景莳,我给你的零花钱是让你打车不是走路的!”这是景莳清醒后,景老爷子红着眼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外公,我想回家,回我们自己家。”只是,景莳醒后,无神地望着吊针瓶,半晌才红着眼、瘪着嘴对景老爷子说的第一句话。
景老爷子听完,瞬间跪地痛哭,好一会才想起来抱着景莳放声大哭,连声抱歉,是我对不起你们。于是,景莳出院后,便直接回了景宅,和文姨、老爷子一起生活。
老爷子因为这件事情,一直记恨着林道恒的失职,逐渐的便不爱同林家来往了。长大后,景莳才明白外婆临终前安排自己回林家的苦心。只是外婆不知道,但她需要的,不是有瓦遮头、三餐温饱,而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归处,一个无论景莳长多大,未来走多远,都知道要回归的地方,才是家。
无论这家里有谁,家庭关系是否健全,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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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看看时间,景莳又继续投入为《一期一会》写文稿的工作中了。
饮完文姨送来的茶,刚好完成一份工作,也刚好收到宋辰逸的短信也只得简短的两个字:“晚安。”
她看完,面无表情地就把手机屏幕暗灭,丢到一边。继续回到电脑屏幕面前,敲击键盘,完成工作。
她还欠三篇幅两千字到一万字的文案,她刚刚也就才完成了一份而已。
平均一篇六千字,她还需要敲击键盘,编辑出一万两千个字。
哪有时间和机会去‘晚安’。
景莳不满地腹诽着,宋总裁还真是幸福。这边她还困苦地在编辑文案,而他大概躺在柔软舒适的席梦思上,酣然入睡了吧。
果真就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而她只觉得他吵闹。
毕竟是不同世界的人呀,就像那天看到的同样是普通的2004年7月1日,景莳在迷茫难受的时候,宋辰逸被簇拥在呐喊和掌声中。
她医院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在赛道......不对,医院外面嬉笑打闹,追着怕医生的裴助理。
嗯?医院外面??
景莳似乎想到什么,顺着一点思绪往下梳理,竟然有些令人惊诧的发现。
在路过燕城人民医院的时候,宋辰逸看着医院的灯牌这样说:“对对对,他牙齿被撞掉了,我送他来医院。他一个男孩子,见了医生,竟然吓的拔腿就往外跑,我追了好久才把他追回来。”
而,那日刚好是他校运会200米获奖的日子;而,那日刚好他也来了医院。
事情都这样巧的吗,她这样想。
深夜工作在心底的好奇和怀疑监视下,终究圆满完成,景莳也就去睡了个安稳觉。
初晨,和煦光线沿着床沿爬进房间,景莳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赖了好久被窝,才彻底清醒。
洗漱过后,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闪出一条短信:“早安”。来自宋辰逸言简意赅的问候。
睡饱了的景莳,心情悦然,本着礼尚往来的念头,回复一条:“早”,更加言简意赅的问候。然后甩下手机在一旁,出去和文姨吃早餐。
宋辰逸这厢,鼻间架着碳黑色的眼镜,微微晨光照在镜片上,折射出七彩的光线倒映在桌面。手机闪过一条短信,是景莳的回复。修长的手指触摸手机屏幕,点开短信。